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得不快,到了城門口,男子勾著腰向赫連煜祈求著,“將軍,我母親病重了,求求您讓我出城吧將軍,咳咳?!?p> 赫連煜打量著他,眼窩下烏青一片,瘦骨如柴,想來也是個短命鬼。
“將軍,求您了將軍,我母親今年都八十多了,這一病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求求您將軍,您發(fā)發(fā)善心吧,讓我去見老母親最后一面吧……”
男子的話勾起了赫連煜心底最深的回憶,那也是個風(fēng)雨交加的夜晚,他趕回府中的時候,只來得及聽見滿府的哭喪聲。
他正要說話,眼神不經(jīng)意瞟到了那個撐傘的女子,不由得停下了目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蓑煙雨任朦朧,那樣清澈動人,任何的言語都是對她的褻瀆。
她站在那兒,微微垂首,不施任何粉黛,一頭烏黑的青絲垂下,發(fā)髻間只有一只簡約而又不失高雅的白玉簪。
守城的士兵目光望向那個幫他撐傘的女子,不由得驚呆了,世間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他們心中都不禁惡狠狠的將那個病秧子捅死一千遍,好白菜都讓豬拱了,這短命鬼艷福真是不淺,娶到了這么個美嬌娘。
跪在地上的百姓們不敢抬頭,看不清二人的容貌,但從聲音聽來也能判斷出是誰,人群中有人不忍心的小聲開口,“軍爺,劉秀才是個大孝子,他母親就是供他讀書才熬出了一身的病,您就發(fā)發(fā)慈悲放他出去吧……”
“是啊,是啊……”
赫連煜心底有些猶豫,未能見到至親最后一面的哀痛他是經(jīng)歷過的。
“孩子,”他瞅了眼懷里的孩童,“告訴叔叔,這個人,是你的王爺嗎?”
那個小孩子怯生生的抬起頭,目光從那劉秀才身上一掃而過,落向了一旁撐著傘的女子,他咬了咬自己的手指,歪著腦袋似乎有什么疑惑。
女子感覺到視線,微微抬起頭來,雙眸的線條似乎勾勒盡世間所有美好之物,蝶翼般的長睫輕扇,赫連煜心下仿佛被撩撥了一般,他別開眼神,望向那歪著腦袋的孩子。
孩子思考了半天,搖了搖頭,嘟囔出一句,“王爺,王爺是男人呀。”
在場的士兵全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個病秧子確實不像個男人。
赫連煜也不禁唇角帶笑,這樣不像男人的窩囊,怎么配得起如此佳人。
誰都沒有注意到孩子說的不是男人,是指的這個女人,也根本就沒有人往這方面去想。
堂堂一國戰(zhàn)王,叱咤風(fēng)云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戰(zhàn)場修羅,此等人物,怎么會屑于裝女人逃生?
他一揮手,“走吧?!?p> 劉秀才如獲大釋一般,一連磕了好幾個頭,士兵將城門打開一個縫隙讓他們出去,劉秀才抬步剛要走,忽然捂著胸口猛地一咳,鮮紅的顏色從喉間溢出來,他看著手絹上的猩紅,眼前昏花一片,就那樣倒在了地上,他抓住女子的手往外推,眼神中流露出迫切,“我不行了,走,你走……”
世界仿佛都在旋轉(zhuǎn),劉秀才圓睜著眼睛,僅存的意識就是將眼前的人往外推,走,快走……王爺。
女子就那么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人,心底的酸澀不住的涌上來,她用力回握住男人的手,謝謝……謝謝……
煙雨中,女子瘦削的身影跨出城門,她一步步走出去,她的身上背負(fù)了太多的性命,太多的責(zé)任,每一步,都走得分外艱難。
城門再次被關(guān)上,神驀寒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向前兩步便身姿輕盈的凌空而去,內(nèi)力之深厚輕功之絕世令人嘆為觀止。
在這戰(zhàn)火連天的混沌亂世,七國同立群雄并起,地處偏北的蒼澤半面臨著西陵國,半面環(huán)海,甚至有一小部分國土是延伸出去的半島。
西陵的大軍攻破容城,攻破帝都,蒼澤在短短數(shù)十日內(nèi)節(jié)節(jié)敗退,被迫遷都,一步步被逼近了半島之內(nèi)才勉強得以死守陣地,國土面積足足失守了三分之二。
西陵一時之間國土大增,一躍成為面積僅次于大秦和北越的第三大國。
距離蒼澤國破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一個月,帝都之內(nèi)人心惶惶杯弓蛇影,卻毫無風(fēng)吹草動。
赫連煜嚴(yán)陣以待了一個月的時間后,終究還是咬牙切齒的接受了現(xiàn)實——神驀寒已經(jīng)逃出帝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