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新百戶

　　霍壇被黑衣衛(wèi)帶走了之后就沒了消息，不知道是被黑衣衛(wèi)給關(guān)起來了，還是被霍家給做掉了，也沒有人會問起，黑衣衛(wèi)畢竟算是個禁忌大家也都不敢多談。

　　現(xiàn)在只是偶爾有人會抱怨一句霍壇走了之前的活兒就白干了，其余的也沒有多說，只是照舊過著平靜的生活，百戶所里缺了個百戶實際上也不影響個什么，每天巡街輪著來就行了，例錢也可以去找戶部要，有沒有人管著都是一樣的過活。

　　這些天照舊是在閑聊著，空閑起來以后林嘯又繼續(xù)給眾人講起了葷話。

　　林嘯晃蕩著二郎腿，磕著瓜子，“青樓里的女子不是只認錢的，她們中有的是官宦之后，因為家里犯了事情才送進了教坊司，這樣的女子可不尋常，尤其是那股子氣質(zhì)！氣質(zhì)懂嗎？就是……”

　　林嘯話還沒說完兩個人就走了進來。

　　為首的是個發(fā)須皆白的老頭子，腰有些彎了，拄著根拐杖走起路來有些顫顫巍巍的，臉上斑斑點點的，精神不是很好，一雙眼睛雖然有些渾濁不過依舊透出了一股子堅毅，他就是張紹武，錦衣衛(wèi)千戶，張靜的父親，老王的新岳父。

　　林嘯趕忙站了起來，恭敬的叫了聲：“千戶大人好！”

　　張紹武笑瞇瞇的說道：“我就不叨擾你們干活了，今天我是來給你們介紹個新百戶的！”

　　老王從后面了出來，穿上熨燙得筆挺的飛魚服，腰間配一條白玉腰帶，下面蹬著一雙黑色官靴，他本來人就挺魁梧的，穿上這一身更是顯得威武雄壯，林嘯見過這么多錦衣衛(wèi)大概只有老王真正穿出了錦衣衛(wèi)的氣質(zhì)來。

　　“我也不會說話，以后全靠各位支持了?！崩贤醣f道

　　“你們好好交流一下，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張紹武拄著根拐棍笑著走了，有些顫顫巍巍的，林嘯都怕刮一陣風(fēng)都能將他吹倒。

　　張紹武走了之后林嘯將老王請到了上坐，“來王哥你坐！”

　　眾人仔細打量著老王，第一反應(yīng)就是這個新來的百戶的背景不一般，能讓千戶大人親自送來衛(wèi)所的能是一般人？第二反應(yīng)就是這個百戶有些憨厚了，看著魁梧實際上就是個傻大個，來了這么久了他的手就抓著衣角也沒有說話明顯是有些局促不安，甚至有人在心里把他將霍壇還有薛青陽對比了一下，發(fā)現(xiàn)他真的還不如霍壇機靈，沒有薛青陽的老練，不知道能不能鎮(zhèn)得住底下的人。

　　沉默了一會兒之后，老王也意識到自己這樣有些不合適，想了下就伸手掏出了些銀子，“也沒什么好說的，初次見面我就把之前欠的例錢給補上吧?！便y子很多，老王興許是第一次來錦衣衛(wèi)沒有經(jīng)驗不知道該給多少，然后又掏出了兩張五十兩的銀票，看得眾人都是一陣的目瞪口呆。

　　什么叫壕，這就是了，一直不開口說話，開口說話就直接散銀子，這樣的百戶肯定是很容易得到喜歡的，誰管他能力怎么樣，跟著百戶大人混就是了。

　　林嘯是知道老王的底子的，他不單是張老千戶的上門女婿，之前更是繼承了前妻的一大筆遺產(chǎn)，現(xiàn)在正是錢多的時候，以后跟著老王混怕是少不得好處了。

　　有了銀子開道眾人都明顯熱情了些，都主動的跟王中岳搭起了話，氣氛倒也是緩和了不少。

　　王中岳跟眾人聊了一會兒之后，有個百戶走了進來，“王兄可還適應(yīng)?！?p>　　老王有些憨厚的點點頭，“還行，大家人都挺好的?！?p>　　“帶我去你們的轄區(qū)轉(zhuǎn)轉(zhuǎn)吧，我順便給你講點東西?！?p>　　“好?！?p>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之后老王榮光煥發(fā)的回來了，也不知道那個人給他講了什么，明顯的老王的臉上多了些沉穩(wěn)之色。

　　今天眾人才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關(guān)系網(wǎng)之深，一直都人來看望新百戶根本就沒斷過，到后面老王連休息的機會都沒有，一直都在招待別的人都沒空跟百戶所里的人多交流交流。

　　張紹武的影響力果然很深，一整天不下十個千戶副千戶，百戶，副百戶這樣的人就更不用說了，多如牛毛數(shù)都數(shù)不清楚。

　　風(fēng)其涼悄悄扯了扯林嘯的衣袖，問道:“嘯哥，這新來的百戶是個什么路數(shù)？”

　　林嘯意味深長的說道:“千戶大人的女婿啊，跟他混總是沒有錯的。”

　　司公亮補充道:“千戶大人的女婿總該不會欠債吧！”老實說司公亮現(xiàn)在有點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怕這個百戶又跟霍壇一樣借著錢來揮霍，然后又逼著眾人干活。

　　林嘯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霍壇之前請客的那家酒樓你還記得吧！”

　　司公亮點點頭。

　　“那是他家開的啊，他老王家就他一個獨苗?！?p>　　司公亮:“……”他真傻，真的，眼界還是太淺了。

　　之后來了人之后大家都表現(xiàn)得很熱情，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幫忙搬座椅的，引得來這里參觀的錦衣衛(wèi)官員們都暗道這玉山百戶所真的是素質(zhì)極高，再想下自己管的那幫子混賬，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送走了所有的人之后已經(jīng)快到黃昏了，王中岳長舒了一口氣，他一向不善言辭還是頭一次單獨面對這么多人。

　　司公亮小心翼翼的問道:“百戶你看時間也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散班了？”

　　“哦，都走吧，不用管我?！?p>　　然后老王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憨厚的說道:“本來是打算帶你們?nèi)コ砸活D的，可內(nèi)子她不喜歡我在外面喝酒，這點錢你們拿去自己買點酒喝吧！”說完就像是變戲法似的又掏出了些銀子。

　　林嘯:“……”老王一說張氏不喜歡他應(yīng)酬，林嘯就想起來薛青陽，貌似當(dāng)年那個倒霉蛋就是應(yīng)酬多了才完犢子的。

　　今天老王連發(fā)了兩次錢，這些錢他就算是當(dāng)兩年的錦衣衛(wèi)也掙不到這么多，只能說是有錢人出來上班真的就只是為了快樂。

　　林嘯悠閑的走回了家里，走路都哼著些小曲兒，今天的收入可一點都不少，攏共有九十多兩銀子，這要是正經(jīng)當(dāng)值就算是九個月也掙不到這么多??！

　　“爹，今晚上吃什么?”林嘯又一腳踢開了家里那扇殘破的大門。

　　林正祥都懶得理他了，知道這小子如此猖狂肯定又是有什么好事要炫耀，這時候罵他就是找不自在。

　　“爹，我問你呢，咋不說話??！”

　　林正祥放下了茶碗，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事你就說吧，不用遮遮掩掩的?！?p>　　林嘯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你咋知道的？”

　　“今天又掙了些錢，您先幫我攢起來?！绷謬[將那九十多兩全部都掏了出來。

　　林正祥哼哼一聲，想了下還是收下了。

　　飯后林嘯又去洗碗了，林正祥抬頭看向了管家，丟出了所有的錢，喃喃道：“這小子的運氣怎么就這么好？”他就想不明白了，這些日子都這樣打壓他了結(jié)果這小子還愣是越過越好，連錢都上交好幾次了。

　　林政試探的問道：“那要不給少爺……”

　　“算了，算了，讓那混賬先囂張兩天?！弊蛱礻栜皟阂呀?jīng)派人來警告過他了，不然這林嘯的日子還真的不一定能這么好過。

　　王中岳慢慢走回到張家，其實他并不想去當(dāng)錦衣衛(wèi)，當(dāng)個錦衣衛(wèi)的小小百戶真的還不如打理家業(yè)，王家就他這么一個兒子，當(dāng)了贅婿已經(jīng)是對不起爹娘了，現(xiàn)在連家業(yè)都不管又怎么跟他們交待。

　　張氏早就在門口等著了，看到王中岳趕忙迎了上來，“回來了？怎么沒去跟他們吃酒？”

　　感受到妻子的關(guān)心，王中岳的心里稍微暖了一些，笑著道:“左右不過是陌生人，怎么能比你重要？”

　　張氏嗔道：“都老夫老妻了還盡撿些好聽的說?！?p>　　“句句是真??！”

　　王中岳跟著他走進了里面，張紹武早就坐在飯桌上了，飯桌上都是些軟糯滑膩的菜式，張紹武年齡大了牙齒已經(jīng)掉了一半，吃不得硬物了。

　　張紹武關(guān)切的問道：“回來了？”

　　老王點點頭，疲憊的坐了下來，今天招待了這么多人他不怎么想說話。

　　飯桌上都是張紹武在說，老王隨便回答了一兩句就直接埋頭扒飯。

　　“對待下屬得恩威并施，該講的規(guī)矩一定要講，得讓他們敬你畏你，還有咱們家里也不缺錢，該花的一定要花，就算是讓騾子干活也得把糧食給它喂飽了，想下面的人聽話，這銀錢一定不能少了。”

　　老王扒拉完了最后一口米飯，放下了筷子，“爹，你們先吃，我吃飽了。”說完了就離開了飯桌。

　　張紹武指了指遠處對張氏說道：“去看看吧，好好勸勸！”

　　“咳咳！”張紹武又干咳了起來。

　　張氏手端來了痰盂，輕輕拍了拍老父親的背，柔聲道：“爹，你別激動，他只是一時間想不開，以后會明白的?！?p>　　張紹武嘆息一聲，“我又何嘗不知道他不愿意干這個錦衣衛(wèi)，可是我走了你們又該怎么辦？后繼無人啊！”

　　他只有這么一個女兒，從小她想要什么都盡量的滿足，漸漸就養(yǎng)成了她驕縱的性子，他知道之前的錯不在薛青陽，可女兒就是死心塌地的喜歡王中岳，連那些不要臉的事情都做了，他不但不能管還得從中幫忙，他不舍得讓女兒受半點的委屈，就這么一個女兒他不舍得啊。

　　老王一個人坐在房間里，思索著今后，他發(fā)現(xiàn)他真的不是當(dāng)錦衣衛(wèi)的料子，他連話都不喜歡多說，更不愿意去思考些什么御下之術(shù)，他只是想要過自己的小日子。家業(yè)龐大，夫妻恩愛正是享受的時候，他真的不想當(dāng)個臭名昭著的錦衣衛(wèi)，可那是張氏的要求，他心一軟就答應(yīng)了。

　　“你今天是不是沒吃飽？”張氏端著個托盤走了進來。

　　老王收回了思緒，抬手道:“飽了，飽了?！?p>　　張氏坐到了他的身旁，問道:“是不是怨我逼你去當(dāng)了這個百戶？”

　　老王搖了搖頭，“我沒有這意思，只是我覺得現(xiàn)在我們沒必要去爭那點權(quán)力，家大業(yè)大的能活得幸福就可以了?！?p>　　“爹他可能時日無多了。”

　　老王直接彈了起來，問道:“你說什么？”

　　張氏看著他，一字一頓的說道:“我說他時日無多了?！?p>　　“怎么會？怎么會？他將才不還吃了肉嗎？哪個庸醫(yī)說的？”

　　張氏紅著眼睛說道:“他自己告訴我的，他說預(yù)感最多不會超過半年了?！?p>　　“不應(yīng)該??！”老王搖搖頭，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他對于張紹武的感情一直都很深，他從小就將張紹武當(dāng)做是英雄人物，一身的武藝也是從張紹武處學(xué)來的，也正是學(xué)武的時候才跟張氏產(chǎn)生的感情，對于這個老丈人的感情比親爹都還要深些。

　　張氏出言安撫了一會兒王中岳才冷靜了下來，堅定的說道:“既然爹的時日無多了，我們就該好好侍奉他，要不給爹盡孝完了以后我再去當(dāng)錦衣衛(wèi)吧！”

　　“不行，絕對不行！”張氏沒給半點商量的余地。

　　“事到如今我就跟你說了吧，我爹之前在第一衛(wèi)當(dāng)過值，年齡大了才退下來的。”第一衛(wèi)就是錦衣衛(wèi)中的精銳了，遠不是玉山百戶所那樣的雜牌軍可以比的。

　　“我怎么沒聽過？”

　　“當(dāng)年我爹把我都瞞得死死的，就算是現(xiàn)在知道的人也不多，都只是當(dāng)我爹在十四衛(wèi)里認識些戰(zhàn)友，實際上他當(dāng)年就是里面的人，他干的是抄家的活兒，這些年他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這種事怎么敢讓別人知道了？”錦衣衛(wèi)全盛的時期不知道搞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也就只是這些年才漸漸消停了下來。

　　老王聽她這么一說終于明白了為什么都得逼著自己去當(dāng)這個錦衣衛(wèi)，不當(dāng)這錦衣衛(wèi)家里就沒了半點權(quán)力，張紹武一走這個家說不定就直接被仇家給吞了。

　　“你也不用害怕，當(dāng)年抄家的也不只我爹一個，我們也只是想著有備無患，以后你在錦衣衛(wèi)里上點心就可以了。”

　　“好的，我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