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街頭,大雨滂沱,晚上10點(diǎn)。
“濱海今日突降暴雨,24小時降水量突破200mm,這是本市自有水文記錄以來,40年最大的一次日降雨量。有專家稱,這場百年一遇的大雨,將給全市的交通系統(tǒng)帶來巨大沖擊,據(jù)本臺記者從現(xiàn)場發(fā)來的消息,濱海多個主干道,水深已達(dá)30公分,全市交通面臨癱瘓……”
一間深夜面館,閃爍著黃色的溫馨光芒,幾個食客在里面大口吃著云吞面,頭頂?shù)耐蛊岭娨暀C(jī)播放著時事新聞。
“這鬼天氣,老張,我在這濱海住了30年,今天這雨,真像我家隔壁小媳婦訓(xùn)孩子,河?xùn)|獅吼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p> “哎,不就是發(fā)大水嘛,70年代初,我在山里老家,山洪爆發(fā)你見過沒,嘩啦啦卷著石頭就往下沖,要不是我老娘老爹背著我跑得早,我就和那被沖塌的房子一樣,睡在地里咯。”
成宇吃著一碗水餃,憂心忡忡地看著屋外的大雨,順著屋檐沖下來,像一簇簇小瀑布,濺起的水花沖擊著門面的玻璃,看不清楚外面的人和物。
1995年的濱海,經(jīng)歷著電視機(jī)里專家所謂的“百年一遇”大降水,可是在場的只有成宇知道,短短三年之后,不僅是濱海,整個長江以南,都會面臨著滔天大水的嚴(yán)峻挑戰(zhàn)。由此相比,三年前的今天,這場大雨,只是一個預(yù)警罷了。
“老板,再來一碗牛肉面!”
“帥哥,你已經(jīng)吃了兩籠包子,一碗米粉,兩碗水餃了,還吃得下嗎?”
雖然口里這么說,麻利的店鋪老板娘,還是下了一碗面,蓋上三大塊燉好的年肉,笑瞇瞇地端到成宇面前。
“這雨太大了,我也出不去啊,只能給你做做生意咯?!?p> 成宇夾起一塊牛肉就往口里送,軟糯的口感,在舌頭里化作陣陣香氣。
從晚上7點(diǎn)到現(xiàn)在,他和身邊幾個食客一樣,被困在店里3個多小時了。
被困住的不僅僅是他的人,還要他的心。
明天就是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了,王勝利那邊還等著自己的決定呢。
其實,不是王勝利在等著自己,而是成宇在等著自己的回應(yīng)。
這是自己重生之后,面臨的最大的抉擇,是留在濱江集團(tuán)總部,還是辭職,開創(chuàng)完全屬于自己的事業(yè)?
成宇掏出王勝利給的古巴雪茄煙,點(diǎn)上一支,輕輕吸了一口,裊裊的云霧升起。
閉上眼睛,成宇的心緒也隨之騰空,鉆入這渺渺的云霧中。
眼前站著兩個人,左邊是一年前的自己,眼神清澈,穿著老土而不合身的襯衫,這是從父親的舊襯衫上裁剪下來的。
右邊是王勝利,背部有些佝僂,叼著一只雪茄煙,氣場卻異常的強(qiáng)大,他微笑著看著自己,雙手背在后面。
左邊的人對自己說:“成宇,你忘了記當(dāng)年來濱海的初心了嗎,打工?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一輩子都不要再給別人打工,你還在猶豫什么!”
右邊的人對自己說:“小伙子,人生猶如一只雪茄煙,煙要慢品,人要緩行。給我濱江集團(tuán)打工很丟人嗎?年輕人不要總想著一飛沖天,小心飛得越高,摔得越疼哦?!?p> 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成宇撓了撓頭,沒有做聲。
左邊這時突然握緊了拳頭,對著右邊說:
“姓王的,我知道你想的啥,你不就怕我竄的太快,搶了你濱江集團(tuán)的風(fēng)頭?把我架空,我知道你玩得什么把戲!你放心,我不會奪走鵬光英語在濱海的市場,我為集團(tuán)開創(chuàng)的分公司,受眾是完全不同的!”
“呵呵,你一個后生崽能搶什么風(fēng)頭,一只小青蛙,在大海里還行掀起大浪?我已過花甲之年,吃的鹽比你吃的飯多,走過的橋比你走過得路還長。不管你怎么想,讓你來濱江集團(tuán)總部工作一段時間,一是挫挫你的銳氣,二是厚積薄發(fā),韜光養(yǎng)晦,你到底懂不懂啊?!?p> 王勝利一副長者教育晚輩的語氣,笑著回答。
左邊問成宇:“你倒是說句話啊,怎么想的,你支持哪邊,說出來!”
“是啊成宇,是時候表態(tài)了,堅決一點(diǎn),果斷一點(diǎn),猶猶豫豫不是你的本性!”
成宇眉頭緊皺,搓著手掌,到底應(yīng)該支持哪一邊呢?
“成宇!”左邊的腦袋湊上來,盯著自己。
“成宇!”右邊的腦袋也湊上來,盯著自己。
四只烏黑烏黑的眼珠子,像是四個深幽幽的黑洞,仿佛要把自己吸入進(jìn)去。
“哎喲!”
成宇一身大喊,睜開眼,抖了抖手,雪茄燒到了手指。
得了,這一陣神游,到頭來還是沒有得到答案。
店鋪老板娘搭著圍裙出來,笑瞇瞇地店內(nèi)幾個滯留的食客說:
“好了大家,外面的雨小一些了,本店也要打烊關(guān)門了,委屈在座的各位,沒帶傘的就跑兩步,我要趕人了!”
雨勢雖然緩和了,但是路面的水流依舊湍急,有些地方井蓋子都被打開,形成大大的漩渦,甚至有一輛倒下的單車也被卷了進(jìn)去。
成宇卷起褲腿——顯然也沒用,因為全身都濕透了。他沿著商鋪人行道艱難地行走著,這里離他租住的江景公寓并不遠(yuǎn),不行大概十分鐘。
來到入戶大廳,成宇早就被淋成了落湯雞,從頭到腳都躺著水,卻見一大幫子人聚在這兒。
“這可咋整,物業(yè)說雷劈壞了電線,我們這棟電梯都停了,我住18樓,這可咋辦!”
成宇停了,心中一陣苦笑,我可是住在26樓,要命啊。
他無奈的步入消防樓梯,索性把上衣都脫了,走了一會兒,鞋子積水吧唧吧唧響,干脆把鞋子也脫了,左手臂掛著衣服,右手提溜著鞋子,一步一個水印地爬樓梯。
到底是年輕,十五分鐘后,成宇在黑暗中掏出鑰匙,進(jìn)了家門。
也顧不得窗外大雨,打開窗戶,借著江邊高樓的燈光,他換了一套干凈衣服,躺在地板上喘著粗氣。
一道閃電批下,緊接著是一聲雷的咆哮,成宇趕緊把窗戶關(guān)上。
“叮鈴鈴~叮鈴鈴~”
電話突然想起,成宇一愣神,原來電話線不收電力影響。
可是,這么晚了,誰會打電話來呢?
“喂,哪位啊?”
“是我,成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