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淵篇——
第三章.蝴蝶之翼
白茫茫的云海中，兩個渺小的身影正在奔跑。在他們的上方，數(shù)十名身披白衣的天使拍打著寬大的羽翼舞動著，一柄柄閃爍著寒光的三叉戟呼嘯著不斷向他們飛來。曉兒拉著淵兒靈活地躲避著，兩人身旁不時有三叉戟“鏗鏗”地插進(jìn)厚厚的云層里。
“可惡，根本甩不掉他們！”曉兒咬著牙，憤恨地說道。“淵兒，你沒事吧？再堅持一下！”
淵兒拉著曉兒的手跑在后面，喘著粗氣，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根鋒利的長槍“嗖”地飛來；曉兒一驚，急忙拉著淵兒向旁邊一閃，長槍隨即“鏗”地一聲插進(jìn)了云層里。曉兒“嘖”了一聲，扭頭望向空中。
“為什么這幫人突然就變多了？沒完沒了的！”
“哥...哥哥，我快跑不動了......”淵兒臉色蒼白地說道。
“...——淵兒，你躲到云層下面去朝反方向跑，我去把這些大鳥引開！”曉兒回過頭大聲喊道。淵兒聽罷一驚，立馬死死地拽住曉兒的手：
“——不！我不要??！你不要走?。?！”
“鏗——！”
一柄閃爍著銀光的鋼叉狠狠地插在兩人中間的云層中。淵兒的肩膀撞到了嗡嗡作響的鋼叉柄上，兩人被迫松開了手，隨即又很快再次互相抓住。
“沒時間了淵兒！快跑——”
“啊——！”
“——淵兒！？”
淵兒跑著跑著，突然一腳踩空摔了下去。一瞬間強(qiáng)大的拉扯力硬生生地將兩人的手分開，淵兒的身形很快便隱沒在白色的云霧中。曉兒立刻發(fā)了瘋似的大喊道：
“淵兒——?。?！”
追趕的天使紛紛停下，揮動手臂，對準(zhǔn)曉兒猛地將手中的武器投擲出去。曉兒剛要蹲下身子到云層里尋找淵兒，如雨的槍戟就瞬間將他的四肢困住，使他動彈不得。大片的槍戟緊接著覆蓋下來，插滿了曉兒周圍大片的云海。然而，令天使們驚異的是，沒有一根武器的長柄被觸動。
——淵兒消失了。
......
“咚！”
“——咳嗚......”
淵兒從云層的上方滾落下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很快又捂著腦袋，搖晃著站起身來，抬起頭朝云層上方望去，拼命地叫喊道：
“哥哥！——哥哥！！曉兒——！！你不要走...”
沒有人回答。下一秒，她看到無數(shù)柄三叉戟落在了云層上方；緊接著，她聽到了曉兒的叫喊：
“混蛋！放開我！...淵兒——?。?！”
淵兒立刻伸長脖子，拼命抬頭張望著，但依然無法看見曉兒的身影。她聽見一陣亂糟糟的羽翼拍打的聲音，在這之后，她聽見曉兒的呼喊聲逐漸遠(yuǎn)去。淵兒像是瞬間失去了全部的力量，兩腿一軟，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她一動不動地躺在最底端的云層上，兩眼空洞地盯著地面，像是失了神一般。
云崖底部的深處，從黑暗的山洞里走出一個人來。淵兒趴在地上，聽到了有人的腳步聲在接近，但是沒有抬頭。腳步聲的主人慢慢地靠近，最終停在了淵兒面前。淵兒微微斜了斜無神的大眼睛，看到了來者的樣貌?！且晃荒棠獭?p> 老人緩緩彎下腰，瞇縫起眼睛，看向地上的淵兒。在看清楚淵兒的臉后，她愣了愣。又過了一會，老人微微動了動嘴唇，開口道：
“孩子，你從哪兒來？又是怎么看見這里的‘門’的呢？”
淵兒默不作聲。老人注意到她的額頭和右肩有幾處傷。老人緩緩地蹲下身子，輕輕撥開淵兒額頭前的發(fā)絲，為她查看了一下傷口。然后，她慢慢地站起身來，轉(zhuǎn)身朝山洞內(nèi)走去。
“我先去拿藥，你待在這里等我。不用害怕。”
淵兒微微扭頭，注視著老人漸漸地遠(yuǎn)去。許久，老人從山洞里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小塊手帕和幾個藥瓶。她走到淵兒身邊，蹲下來，開始為淵兒在肩膀和頭部的擦傷上涂抹藥膏。淵兒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在自己的傷口上抹藥。
“......謝...謝謝你。”
“不用謝。只是一些平常的藥膏?！?p> “......你...你是誰？”
“我嗎？......哦，可能你想問的是‘我們’吧。呵呵。”
“...我們......？”
老人抬起頭來，若有所思。淵兒注意到她蒼老臉龐上的眼睛顯得很明亮。
“......我們是這個地層的‘原住民’?！?p> 淵兒疑惑地看著老人。老人見她似乎有些感興趣，便繼續(xù)講述她的故事。
“這個地層的表面，原本是我們的家園。這里的能量十分富有，幾乎達(dá)到了飽和的狀態(tài)，以至于我們只靠著呼吸云層上淡淡的薄霧，就能夠生存下來。同時，憑借著永不枯竭的能源，我們還得以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興建起座座城邦?！?p> “我們在這里生活了無數(shù)個輪回，歷經(jīng)了無限久遠(yuǎn)的時間，直到有一天，從夜空中落下了一顆星星。墜落的星星發(fā)出無比明亮的光芒，強(qiáng)烈的光芒照亮了整片云海。隨后，星星鉆進(jìn)云層里，繼續(xù)朝更低更深的地方墜落下去。”
“自上層世界墜落而來的星星所蘊(yùn)含的能量是如此之大，甚至足以使得下層世界的某些生靈升華到這片屬于我們的天堂。他們來臨時我們并沒有將他們擊落，而是自覺地避讓著他們，想要與他們共享這片富饒的大地——我們從這里得到的已經(jīng)太多了，是時候讓別的生命也享受一些了。”
“然而，自下層世界升華而來的人們似乎并不渴望與我們共居。他們堅信墜落的隕星是一位偉大的‘神明’，并將這位‘神明’稱作‘大天使’。信仰‘大天使’的宗教很快被創(chuàng)立起來，他們借以在一個輪回之內(nèi)建立起龐大強(qiáng)盛的宗教帝國——‘天使帝國’。隨著帝國的力量日漸攀升，愛好和平的我們只好轉(zhuǎn)入云層之下，并施用秘術(shù)遮蓋住上方人的視野，只留下一道隱蔽的‘門’供我們自己出入。”
“‘帝國’的成員似乎有著一個共同的目標(biāo)，具體內(nèi)容我們無從得知，但可以確定的是這個目標(biāo)與下層世界有關(guān)。建立起有序的運(yùn)行體系后，龐大的帝國很快便開始高效運(yùn)轉(zhuǎn)起來。他們開始在每個輪回的開始，也就是太陽升起的時候，向下層世界彈落隕石。偶爾會有極少數(shù)的人像當(dāng)時的他們那樣，從墜落的隕星中獲得足夠的能量升入上層，但無一不被他們捕獲。難以捕獲的，就被擊落，甚至殺死?！?p> “隨著越來越多的隕石在每個輪回的開始被彈落，我們逐漸注意到了異常。墜落的隕石對下層世界的影響似乎不僅僅是破壞，而是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它的演化方向。就目前來看，我們寄托于下層世界的生靈自己發(fā)覺并打破這個僵局，因為不恰當(dāng)?shù)慕槿胍廊豢赡軙φ麄€下層體系的演化產(chǎn)生難以預(yù)料的影響，甚至導(dǎo)致非正常的結(jié)果，進(jìn)而給所有層的世界帶來災(zāi)禍。但，如果情況真的發(fā)展了到難以掌控的局面，我們將立即出手。不過，現(xiàn)在看起來，那一天似乎還很遙遠(yuǎn)。——這就是我要講的全部了?！?p> 老人為淵兒涂抹完最后一抹藥膏，緩緩地站起身來，伸長手臂伸了個懶腰，抬頭望向天空。淵兒有些出神地看著她的眼睛。
“所以，孩子，你來自哪兒？還是說，你就是那來自下層世界的‘極少數(shù)人’之一呢？”
淵兒愣了一會，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老人盯著她看了一會，隨后慢慢地將手背過去。
“這樣啊......說起來，我剛剛聽到你在呼喊。你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心愿想要達(dá)成嗎？我似乎能聽出來，你的聲音是迫切想要實現(xiàn)愿望之人特有的急切痛苦之音?！?p> 淵兒聽后，很快坐起身來，看向老人。
“難道你，你知道我怎么樣才能找到曉兒嗎？求求你告訴我！”
老人微微笑了起來，背過身去。
“看來我猜對了。孩子，你放心，只要是急切地想要實現(xiàn)愿望，并愿意為之付出痛苦之人，最終不論怎樣，都會成功的。...更何況，你還是一個從下層世界升入天堂的人。——你隨我來吧。我的族人會教導(dǎo)你，如何去使用你的力量?！?p> 淵兒站起身來，急跑兩步，跟著老人朝云崖底部晦暗的洞口走去。她們剛走到洞口前，淵兒就驚異地發(fā)現(xiàn)，黑暗的山洞里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地有人走出來，在洞口前慢慢地站成一排。他們都是一些同給她抹藥的奶奶一樣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其中一位老人走上前來，將粗糙的手掌按在淵兒的肩膀上，凹陷的眼窩里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睛默默注視著淵兒。
“現(xiàn)在，感受你體內(nèi)能量的充滿?！?p> 淵兒一驚，下意識地向后退去——下一秒，她的身上驟然爆發(fā)出無比明亮的光芒。她的身形隨即變得透明。老人松開了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掌，繼續(xù)注視著她。
“——現(xiàn)在，對著天空釋放你的能量?！?p> 淵兒看著自己有些透明的雙手，遲疑了一下，隨后抬起手臂，閉起眼睛，朝天空猛地釋放出剛剛獲得的能量。一聲巨響過后，她看到，滿天的藍(lán)色火焰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飄散下來，隨后漸漸消失在空氣中。她透明的身體隨即恢復(fù)。一旁的奶奶對她露出贊許的目光。指導(dǎo)淵兒控制能量的老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過身去。
“做得很好?，F(xiàn)在，去使用這份力量，利用它實現(xiàn)你的愿望吧。”
淵兒感謝地看了看奶奶和洞口的老人們。隨后，她的身形漸漸變得透明。當(dāng)身體儲存的能量達(dá)到飽和后，淵兒消失在了空氣里。
......
“——主教，升入帝國的兩名奇點(diǎn)中的一名已經(jīng)捕獲?！?p> 龐大的祭壇中央，天使長恭敬地說道。曉兒被兩名天使衛(wèi)兵壓制著帶上前來，動彈不得。他惱火地看向祭壇中心高高在上的主教，狠狠地咬了咬牙，對著他破口大罵道：“混蛋！你憑什么抓我？！立刻讓你的這兩只大鳥把我放開，不然等到了祭壇中間，我咬斷你的手??！”
主教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將身子背了過去。他對身旁的天使長說道，
“馬上開始獻(xiàn)祭。”
“明白，主教?！?p> 主教說完后轉(zhuǎn)身離去。曉兒氣得朝地上猛啐一口：“呸！真窩囊！罵不過就跑！”
天使衛(wèi)兵將曉兒押送到祭壇中心的高臺上，緊接著，無數(shù)條沉重的鎖鏈從祭壇四周的柱子上驟然彈出，以極快的速度飛過來纏在曉兒身上，隨即立馬縮緊，將他提到空中高高掛起。祭壇的地面上浮現(xiàn)出一個巨大的法陣，神圣的金色光芒從法陣中升起。天使長站在祭壇邊緣，背后的巨大翅膀緩緩扇動著，神色平靜地看向高空中的曉兒，
“將你的力量為偉大的大天使所用吧，在這之后，你將回歸生靈之海的凡塵......”
“——鏗?。?！”
一柄閃爍著銀光的三叉戟擦著天使長的臉頰飛了過去，隨即重重地插在他身后的地面上。它那微微顫動的長柄在天使長的耳邊嗡響著，讓他感到頭皮一陣發(fā)麻。未等獻(xiàn)祭儀式上的天使們反應(yīng)過來，數(shù)柄帶著藍(lán)色火焰的三叉戟又閃電般地飛了過來，瞬間就將纏繞在曉兒身上的鐵鏈擊得粉碎。曉兒隨即開始下落；在他落到地上之前，一道藍(lán)色的身影閃現(xiàn)過來，將他穩(wěn)穩(wěn)接住。曉兒驚異地看向身旁的人——
淵兒手執(zhí)一柄巨大的三叉戟，周身環(huán)繞著淡藍(lán)色的能量，身后一雙蝴蝶般的翅膀正緩緩扇動著，她半透明的身軀逐漸顯現(xiàn)出來。曉兒在看到她的臉后頓時欣喜萬分：
“淵兒??！你回來了??！”
“——哥、哥哥！他，他們，那些人對你做什么了？你沒事吧？！”
“——啊啊，誰知道這群鳥人在搞什么！他們把我綁到空中去說什么要‘獻(xiàn)祭’，但還沒開始我就被你救了——干得太漂亮了，淵兒！就是這樣，把那群神神叨叨的大鳥都打飛出去！”
“啊，他們追上來了...”
“上啊淵兒！打爆他們?。 ?p> “不...不行，他們?nèi)颂嗔?..哥哥，我們趕緊離開這里！抓緊我！”
“什么？就這么把他們放跑了？——淵兒，把三叉戟遞給我！”
“??？可是......好，好吧?！?p> “——一群混蛋！還你們的破叉子！！”
幾名天使衛(wèi)兵扇動著翅翼沖上前來，舉起三叉戟朝淵兒猛地刺去。淵兒一個閃身躲開了攻擊，幾名天使刺了個空；還沒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曉兒便用力地將三叉戟投了出去，剛好刺穿了其中一名天使的胸膛。被刺中的天使頓時身子一歪，帶著染血的三叉戟從空中墜落下去。曉兒興奮地?fù)]舞起手臂：“淵兒快看，我打中了！”
又一柄三叉戟朝兩人飛來。淵兒稍稍斜了斜身子躲閃過去，曉兒眼疾手快，飛快地伸出手，一下子就握住了飛來的三叉戟。強(qiáng)大的拉扯力隨即傳來，淵兒回頭看向曉兒，
“快，快把它丟掉！我們要被拉過去了！”
“切——還給你們！”
曉兒狠狠地丟出了三叉戟，三叉戟隨即飛向它的主人。在它飛行到一半的時候，它卻突然渾身燃燒起藍(lán)色的火焰來。收回三叉戟的天使沒有注意，被飛來的自己的三叉戟瞬間燒掉了半邊翅膀，頓時身子歪斜著墜落下去。如雨的槍戟不斷襲來，淵兒靈活地閃避著，最后爆發(fā)能量猛地加速，一下子拉遠(yuǎn)了與追兵間的距離。曉兒從身后抱著淵兒，無比開心地笑著。
“——淵兒！你真的太棒了！”
“...??？真，真的嗎？反...反正你沒事就好......”
“為什么你能飛??？回頭教教我唄！”
“這個...這個很簡單的，其實你只要...”
忽然，兩人同時覺察到了異常。曉兒抬起頭來，發(fā)現(xiàn)在他們的頭頂上方，懸停著一個無比巨大的閃耀著金光的巨型三叉戟。淵兒急忙加快速度，拼命拍打著羽翼，但就是無法擺脫它。下一秒，只見那柄巨型三叉戟發(fā)出耀眼的金光，隨即立刻爆發(fā)出極快的速度朝兩人刺來。曉兒頓時大驚，下意識抱緊了淵兒，用后背將她護(hù)在身下，
“淵兒小心——”
“——哥哥?。。 ?p> “轟————?。。?！”
一聲巨響驟然爆發(fā)，金光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許久，光芒消散，曉兒和淵兒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