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有公安部門的人找過來,問杜廣海知不知道林春祥的下落。他們說現在是法治社會,每個人都應該懂法守法,你是個小有名氣的企業(yè)家,還是區(qū)里的政協(xié)委員,這些道理你都懂。如果你知道,應該向組織上匯報,不能知情不舉,否則要承擔法律責任。
“我懂我懂,知道了一定匯報。”
他們走了。杜廣海現在想出一個主意來:李衙內的父親是本市某大型國企的董事長,他那個公司難道是清水衙門?他的屁股底下難道就那么干凈?林爽那個案件肯定有貓膩,雖然普通人很難抓住把柄,但是明眼人會看出蛛絲馬跡。
案件本身難以突破,那就走曲線救人的路子,查一查李董是否有腐敗的案底,如果找到了證據,組織上能夠介入,拔起蘿卜帶起泥,追究一下林爽那個案件是否公允,有沒有權利干預司法的問題,這樣或許能救林春祥一命。
昨天,杜廣海被林春祥殺人的案子嚇到了,像是被扣在了一口黑鐵鍋底下,眼前是無邊的黑暗;現在仿佛有人撬動了一下那口黑鐵鍋,前方出現了一抹微弱的光亮,他的精氣神變得振作起來。
于倩華早晨去公司上班,看見馬芳杰先到了,眼圈兒紅紅的,問她怎么啦,馬芳杰把她拉到走廊的角落里,哭哭啼啼地講道:“昨天,林春祥的手機怎么都打不通,到了晚上沒辦法打了他家里的座機,洪霞接的電話。擱往常,她的醋勁兒就上來了,陰陽怪氣夾槍帶棒什么都會說,昨天沒有,一上來就嚎啕大哭說林春祥殺了人。她剛從外地回來,就遇上公安來家里搜查,搜走了四顆子彈。我問她林春祥人在哪兒,她說不知道就撂下了?!?p> 于倩華至此才知道出了天大的事兒。她勸了馬芳杰幾句,馬芳杰反而哭得更厲害了,她說“我告訴他不要干蠢事兒,他也答應過我,如今還是闖下大禍。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里,是死是活,真讓人擔心??!”
這時候杜廣海給于倩華打過來電話,讓她和馬芳杰什么都別干,馬上去他廠里。倆人簽到后,連晨會也沒開,一起打車到了鐵廠。
在鐵廠辦公室里,杜廣海跟于倩華和馬芳杰說:“事情出來了,你們也聽說了,林春祥現在躲到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倍艔V海很是謹慎,連兩個最可靠最親近的人,都沒有說出實話。除了自己之外,杜廣海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林春祥的下落,不是信不著于倩華和馬芳杰,是怕她們不注意說走了嘴。
他接著說:“林春祥這回犯的是死罪,要想保住他的一條命,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那個李衙內的老爸李董扳倒,找到他利用權利干預司法的證據,才能把林春祥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要干這么大一件事兒,對咱們幾個小人物來說,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沒辦法,為了能讓林春祥活下去,咱們就是要把死馬當做活馬醫(yī),就是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從今天開始,你倆的主要任務不是跑保險做單子,工作重心要轉移,轉到調查研究上,凡是和李董有關的信息,方方面面不管是好的還是賴的,都要收集上來,多多益善。
“你們都有很多保戶,都有很多熟人,他們當中會有不少李董那家公司的員工,你倆對這些人進行一次全面的調查,把重點放在那家公司中層以上的領導干部或是公司機關的干部身上。
“當然我更不會閑著。為了好同學林春祥,為了保住他一條命,咱們一起努力吧?!?p> 三天以后,于倩華和馬芳杰來鐵廠,三個人把收集到的信息匯集到了一起,讓杜廣海對李董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李董酷愛游泳。公司在暖水寺風景區(qū)有一家療養(yǎng)院,院里建了一座標準游泳館。李董幾乎每周過去一次,去之前都要給游泳館打招呼,不許對外開放。只要他去了,一個人都不能有。他有時是自己去,有時帶幾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李董也是從企業(yè)一步步干上來的,以前在公司下邊的企業(yè)當過廠長。廠里的浴池分工人浴池和干部浴池,干部浴池每個周一必須是他去洗過之后才能放人。據說有個周一他去洗澡,一個中層領導在浴池里被他撞見,被他劈頭蓋臉一頓訓斥:“你覺得你的臉大還是怎么的,這么大人怎么不懂事兒呢!”
他和公司內不少女干部的關系說不清道不明。幾個有些姿色的女中層,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她們的工作能力業(yè)務水平人們議論起來也就哈哈了,可她們和李董的關系一曖昧,無一例外都得到了破格提拔。
他現在既是公司董事長,還兼任總經理,在公司里說一不二。他掌管著公司的主要業(yè)務往來,一些重大事項包括外包工程、大宗材料采購,還有基建項目從立項到施工,說是集體討論決定,實際上沒有他點頭根本不行,據說這里邊有很多文章。
李董目中無人。公司上上下下的大小干部,都對他畏之如虎。他召開干部會議,沒有人敢遲到,晚到一會兒他就會把你趕出去。即便是對副經理和其他董事會成員也一樣不留情面,哪個做錯了事或是違背了他的意愿,不管有人沒人,一樣叫你下不來臺。
有一次市長帶隊來公司檢查工作,他懶得陪,謊說自己有事兒,讓副總經理陪同,自己去暖水寺游泳去了。
前一段市里邊曾調他任副市長,被他拒絕了。
杜廣海反復咀嚼著這些信息,覺得都是大而化之籠而統(tǒng)之的東西,距離讓上邊立案相差甚遠,這幾天幾乎等于白干了。他覺得很沮喪很失望,就憑他們幾個人,要扳倒一個大型國企的董事長,談何容易?。?p> 馬芳杰突然想出個主意來,說:“咱們?yōu)槭裁床蝗フ亿w田啊,老董是公司的副總,他比誰都了解李董。”
杜廣海說:“我倒是想過,他也肯定知道一些事情,就怕他不肯說。我們現在是智取華山就剩下這一條路了,明天咱們就去找老董,看他能不能給提供點兒有價值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