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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與蝣

你好,再見(二)

蜉與蝣 麓尋 2811 2020-08-17 22:50:48

  提筆寫信總是喜歡由近及遠,那些孩提時期的事情總是被他倒敘地埋在文章最后。

  “當我們還能再次相遇的那天……”沒有冗雜的修辭,習(xí)慣卻又不習(xí)慣地開門見山。

  當還能再見的那天,已是那年高二下期的暑假。高二的暑假只有兩周,高二下期末考試之后,就是面臨高三啟動之前的

  補課。炎熱,是囊括一切修飾夏天的形容詞。

  曾經(jīng)有本書里說過:“夏天是熱血澎湃的青春,夏天是年少輕狂的借口,所以,年輕的我們曾在夏夜里對一個人,深深的沉淪?!?p>  班上很多人也借此脫單,在零零散散的深晚下課,總是會在角落里談?wù)撝樇t,提及著羞澀。來來回回的牽手,在手心里的汗中慢慢地融化著。

  不敢說也不敢提,夢里曾經(jīng)有過的那個人,已經(jīng)成了傍晚時分感慨的蟬鳴,亦或是某天深晚自習(xí)一個人感到寂寞的原因。

  放假前的最后一個傍晚,父母沒有來接,一個人站在公交站臺,看著來來往往的私家車,一個個的熟人從車流量里駛過,前一天睡前陸尋打電話說,明天自己回來,箱子也提的動,沒什么大事。

  晚點的班車在私家車中挪移,側(cè)臉旁的夕陽隨著車燈和路燈的緩緩明亮,學(xué)著漸漸黯淡,云被染成粉紫色,那朵斜陽變成了調(diào)色盤,初來乍到,打翻了心里的某一根弦。

  “明天家里來客人,去把自己屋子好好打掃打掃?!?p>  “哦?!?p>  洗了澡,褪去校服,夏天的空調(diào)喜歡迂回,在熱騰騰的背上蒸騰。不知不覺地睡熟了。蟬鳴在半夜里叫著清醒的夢,夢里有個熟悉的聲音,好熟悉好熟悉,但是想不起來,和考試時突然忘記的公式一樣,重要卻又焦急。

  夏天菜市場的雞早起的過分,大清早就一直叫,但正式睡醒后已經(jīng)是上午十一點,暑假里父母都在賺錢,家里空蕩蕩的,恨不得叫一堆人在家蹦迪。陸尋起了床,迷迷糊糊地聽見電視,可能是昨晚爸又忘了關(guān)電視,但他忘了父母已經(jīng)不在家。

  “喂,爸,起床了!”

  隔著臥室門吼,客廳聽得見,但是沒有人回應(yīng)。拖鞋在恍恍惚惚的腳丫下來來回回,拖著響亮的拖鞋,一步一步緩緩去關(guān)電視,衣服在家懶得穿,一條短褲應(yīng)付一下也行。

  “啊!”

  尖叫充滿了整個屋子,那是屬于女孩子的尖鳴。

  “姜詩霽!你.........”

  站在臥室和客廳之間愣住,沒有一絲尷尬,忘記了自己的“不知廉恥”,或許懷疑自己還沉醉在夢里,夢里的人都隨著三年的時光變得栩栩如生,長大了的她,在他的生活里不曾有過輪廓,看上去一切很真,一切又很假。同承認一個人真正離開一樣,一個人久違的見面也是如此。

  須臾的深呼吸,姜詩霽可以聽見,移開了尷尬的目光,也就隨著他的愣,讓他再驚喜驚喜,畢竟,曾攢下過一千個夜空的星光,也可以變成月亮。自己也在火車上預(yù)判過一切可能,他會愣住,但是自己不小心的敏感,還是有點催淚。有些東西說出來就變味了,就像剛放進酒窖里的谷,總是打開蓋子去看看,就會變得很苦。

  “把......你的褲子先.....穿上?!?p>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馬上馬上!”

  “噗?!?p>  當然,笑起來也很容易,夏季總是陰晴不定。

  一切恢復(fù)平靜,陸尋臉上的確帶點羞澀和尷尬,也不敢看姜詩霽,就在沙發(fā)上,也不知道說什么,反觀姜詩霽一臉好奇地看著他,有點想笑,這家伙還是和三年前一樣,傻傻的。

  “你怎么不說啊,在學(xué)校又被欺負慣啦?”

  “沒有,高中了誰會這么無聊......”說的沒有底氣,笑

  得很苦。

  “哎,老是這樣也不好,跟個地主家的傻兒子一樣?!?p>  “你才地主家的傻兒子!”

  姜詩霽突然沉默,沒有說話,陸尋發(fā)現(xiàn)半天沒有回應(yīng),偷偷看了她一眼,高挺的鼻梁把眼睛撐得很大,眼睛越大,表情越容易出賣內(nèi)心想法?;蛟S在外人面前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可身旁的他卻讓自己不經(jīng)意的流露幾分真切。

  陸尋趕緊轉(zhuǎn)移話題“那...你這三年去哪里了?一點消息也沒有,要把我.....把我忘了怎么辦?”

  差點把有些東西脫口而出,但是明白這些東西還沒有資本入別人的法眼,特別是她。

  “我啊,爸媽接我走了。去了深圳讀書,他們說那里條件好。”

  “那你為什么那天早上不給我說一聲?”

  “你還在睡覺啊,怎么說?而且我留了紙條”

  “那為什么不留下些聯(lián)系方式?”

  “我那時候沒有手機???”

  “那你為什么不給我聯(lián)系一下!我找了你三年!我想聯(lián)系你一下都沒法!我一直等你找我!你說很快就回來,我以為就一個月,一個季節(jié),一年,你這么一走走三年!我根本,我.......”

  也不知道為什么,平時安安靜靜的,突然也會爆發(fā),明明這是件開心的事。

  “我去做飯了,爸媽中午都不回來吃飯。”陸尋只好自導(dǎo)自演地打破尷尬

  “嗯。”

  姜詩霽欲言又止,再次開口之前換了個新的話題,也沒有太多拘束。

  “尋,來份糖醋排骨!”

  看她沒有過多在意剛剛的失態(tài),心里放下了砝碼,不自覺地笑了笑,微笑中還夾雜些許自信。

  “沒問題!”

  至于結(jié)果,依舊和三年前那樣,仿佛加了蜜餞。或許是刻意而為,也可能是不經(jīng)意。也依舊和三年前一樣,沒有說太多,慢慢地吃完了一份糖醋排骨。

  她沒有說糖醋排骨太甜,只是有點淡,可能是鹽味太淡,加了點眼淚,用開始留長的齊肩遮住了自己的眼角。不想讓他知道辛辛苦苦做出來的東西,味道不足。

  “怎么樣?有進步吧!”

  “好吃......”

  “嘻嘻.....誒?也不至于感動到哭了吧。”

  “沒哭......哪里哭了。”

  “還說沒哭?!?p>  陸尋用餐巾紙擦拭著低著頭的淚,她把頭扭了過去,自己眨了眨眼睛,深呼吸調(diào)整心情。

  “有什么事說出來,別憋著?!?p>  也只有面對她,才會開朗,才會顯得有幾分生氣,壓抑在昨夜的黑暗,仿佛被晨曦點燃。那一縷晨光和往常一樣,日復(fù)一日。

  “是不是想知道我這三年去哪里了嗎?”

  “是?!?p>  “好,我告訴你?!?p>  眼睛紅紅的,畢竟少了淚水,還是顯得不太自在。

  三年前離開的那個早晨,姜詩霽的父母派人接她去了深圳。創(chuàng)業(yè)十年,終于在大城市里立下了腳,慘淡經(jīng)營著夫妻二人的小公司,漸漸有了空間擴大,從五十萬,做到2016年的九個億。生活總是朝著最好的條件逼近,深圳的教育條件比成都的較好,最主要的是姜詩霽父母的“后門”留的很開,把姜詩霽悄無聲息地送到深圳前五的高中。

  她很不愿意從零開始自己的生活,她知道陸尋的地址,但嚴格管理和封閉式的校園生活,完全沒有條件寫信或者通訊,甚至一個月的一次休假,都是被忙于工作的父母塞了回去,從春節(jié)結(jié)束到下一個春節(jié),都是在學(xué)校里度過。

  青春期的叛逆總是搶鏡的配角,姜詩霽開始分心,對學(xué)習(xí)毫不在意,成績開始下滑,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受那些因為成績差而被開除的同學(xué),她想,這樣就是正當?shù)仉x開這個監(jiān)獄。有錢人的后面總是堅硬的,以至于她并沒有被勸退,反而更加嚴格,成績已經(jīng)在深圳落不下腳。迫于無奈,趁著戶籍還在,只好選擇在成都高考,本打算高考前不久再送走,但父母事業(yè)上的失誤,導(dǎo)致公司迎來第一次的金融危機。因為沒人顧及即將高三的女兒,最后還是回到了曾經(jīng)長大的地方。

  她說,看見他還等著自己,很幸福。

  幸福什么?父母曾經(jīng)說過幸福,敬老院的老人說過幸福,不治之癥的幸存者說過幸福。雞皮疙瘩的她也說過幸福,自己姑且算是所謂的幸福。

  “對了,我走之前的朋友叫我下午出去?!?p>  “我媽不是說你不能隨便亂跑嗎?”

  “那你當年還不是和我一起偷偷溜出去,你怎么不說?”

  “行.......那.......”

  姜詩霽打斷了他的聳肩,“當然,你陪我一起去就行了?!?p>  “我???”

  “不然我萬一被我爸媽仇家盯上了怎么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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