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熙長寧二十六年五月初一
行至嚴州地界時已臨近黃昏，估摸著今夜肯定到不了竹蘇，故不得不在山腳下留宿一夜。
“這里少說也有數(shù)十座小峰，從前每每走這條路時都是寒冬，眼見著只有枯枝敗葉，沒想到暮春時竟如此漂亮?！碧K謙剛剛用竹筒取了干凈的清水遞給姜寂初喝，兩人坐在小院內(nèi)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而姜寂初卻總是時不時地朝屋內(nèi)的方向凝神望去。
蘇謙與姜寂初于三日前離開朔安，他們此行只有一個目的：護著重曦平安回到竹蘇。
“捷報傳回朔安已有五六日，你原本準備在竹蘇等他？”蘇謙將手里竹筒放到一邊，從隨身行囊中取來從方才鎮(zhèn)上買的酥油餅遞給她，卻見她搖了搖頭并沒接下，只低聲呢喃道：“南境開戰(zhàn)了，睿王大軍已破程國南翼邊塞第一道防線，在這尷尬的節(jié)骨眼上，他們兩個又怎么能真的在同一片山林下呢？”
“你說得對，曦兒這幾日神色恍惚，若真的見了靖塵，只怕對他們兩人都不好?！?p> 蘇謙突然覺得拿在手中尚還新鮮熱乎的酥油餅頓時索之無味。
姜寂初心中卻另有疑慮之事，就在她離開朔安的前一日夜里，睿王妃顧氏誕下了睿王府上的嫡長子，然而她也聽聞當(dāng)夜王妃產(chǎn)子極為兇險，驚動了宮中太醫(yī)不說，就連章閣主與閣中猶擅婦科的紀婉大夫也一同被請了過去，整整折騰了一天一夜。
睿王妃顧晴昭是鎮(zhèn)國老將軍顧樾的親孫女，自幼養(yǎng)在顧老將軍膝下絕非那等嬌弱女子，況且她已誕育過柔嘉郡主，如今生下世子已非頭胎，自遇喜后定有精通醫(yī)術(shù)與婦產(chǎn)之事的人隨侍，照理說顧氏不會難產(chǎn)，怎么那夜還會如此艱難？
隱隱猜到些別的事情，她不禁背脊一陣發(fā)涼，只愿是自己想多了。
蘇謙見她怔愣地望著遠處出神，便沒有再說話打擾她，直到屋中隱隱發(fā)出聲音，隨即一聲清脆響聲傳來，他們相視一霎便立刻推門而入，便看到重曦雙手抱膝蜷縮在床榻一角，臉頰仍有清晰淚痕，額間碎發(fā)凌亂。
“奔波一路，你若再不吃不喝，身體怎么撐得下去？”蘇謙一向心軟，如今便再也看不得她這般頹廢樣子，從藥閣見到她的第一眼便是如此，本以為離開朔安那個傷心地之后她會有所好轉(zhuǎn)，誰知竟每況愈下。
姜寂初收拾好地上碎瓷片后，走上前來輕輕拽了拽蘇謙衣袖，兩人再度行至門外，只聽她低聲極為謹慎地道：“師兄守了好幾日，今晚換我來吧?！?p> 蘇謙沒想便拒絕道：“聽到北境捷報后，你從雁山趕去朔安緊接著也是一路未歇，這幾日咱們沿路聽到的南境風(fēng)聲愈發(fā)對程國不利，還是我來守她吧?！痹捯魟偮洌輧?nèi)響起了微微抽泣聲，他嘆道：“她從前在主峰上蹦蹦跳跳的，踩過師父的藥圃，燒過我和幽燃的劍譜，可就是這樣一個活潑的姑娘，昨晚拉著我的手掉眼淚說她好難過......但怎么可能不難過呢？三軍壓境而來，他們這是存了徹底滅亡程國重氏的心啊?！?p> “曦兒心如明鏡，卻深知怪不得旁人，到頭來只能折騰自己。”姜寂初臉上浮起一絲短暫的冷笑，諷刺野心家在欲望膨脹之下有多么猖狂，心疼程國邊境百姓只能低賤如螻蟻般的任人宰割。
思及至此，她平靜地低語道：“大熙背棄婚盟在先，連同兩方勢力圍攻程國在后，重曦身為皇室公主，難道......她不該恨大熙嗎？我們身為同門，雖能時時照料她，卻不可能撫平她家國之恨?！?p> 蘇謙多少明白姜寂初的態(tài)度，他們自幼不喜那些局中爭端，可如今眼看著一場亡國之戰(zhàn)就快要將同門情義盡數(shù)斬斷，他與她一樣深深惋惜卻又深感無奈，重重地嘆氣道：“她......似乎將所有的憤恨都放到了靖塵一人身上，我甚至不敢提起他，這該如何是好？”
姜寂初并沒說話，只是沉思半晌后獨自走了進去，隨后掩門閉窗將整間屋子收拾的密不透風(fēng)，天色漸暗，她燃起了一根燭火靜置案前，燭影映在空無一物的白墻上面，時不時地晃動搖曳著顯得這屋中愈發(fā)清幽，她坐下道：“我知道有些話你忍了很久，今夜，干脆一并問了吧。”
重曦倚靠著榻上墊子，沉默片刻后終于還是開了口，吞吞吐吐地問道：“去年年中，宣親王府周圍的庭鑒司眼線突然撤掉了大半，大家都說，說是江柒落殺了秦襄.....你心儀師兄我都知道，但你這樣為他鋌而走險，不怕得罪庭鑒司嗎？”
姜寂初直言不諱道：“剛開始是怕的，直到我坐領(lǐng)雁山之后，便什么都不怕了，庭鑒司與弦月山莊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江湖生意本本分分的做，別人也休想尋半分雁山的錯處。”
“你還為他做過什么？除了派人在藥閣寸步不離的盯著我之外？”
“你在藥閣的三個月間，以洛蘅的名字共向外發(fā)出十六封書信，弦月山莊都截下了?！?p> “果然?！敝仃亻]上眼苦笑道。
姜寂初平靜中卻隱約帶著些微怒，問道：“宣親王妃的死訊是他親自帶入宮中的，訃告早已傳遍東陸，你執(zhí)意如此，是想要害死他嗎？”
“我雖后悔連累他，可捫心自問，若能重來我還是會這么做的......他是陛下的嫡子，又怎會真的因為區(qū)區(qū)程國公主而淪落死罪的下場？還不都是他們凌家父子早就備好的一出戲！”
“他為了你，為了程國公主在天下人面前的尊嚴，在永安殿前跪了整整一夜，那么緊的風(fēng)雪，他卻硬生生地受了。為救你，他公然與庭鑒司為敵，甚至不惜違逆君父。這次收復(fù)鎮(zhèn)北關(guān)和北顙九城，陛下犒賞北境上下，卻至今對他未有恩賞，這又是為什么呢？為了你，他已經(jīng)做了所有該做和不該做的事情，卻根本不奢求你的原諒，難道這些，卻只能換來你的一句父子作戲......”她說這話時很平靜，連她自己都未曾想到，這句猶豫多日的話說出口時會是如此平靜。
重曦聞言卻怔了怔，只覺這些話一句句生冷地扎在了她心上。
多么荒謬啊，原來她埋怨誰都可以，卻唯獨沒有資格怪他。
姜寂初暗自嘆氣，雖忍不住為他不平，可是看著重曦紅腫的眼眶，她卻又不忍再多說什么，甚至自責(zé)，大可不必直白地同她講述這些話，便只能嘆道：“你也是皇族之人，你該知道，天家父子一向君臣為先，血脈為后?！?p> 重曦輕輕抹掉眼淚，用帶著沙啞的嗓音說道：“多謝師姐告知，告知我這些實話。”
屋中再度靜默良久，直到姜寂初起身欲剪開燭花，重曦卻突然直起身認認真真地看著她師姐，那眼神中卻帶著毫不遮掩的懷疑與審視，她手里緊緊攥著一枚荷包，問道：“我最后一次進宮時曾去過乾安殿祈福，在香爐下放了隨身物件，只道年后再取回以示虔誠，此事無人知道，即便知道了，也不會有人在意敵國公主留下的東西，它怎么會在你手里？”
這荷包是重曦的妹妹重瑤親手所繡，上面繡有重氏紋樣，是她身上為數(shù)不多的親人之物了。
姜寂初有條不紊地答道：“既是放在乾安殿的物件，自然是從乾安殿取回的，我曾隨昭仁公主一同前往，偏巧看見了這東西，不用細想便知是你的。”
重曦眉心一蹙，追著問道：“師姐乃江湖中人，怎能進入宮禁之內(nèi)？”
姜寂初自知不便再瞞身份，坦然道：“昭仁公主是我兄長之妻，姜氏貴妃是我父親之妹，我怎不可入宮禁？”
“你是......”重曦不知為何感到周身發(fā)寒，她甚至不敢直視面前人那雙漆黑而不見底的眼睛，顫著語氣問道：“你是南川姜氏的姑娘？你，你就是姜貴妃提過的，自幼養(yǎng)在南川的姜家嫡女？”
不可怕嗎？這位姜姑娘對她幾乎了如指掌，幾近看破看透了她的心，而她卻對此人一無所知，多年同門，朝夕相處，她也不過只知道‘江柒落’三個字而已。
“我就是姜寂初，七歲那年喪母后便被送進竹蘇拜師，算起來，不過比你早入門半年而已?！?p> 她那些年在竹蘇面對同門，并非有意隱瞞身份，實則不欲憶起過往，似乎只要沒有‘姜寂初’這個名字，沒有姜家嫡女的身份，她便不會每時每刻都被禁錮在那場帶走母親的大火中。
本以為江柒落這個身份是對姜寂初的救贖，誰知，真正的救贖，從來就只能是自己放過自己。
重曦沉默良久，道：“你們都在怪我，對嗎？”他們都是為救自己，而被迫蹚了庭鑒司這渾水。
姜寂初搖了搖頭勸慰道：“只要你愿意，從今往后，我們就會是你最親的人?！?p> 沒有人能夠在家國戰(zhàn)亂時一如既往稀松平常，合上房門的那一瞬間，屋內(nèi)人放聲大哭的聲音刺痛著門外的蘇謙與姜寂初，但是他們知道，重曦這次是真的會好起來了。
兩人悄悄地離開了院子，此處散落的農(nóng)莊距離最近一處鎮(zhèn)子還有數(shù)十里的距離，夜里更是空無一人安靜的可怕，而他們卻是第一次真正的得了幾刻閑，他淺笑著說道：“從前便知你明事理?！?p> 只是今夜，他才算真正見識到她的冷靜周全：重曦的心灰意冷，對凌靖塵和大熙的怨與恨，對他們的尷尬無言，居然被姜寂初言語之間盡數(shù)破解。
“可我就算再活上十幾年，也未必能修煉出她的仁慈與善良?！苯懦踝旖俏⑽澠?，實是羨慕地說道：“自從她心甘情愿替妹妹遠嫁異國的時候，我便知道，我這輩子都是比不上她的?！?p> 大約走了兩炷香的功夫，姜寂初卻突然停了下來，眉間微蹙，但這種戒備姿態(tài)只維持了一霎那。
“師兄回去看曦兒吧，我想再走一會。”她復(fù)而又搪塞了幾句，一直等到他消失于視線中，她才獨自朝著身前方向繼續(xù)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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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上的血尚且新鮮熱乎，時不時滴落在地。
龍宓將匕首拿在手里仔細端詳，不知道下一次會對準哪位可憐而可恨的人，她蹲在地上，清晰地看著面前尸體身上的血窟窿，依舊向外滲動著鮮血，極具妖媚的姿態(tài)像極了一朵開至荼蘼的曇花，卻只傾其所有的綻放了一瞬，隨后便是血枯身涼。
又一樁精妙絕倫的生意，她十分滿意地站起身，眼神從尸體上移開落至身前的人。
“閣下跟了一路，究竟有何要事？”龍宓故意問道。
“你們清楚?！蹦悄凶邮掷镂罩拈L劍似乎下一刻便要飲血出鞘。
龍宓還沒來得及擦掉匕首上的血，就再一次用它指向了他，她下手從不留情，匕首劃過的刀風(fēng)就能凌厲地叫人肌膚生疼，拳腳上也是極快的速度，前一刻還對準對手持劍的右手，下一刻就會打在對手的后頸，叫人毫無招架之力。
‘血龍’之名絕無一絲一毫的虛傳，自一年前葉涼歌離開山莊后，二十四歲的龍宓便是弦月山莊最好的女殺手，經(jīng)略加提點后，龍宓當(dāng)?shù)蒙闲湃谓w主最得意的栽培之作。
兩人勢均力敵，只剩下刀劍交鋒的聲音響徹在已經(jīng)四散無人的林地。
他自負冷劍之下死傷無數(shù)，可面對這個女人，他卻不得不提起八成功力去敵她。
龍宓被逼退三步，現(xiàn)下幽靜肅寂，不知何時，他們二人的面前不遠處已經(jīng)站著另一位蒙面而來的素裝姑娘，叫人看不清她的面容，也看不懂她深邃雙眸中泛出的深意，只聽她淡淡地說道：“你方才的刀鋒本可以再靠近他手腕半寸，是因為我想要見他，所以特地留著他的命嗎？”
龍宓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便收了紅玉匕首向那姑娘拱了拱手說道：“請閣主責(zé)罰?！?p> “無妨，你護著我們辛勞一路倒也累了?！苯懦蹀D(zhuǎn)而將眸光放到他的身上來，他頭上的低檐斗笠剛好遮住了一雙識人辨物的眼睛，叫人看不清他冷冷雙眸中泛著的幽深。
“江閣主為何屢次要與庭鑒司交惡？”他故意將笠檐向下遮了遮，“秦襄是，重曦亦是?！?p> 初聞這清冷之音，姜寂初倒并不覺得似曾相識，轉(zhuǎn)念一想，她倒也從未像今夜這般與庭鑒司的人面對面站在同一片林間，不過，這并不代表這場相逢做不到賓主盡歡。
“若是來取重曦的命，倒也好說?！苯懦踟撌侄ⅲ瑓s不偏不倚擋住了他欲再向前的路，身影堅毅難改，神色平靜，卻如針尖般銳利地說道：“若你有能耐做雁山的新閣主，重曦便任你發(fā)落。”
誰知他竟突然將手中歸鞘的劍扔至一旁，不給自己留半分余地。
“果然?！彼褚贡揪褪莵碚宜模懦踝旖侨滩蛔￠W過半霎得意，她道：“龍宓先走?！?p> 林間樹葉沙沙作響，直到徹底掩蓋住了離人遠去的腳步聲后，他徐徐向前行至她面前，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凝視一個女人的雙眸，他承認她眼睛生的極美，卻總是透著清冷與深詭。
緊接著，他從她的眼睛中恍惚竟看見了自己的半張臉，心中一緊便立刻側(cè)過身去，清了清嗓子說道：“請弦月山莊替我尋找一人，在下愿付雙倍酬金。”
隔著竹青斗笠，況月光在前，以致于她根本看不清他藏于陰影下的面容。
而對于他今夜目的，她卻早已猜到了七八分，此人武功之高并不會有什么對付不了的仇家需要弦月山莊出手解決，唯一的解釋，便是他需要雁山的渠道來替他探聽消息，這便是他一個人單打獨斗無論如何也完成不了的事情。
思及至此她微微抬眸，凝望著頭頂上方一輪冷月，只覺它像極了一只窺探機密的眼睛，正紋絲不動地注視著他們，她淡淡地說道：“生意好做，只是我很好奇，你為庭鑒司出生入死，司里卻連一個小小請求都無法相幫于你......說實話，我不信你們的渠道辦不成此事，我只認為這樣的主子配不上你的忠誠。”
“庭鑒司自有庭鑒司的規(guī)矩?！痹掚m如此，他卻有些佩服江柒落蠱惑人心的本事。
姜寂初附道：“山莊也有山莊的規(guī)矩?！?p> “江閣主開價吧?！?p> “不急。”姜寂初頓了頓問道：“名字？”
“子桑晏?！?p> “年歲？”
“大約年過不惑。”
“來歷？”
“不明?！?p> “生死？”
“不明。”十里夜風(fēng)穿林而過，將他的話吹散落在林間。
“如此也好?！苯懦豕室庑Φ溃骸伴w下倒是不擔(dān)心我隨便拿個人打發(fā)你?！?p> 他卻并沒有接她這句玩笑話，認真地補了一句道：“若我所猜不錯，子桑晏極有可能是個大夫?！?p> 姜寂初稍作回應(yīng)卻沒有給他什么實質(zhì)性的承諾，畢竟天下之大，尋任何一人皆如大海撈針，她想了想道：“若有線索，雁山自會放出消息，閣下?lián)袢杖パ闵窖a上簽單便是。”
重新拾起躺在地上的長劍，他行至她身側(cè)低聲道別：“江閣主保重，后會有期?！?p> 姜寂初淡淡一笑，走回院中取走她自己的佩劍，卻意外撞見蘇謙從屋中走出。
“師兄還沒休息嗎？”她見屋中燭火都熄了，自然認為里面的人早已睡著。
蘇謙的青衣長衫始終平整未見半分褶皺，他打量著她長劍在手收拾齊整，便帶著些無奈道：“從宿城去北境最近的路是岷山糧道的西南路段?！?p> “師兄怎知......”姜寂初本以為她瞞過了他，“縱然他回不來竹蘇了，你又怎知我會走？”
蘇謙從懷中拿出一枚最有用的玄鐵路引放進她手中，苦笑道：“靖塵已經(jīng)從惠瑟部奪回了鎮(zhèn)北關(guān)，理當(dāng)繼續(xù)駐守北境直至南境的仗打完為止，可我們曾親眼見官道上疾馳而過的騎兵舉著顧樾老將軍的戰(zhàn)旗，一境不必留派兩位主帥，顧老將軍若去北境駐守，那靖塵又會被陛下派去哪？”
姜寂初低眸摩挲著手里那枚安國公府的腰牌，說出自己想了好幾日才姑且推算出的結(jié)論：“程國最堅固的西南防線是旻州榮穆郡，平昭王的親軍守在那里，睿王大軍數(shù)攻不下......可若他率兵援助，一旦城破，則平昭王及其后嗣定然以身殉城，那靖塵將來有何顏面見師父和曦兒？”
“你想去攔他？你攔得住他，卻如何攔住圣詔？”
“我只是覺得，待旻州破城之時，有同門在身邊總好過他獨自一人承受?！?p> 她苦思冥想了整整三日，可當(dāng)她真正看清楚陛下對他的懲罰之后，卻只剩下心寒。陛下不愧是天子，世上大概只有天子才會硬生生逼著自己的兒子踏著同門師叔的血去奪取他人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