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上說,用貝塞麥轉爐煉鋼只需要三十分鐘。詹閌為了保證成功,特意增加了一點時間,到了快三十五分鐘的時候才讓人倒爐。
中間也沒有什么一倒的程序,現(xiàn)在能有個轉爐用著就不錯了,哪來的溫度、成分檢測技術,自行車還是晚點在想吧。
阿棣對詹閌總是充滿了好奇,看著通紅的鋼水從轉爐口上被倒進模具中,就問道:“只是如此短暫的工夫,就已經是鋼了嗎?”
對于這種徹底外行的問題,還真不好解釋。詹閌也只能偷工減料挑重點說一下:“殿下,煉鋼主要通過更高的溫度,把原本屬于鐵的雜質燒掉。貧道所用的這種爐子,可以借助鼓氣大幅提高溫度,剛才殿下看到爐口冒出的深色煙霧,就是雜質被燒掉了。而整個煉鋼的過程,還要加上之前從礦石到鐵水所耗的時間。”
阿棣其實并沒有懂,但為了面子還是裝逼地點了點頭,又問道:“要用此法所煉鋼鐵制刀,與現(xiàn)有的刀劍比較如何,可能做到削鐵如泥?”
詹閌想了想,決定還是保守點別吹牛逼:“削鐵如泥肯定做不到,但強度肯定要勝出幾籌,或可翻倍。目前只是試煉階段,還遠遠達不到成熟,需要經過若干次的嘗試和比較,然后才能找到效果最好的配方比例。”
“噢,那也不錯了!”阿棣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削鐵如泥肯定是一個美好的愿望,他還不至于那么無知。接著又問:“此法可廣行天下嗎?”
還廣行天下,想什么美事呢。詹閌遺憾地搖搖頭:“短時間內無法做到,因為這轉爐所用的幾樣配件,是我教祖師偶然所得,貧道還無法找到原料復制。不過祖師留下的,還夠建造這種轉爐四座,足以供應大明軍隊需要了。待日后時機成熟,我教還會遍索天下,相信一定可以找到解決的辦法。在那之前,還是讓此法只存在于這燕趙之地的山腳下吧,大明之外的任何地方都不要有才最好?!?p> 有老朱的眼線在,很多話必須隱晦地說,加上個“大明之外”作為肯定很有必要。至于這句話的弦外之音,也不知道阿棣能不能聽懂,或者說他有沒有那個聽懂的基礎,詹閌就不負責了。
現(xiàn)在才是洪武二十八年,除了詹閌誰又能知道阿棣會在幾年后被他侄子逼“瘋”,倒是他這個“大明之外的任何地方都不要有”,獲得了所有人的一致贊同。
尤其是老朱派來的檢校督察官,已經把這句話深深記在心里,準備回去之后在向皇帝陛下報告中,把這句話著重描寫一下。
前段時間誣告案的結果已經很明顯了,老朱是絕對的實力支持詹閌。所以現(xiàn)在的風頭就是吹捧,把詹閌吹得越是忠心耿耿就越有好處。
大家都不是閑人,沒可能一直等著鋼水徹底冷卻之后做其他測試,看了一會兒就要準備離開回城了。
詹閌也有很多事要忙,假客氣了幾句就任由大家離開了。在離開之前,也送上了精美的紀念禮品,坩堝鋼打造的刀具。
每一件上邊都打著銘文“洪武二十八年八月熔耘行燕山冶廠開爐紀念”,廣告嫌疑是有的,卻也是這個世界上第一次贈送帶有標志性紀念禮品的行為。
阿棣目前階段最大的樂趣就是軍伍之事,本身又是戰(zhàn)功赫赫,他的禮物就是一把千錘百煉后的水花紋長刀。郭資是文官,沒有舞刀弄槍的愛好,詹閌給他準備了一柄君子劍。
大件到此為止,其他人就都是匕首和小刀之類的小東西了。想殺人也可以做到,但主要的功能還是把玩和欣賞。
畢竟這種類似于大馬士革刀的水花紋,在這個時代還是很罕見的,而且做工足夠精美。以當下的戀物癖道德水準來說,用這樣的刀具去殺人,暴殄天物了。
老朱那里,詹閌也違心地準備了一把寶刀,等檢校督察官回京城的時候給帶過去。阿棣和郭資都有,支持力度最大的皇帝卻沒有,他真怕這個有點小心眼的老漢會不開心。至于迷你朱將來會不會得到這把刀,不要去多想了,送給老朱的鮮菜他估計也沒少吃。
開爐儀式非常順利,但也正像詹閌說的,想要練出合格的鋼來,還得經過不斷試驗找到最好的比例才行。
試驗摸索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詹閌不可能天天就盯著這么一點事。所謂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這其中可是也有家事的,新宅子即將竣工,該準備的也該準備起來了。
新宅子現(xiàn)在最急需的,就是鋪設大理石地磚和排水系統(tǒng)貼磚所需的材料,那玩意兒叫水泥。自從古羅馬之后,已經有一千多年沒人用過了。
古羅馬水泥有其特殊性,暫時不具備使用條件,但燒制羅馬水泥還是沒問題的。緊靠著冶鐵廠,有那么多的礦渣,配上黏土和石灰,波特蘭水泥也不是問題。
再一個急需的就是玻璃,屋里不見光是真讓人受不了,暖棚也有不少的需求量。而且這東西可是賺錢的法寶,哪怕沒那么純凈的玻璃,一塊也能從大明有錢人的口袋里刮出他個十兩八兩的銀子。
成品鋼已經有了,不管品質怎么樣吧,做幾臺磨水泥的簡易機器,做幾臺壓玻璃的輥子還是沒問題的。
說做就做,詹閌當天晚上回到家里,就開始畫草圖。第二天到了冶鐵廠,喊來幾個鐵匠,把試驗過后不合格的鋼每爐取用一半,開始打造機器。
另一邊燒水泥的土窯,燒瓷磚的瓷窯,燒玻璃的作坊車間,都全速運轉起來。順便還給瓷窯工匠們出了個難題,嘗試看看能不能把坐便器燒出來。
水泥、玻璃這都不是什么精密度太高的東西,試燒幾次后很快就有成品出來了。玻璃的透明度略有欠缺,偶爾還夾著氣泡,但比起窗戶紙來宛如云泥。水泥和現(xiàn)代制品相比肯定有差距,鋪個地面、貼個墻磚什么的,卻是綽綽有余。
瓷磚也不是難度太大,聰明的瓷工們請鐵匠幫著制作了一種土機器,保證每一塊磚胚進窯時候都能平整均勻。同時還在詹閌的提示下,借鑒玻璃制作的輥軸,巧用心思“發(fā)明”了軋花瓷磚。
對于詹閌的新宅子裝修,王通一直都非常苦惱。地面要鋪大理石,門窗上要裝琉璃,還要搞什么排水排污;耗資不菲還是其次的,關鍵是他根本找不到施工的辦法,能遮住窗子的琉璃更是想都不敢想。
詹閌多次告訴他不要著急,保證到時候會給他找出解決之道??涩F(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眼看著秋天就要過去,再冷點就沒法干活了呀。
直到詹閌帶著他到了冶鐵廠,王通可算是開眼了。什么叫瓷磚,什么叫水泥,什么叫砂漿,什么叫二尺多寬的平玻璃;這位號稱北平地區(qū)頭一號的建筑工匠,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嘖嘖嘖”的聲音持續(xù)了有一炷香時間還富裕。
有了好東西,詹閌也不會獨享。老朱肯定是要收買一下的,兩三年內還得靠著人家混呢。阿棣是未來至少二十年的老板,郭資是已經標定了的堅實合作伙伴,張玉也成了關系莫逆的忘年交,哪個都得照顧著點。
梁胖子好歹算是便宜岳父,給上幾塊實屬正常。還有慶壽寺里那位老和尚,幾次交道下來很投緣,如今也是六十歲的高齡了,視力大不如前。少說得把居所和看經書的地方給弄一下,為革命保護視力嘛。
這么一輪下來,所剩的玻璃就只夠給現(xiàn)有的暖棚換一換了。新建的暖棚還得再等等,那些酒樓、客棧、書館之類的地方,更是要往后排。
東西送出去不少,可付出了也同樣會有回報。阿棣準備寫信給他的兄弟們吹吹牛逼,郭資也開始考慮布政使司衙門換一部分玻璃,到慶壽寺上香的有錢人追著道衍大師打聽窗戶上寶貝的來歷。
梁再發(fā)的一個富商朋友見過玻璃窗之后,更是喊出不惜千金也要在年前把家里全換上的口號。甚至拿出一間好地段的鋪面作為代價,拜托梁胖子拉下臉來去跟詹閌討個方便。
都說有舍才有得,什么叫舍得,詹閌卻覺得那需要靠運氣。自己這套叫什么,這特么叫廣告,是靠腦子謀劃來的,而不是靠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