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舟是個老實人。
文柚果一般都不上秤，按顆來賣，而稍小一點兒的早就被他自己擇出去了，生怕欺客。
市面上的價格一般都是五塊五，也有按六塊來賣的。唯有他薄利多銷，給打到了五塊，只圖一次賣個干凈。
然而……
“文柚果兒~~12元一個！”
苗晚把小手攏在嘴邊，站在空地上招呼著。
“快來買呀，新鮮的文柚果兒哦~！”
她乖巧地抱著小果箱，臉上掛著專門對著鏡子練過的笑容——就像向日葵般天真自然。才賣出去兩個，米舟就低著頭走過來了。
“情況怎么樣？”苗晚翹起了眉梢。
“我都看過了……沒有火箭隊的蹤跡。而且我還打聽到，昨天那三個人好像已經(jīng)回城里去了?！?p> “對啊，我早說過了嘛~”
苗晚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就好像該擔心安危的人不是她似的，轉(zhuǎn)而問道：
“我是想讓你看看——集市里還有沒有其他賣文柚果的？市場競爭的情況怎么樣？”
“啊，這……？”
米舟都愣住了，心說這女人的心是有多寬啊？他低下頭，仔細地回想了一下，搖搖頭道：
“沒了。這個季節(jié)其實早了點兒，別的果農(nóng)還沒開始收文柚果呢?！?p> “那，就我們在賣是嗎？”
“嗯……”
苗晚一聽，緩緩地露出了一個陰謀得逞的笑容，嘴角翹得像只狐貍。她豎起手掌來正要吆喝，趕緊就被米舟給攔住了：
“算了吧，姐姐……！”
他面露難色，壓低了聲音難堪道：
“十二塊錢一個，再怎么說也太、太不合適了吧……？”
“哎呀，你呀?！?p> 苗晚伸出細長的手指輕輕一戳他的大腦門兒，明明勁兒不大，卻點得他退了兩步。
“你就別多問了，這兒就交給我吧?！?p> “能行嗎……？？”
“交給我~”
她說著，眼睛微微一眨，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來。米舟嘴里嘟囔著，也只好將信將疑地回到了路邊的攤位上。
他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果箱就擺在地上，旁邊還豎著一塊寫著“6元/顆”的硬紙板。
“哎呀……就這1塊錢，我渾身難受……”
米舟愁眉苦臉地抹了把汗，生怕有認識他的，問他這回怎么賣貴了。過了好久，他才跟做賊似地抬起頭來，憂心忡忡地望向苗晚：
“她怎么敢賣12塊錢啊？？？”
文柚果真的不值錢啊……
她賣那么貴！
誰還肯買??？
“哎，我買一個！”一個大叔肥頭大耳的，樂呵呵地笑開了花：“嘿嘿，姑娘哪里人??？”
“城里來的~~”
“嚯，我說皮膚恁白咧！”
她面帶微笑，看著眼前的肥肉一顫一顫地聳動著，兩只小眼睛就像綠豆一樣陷進了肉里。文柚果明明已經(jīng)遞出去了，他卻沒有伸手去接，還在撓著頭東拉西扯。
“這就遇上麻煩了啊……”
米舟看著有些焦急，正要起身去幫忙，卻見她的臉上毫無怨色，依舊是笑意盈盈。
沒過一會兒，一個青年來了。
“哎，在聊啥呢？”
“文柚果兒~！”苗晚搶答著，讓大叔一愣。
青年哦地一聲點了點頭，正有興趣。可他一看價錢又馬上變了臉，高聲嚷道：
“嚯，可真有你的！12塊錢？你怎么不去搶?。?？”
我就說嘛……
現(xiàn)在你怎么辦??？
“好哥哥，別急嘛~~”苗晚的笑容依舊嫵媚動人，隨手拿起了從米舟那兒借來的水果刀，呲啦一劃。
然后，白皙的雙手頂住果皮靈巧地一翻，就像翻花那樣漂亮地撐開了果肉，讓列開的果瓤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地晃動著，幾乎沒濺出一點兒汁水。
小青年和大叔都看呆了，只聽她春風一笑，天真地歪了一下頭問道：
“這樣可以嗎？”
“可以！”小年輕吞了一下口水，當場掏錢：“真他涼上等技術(shù)活兒！當賞！”
這一聲高調(diào)門兒，把周圍幾個路人也吸引過來了，都想瞧瞧怎么回事。苗晚笑著如法炮制，登時技驚四座，讓勾起了食欲的眾人紛紛舉起了鈔票！
“可以，給我也整一個！”
“絕了！這合理嗎？這合理嗎??？”
“這一處理，就不用擔心苦澀的皮了??！”
米舟都看呆了。
他可從來沒想過，一點小小的處理，就能為文柚果添加相當?shù)母郊又?，讓便宜的果子賣出好價錢。
但這還不是最令他服氣的。
最服的是一個老太太，說什么都不買她的賬，嫌賣12塊錢太貴，氣呼呼地走了。
老太前腳剛離開人群，后腳就來到了米舟的攤兒前，顫顫巍巍地把6塊錢遞到了他的手里：
“小伙兒啊，還是你厚道啊啊……”
“我……”
“不說咧，我再給我孫子也買一個！”
米舟的臉燒得通紅，頗不好意思地拿了人家的錢，挑了兩個最大的果子遞了出去。
老太前腳剛走，后面又來了一個大嬸兒：
“哎呀，那個果肉看得就跟果凍似的！弄得我也想吃文柚果兒了……”
米舟羞得臉色通紅，磕磕巴巴地說道：
“6、6、6塊錢一顆……”
“哎呀，這么便宜呀~~”
大嬸笑得臉上開花，爽快地掂走了五六個，掃完支付碼就走了。
他臉還紅著呢，恰好又來了個鄰村的熟人，見了米舟就打招呼，一通寒暄：
“嗨呀，這年頭真是什么人都有！一顆文柚果敢賣12塊錢！還是你這兒好啊，回回都是一口價?！?p> 鄰村兒的笑著掏出5塊錢來，伸手正要去框里面拿?？伤皖^一看那紙板，一下就傻了。
“。。?！?p> 米舟紅著臉，都不敢抬頭。
只聽老熟人一聲嘆息，意味深長道：
“哦，我懂了?！?p> 米舟頓時羞愧難當，聲若蚊蠅地慚愧道：
“……對、對不……”
“拿著吧，別找了?！?p> 他一驚，抬起頭來就看見了果筐旁躺著的十元紙鈔，皺皺巴巴的。
再抬頭去看時，就只瞧見了一個瀟灑的背影，正大口大口地啃著一顆文柚果，沒去皮的。
不聲不響的，就已經(jīng)走遠了。
“……老哥，算我欠你的?！?p> 米舟最后還是拿起了紙鈔，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收進錢包里，而是放進了口袋深處，輕輕壓好。做完這一切，他抬起了頭：
“賣文柚果??！”
他終于吆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