容妃聽后卻笑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堂堂相府千金跟本宮談人人生而平等。你可知,若你只是一介平民,今日根本沒有資格站在本宮面前,也不可能有機(jī)會認(rèn)識玨兒。你享受了你的身份帶來的益處,卻大言不慚說自己是什么所謂的自然人?”
陸明月挑了挑眉不以為然,“臣女能享受目前擁有的一切,是因為臣女的父親,祖父,甚至曾祖父,他們通過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爬到后來的位置,臣女才有了今日大樹底下乘涼的時候。就像娘娘的父輩一般,他們在最開始的時候也只是普通平民,是靠自己一刀一槍沙場喋血,拿命換了功績。”
“我們所享受的,不是天然被賦予的,是靠了祖祖輩輩幾代人的努力才換來的?!?p> “臣女想說的是,雖位高權(quán)重,但不一定要將自己高看一等,將他人低看,因為我們的本質(zhì)上,都一樣?!?p> 陸明月將容妃說得愣住了,似乎真的在認(rèn)真思考她話里的意思。
陸明月在心里長嘆一口氣,再說下去要講到人類的起源和存在的意義了。
容妃緩了半響,終于意識到陸明月是在教訓(xùn)她,正想發(fā)怒,卻聽外面有人通報。
“傳皇上口諭,請容妃娘娘前往湘嬪殿。”是皇帝身邊的太監(jiān)高公公。
“何事?”
“娘娘去了便知。”
之桃在容妃耳邊低語:“娘娘,似乎不大對勁。”
容妃想了想,將陸明月也叫上:“你便跟本宮一起去吧?!?p> “是?!?p> 陸明月心想,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不然把自己叫上干嘛。但也只能順從地跟在其后,前往湘嬪殿。
進(jìn)了殿才發(fā)覺人是真不少啊。
一眾丫鬟太監(jiān)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三個當(dāng)值太醫(yī)立在一旁,似是見慣了這場面,倒不顯驚慌。左右兩邊站著的坐著的不少嬪妃,以珍妃為首,康嬪、俞嬪、呂美人、董才人……臉上都帶著淡淡的惋惜,也不知是真的擔(dān)憂,還是隱藏著別的情緒,皆望著最里面二人,皇帝和湘嬪。
湘嬪斜躺在床上,臉上還掛著淚痕,面容憔悴。到底是年輕,二十來歲不施脂粉,依舊能我見猶憐。
皇帝已年近五十,身材微微發(fā)福,頭發(fā)也有些發(fā)白,但眼神仍然犀利,多年在位,已然是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坐在床邊寬慰湘嬪:“你放心,朕自會找到真兇……”
高公公稟報:“皇上,容妃到了。”
皇帝和一眾嬪妃這才將目光轉(zhuǎn)移到殿中跪著的容妃,也就看到了跪在容妃身側(cè)的陸明月。
“你是何人?”
陸明月收回心緒,叩頭行禮:“臣女陸明月,乃相府嫡女,拜見皇上,愿皇上吉祥。見過各位娘娘。”
“竟是陸相的女兒,你怎么在這?”
“回皇上,是容妃娘娘喚臣女問話?!?p> “先起來吧,賜座?!被实壅Z氣略微緩和。
“謝皇上。”陸明月起身落座。
容妃也跟著站起來。
“你跪著。”
容妃心里咯噔一下。方才一進(jìn)殿,她便察覺到不對,那湘嬪一臉如喪考妣的模樣,怕是孩子沒了。但沒了就沒了,這宮里也不是第一次沒了孩子,作出這般陣仗是何意思?
“臣妾不知所犯何罪。”
“哼,姜太醫(yī),你跟容妃解釋?!被实勖嫔辉?。他知道容妃在后宮一向是個稱王稱霸的厲害角色,但多年的感情,又是七王的生母,身后還有將軍府做后盾,他都睜只眼閉只眼隨她去,但沒想到如今她囂張至此!
他知道自己這些年年紀(jì)大了,身體不如從前,所以湘嬪懷孕一直讓他十分欣喜,這些日子甚至覺得自己年輕不少,老當(dāng)益壯。今日湘嬪落胎,他才尤為生氣。
被點名的姜太醫(yī)開口:“今日湘嬪娘娘突發(fā)不適,微臣趕到之前便已落紅,胎兒不保。后經(jīng)微臣與兩位太醫(yī)共同診斷,發(fā)現(xiàn)問題出在湘嬪娘娘所穿衣裙上,這上面浸了易使女子滑胎的麝香,而這衣裙正是容妃娘娘前幾日命人送來的?!?p> “臣妾冤枉!”容妃反駁道,“那是臣妾命江南綢緞莊連夜趕制適合孕婦著裝的,江南綢緞莊在大秦數(shù)一數(shù)二,臣妾也是一番好意,說起來,那也是陸明月母親的娘家,百年字號聲名遠(yuǎn)播,如何會出紕漏!你說是吧?”這話竟問到陸明月頭上了,明顯是在找?guī)褪帧?p> 陸明月趕緊回話:“確是臣女母親的娘家。江南綢緞莊深受宮中娘娘們青睞,一來是款式新穎別致,二來質(zhì)量手工皆屬上乘,從未出過問題?!?p> 皇帝并未言語,坐在一旁的珍妃開口了:“臣妾身上的料子也出自江南綢緞莊,這么多年確是未曾感到不適,可見,應(yīng)該不是料子本身的問題?!?p> “既然不是料子的問題,自然就是送料子的人的問題了?!庇釈宄鲅猿爸S。
康嬪也道:“誰知是不是容妃娘娘浸了麝香上去,偏偏故作不知?!?p> “胡說!本宮怎會用這些下作手段!”
“那娘娘如何解釋這衣裙上的麝香?”呂美人也幫腔。
陸明月這算看明白了,合著這宮里沒一個跟容妃交好的嬪妃。也不知是那珍妃太會做人,還是這容妃太跋扈。
“為何要本宮解釋!本宮將這衣裙送了好幾日了,誰知道是不是他們自己人誤將麝香弄上去,早不出事晚不出事,現(xiàn)在出事了就賴給本宮,豈有此理!”
湘嬪聞言哭著坐起來:“容妃娘娘!您將衣裙送來時,臣妾滿心歡喜,小心收好,未曾假手于人!今日穿上便出事了,難道是臣妾自己為了冤枉您賠上我兒子的命嗎??!”
皇帝也怒了:“到了這時候,你還不知悔改,胡攪蠻纏,實在放肆!”
珍妃似是好心提醒道:“皇上您別動怒,湘嬪也冷靜些。容妃妹妹,你將衣裙送來的時候,可有太醫(yī)從旁檢驗?”
容妃冷哼一聲,不想理會珍妃惺惺作態(tài)的樣子:“沒有?!?p> “那就真是說不清了,臣妾和諸位妹妹送禮時,為防萬一,都是請了太醫(yī)當(dāng)著湘嬪檢查無誤后,才送的,容妃妹妹怎的連這道理也不懂?”
容妃不言,心想誰知道你們還有這些彎彎腸子,只怕今日要吃個悶虧了。
“既然你無話可說,來人,將容妃的……”
“皇上且慢,”陸明月出聲阻止。
方才她默默觀察許久,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她自然知道麝香滑胎之說是有不少問題的,但湘嬪落胎是事實,那么如果不是麝香的原因,又是什么?若如珍妃所言,他們送禮都極其小心,那么到底還有誰能瞞得過太醫(yī),不知不覺讓這胎落?
“你想說什么?”皇帝看向陸明月。
“臣女有一事不明,想請問湘嬪娘娘?!?p> 皇帝對陸明月倒是寬縱,允了她提問。
“敢問湘嬪娘娘,這衣服您是今日才穿上身?”
“是啊,此前都單獨鎖在柜子里?!?p> “您此前可有覺得身體不適?”
湘嬪以為陸明月想幫著容妃脫罪,忙說:“沒有,本宮胎兒一直好好的,姜太醫(yī)可作證。”
姜太醫(yī)聞言點點頭:“確是。湘嬪的胎是微臣照看,此前都十分康健?!?p> 陸明月又看向另外兩位太醫(yī):“二位也是這般結(jié)論?湘嬪的胎是受麝香影響?”
那兩位太醫(yī)見突然問到他們頭上,都有些慌張,但還是異口同聲答是。
陸明月神色一凜:“這拙劣的謊言實在是貽笑大方!”
眾人一愣,姜太醫(yī)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皇帝開口詢問:“這是何意?”
陸明月緩緩道來:“皇上有所不知,這麝香使孕婦滑胎一說,有太多不實之處,要使一個健康的孕婦流產(chǎn),需長期使用大量麝香!這點皇上和眾位娘娘不知,三位太醫(yī)身為醫(yī)者不可能不知,可他們卻毫不猶豫給出同樣的答案,只能是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們在撒謊!為了掩蓋某些不敢言說的真相!”
容妃聽完立時反應(yīng)過來,指著三位太醫(yī)罵道:“你們這些庸醫(yī),竟敢誣陷本宮!”
皇帝也面色一沉對著他們道:“大膽!御前也敢撒謊,還不如實召來!”
湘嬪面色慘白,額上的汗悄悄滲出。
姜太醫(yī)猶自鎮(zhèn)定,另兩位太醫(yī)卻撲通一聲跪下大喊皇上恕罪。姜太醫(yī)瞧著他們自亂陣腳,心知今日兇多吉少,面如土色。
一位太醫(yī)說道:“今日問診前,微臣便被姜太醫(yī)打了招呼,他說今日的事不必多言,他說什么,我們跟從便是,否則一家老小,命不保矣!”
另一位太醫(yī)也連連點頭。
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后宮向來風(fēng)波不斷,他們這些太醫(yī)常常都聽著吩咐辦事,有些話該說不說,已比不該說卻說,要適合生存得多。
皇帝看著姜太醫(yī):“怎么?到了此刻你還不如實招來?”
姜太醫(yī)此刻已心如死灰,看也不看那人一眼,緩緩跪下開口:“微臣有罪,不該替湘嬪隱瞞!”
皇帝看了眼湘嬪,湘嬪此刻已慌了,趕緊下床跪在皇帝跟前:“皇上不要聽他們一面之詞,臣妾,臣妾剛剛失了孩兒……”
皇帝現(xiàn)在瞧著她梨花帶雨的樣子,頗覺厭煩,他再怎么不舍,那也只是個未成形的孩兒,但若有人借此試圖蒙騙他,利用他,那么比起一個腹中子,他更在意帝王的尊嚴(yán)。
“閉嘴!”皇帝看向姜太醫(yī),“你一五一十給朕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