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車被救援人員扶正,拖走了。校車晃晃悠悠,早已經(jīng)失去了往日的風采,像得了重病的老人,走起路是跛的,面部也被毀了容,皺皺巴巴。地面上滿是碎玻璃和鐵屑,還有讓人惡心的紅,和玻璃渣還有鐵屑混合在一起。
春天,螞蟻伸伸懶腰,也走出了地面。一只黑色的小螞蟻被巨大的聲響嚇得迷路了,在美玉高中的操場上暈頭轉向地爬著,青黑色的地面廣闊無邊,怎么都爬不到盡頭,好在地面堅硬而且光滑,他可以爬得飛快??v橫的溝壑也不深,幾步就可以爬進爬出。就是太陽好像特別針對這只螞蟻,曬得他后背發(fā)癢,好像要爆皮了,地面也熱著呢,他覺得他那比人類頭發(fā)絲還細的爪子快要糊掉了。
我只是一只小螞蟻啊。
他加快了腳步,再不找到遮蔭的地方乘涼,他可能會被曬死在這片看不到邊的青色荒原上。聽族里長輩說,生活在這片荒原的人類非常多,而且每天都會舉行神秘的儀式,伴隨奇異的響動跳奇特的舞,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人,動作整齊劃一,每天兩次樂此不疲。
不過,那群巨大的人生物怎么都沒影了,那群喜歡拿著山一般的棒子擊打白色石頭的人也沒有出現(xiàn),。
爬的時間太長了,小螞蟻覺得有些困,伸出前面的左爪子揉了揉左邊臉和額上的觸須,又伸出右邊臉揉了揉右邊臉和臉上的觸須。
他發(fā)現(xiàn)北方有一片巨大的陰影,雖然比較遠,但是投射出影子的那座山大得出奇,肯定有能夠供他乘涼的地方。
黑色的小腦袋從一個小坑里探出來一半,兩只小觸須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地動彈著,黑色地黑點樣的眼睛不會轉圈,也沒有眼球,卻有種迷茫的感覺。
什么都沒有感知到,沒有人類出來跳舞啊。他慢慢地爬出來,不再擔心被踩死,飛快地向前爬。那山里面好像住著那群奇怪的生物,是奇怪的人類的穴,往日里人類都非?;顫?,時不時地從洞里鉆出來,黑壓壓的,怎么今天都沒了影子,冬眠了?
死氣沉沉的,小螞蟻都感覺到了。
高樓上燈光依然開著,所有的同學都坐在椅子上,沒有多余的動作,小螞蟻發(fā)現(xiàn)不了窗戶里面的人,看著窗戶上的影子,還以為今天他們都在休眠。
‘咦?’爬了一會兒后,小螞蟻原地轉了個圈,空氣中突然多了一股子讓他煩躁的味道。前方突然出現(xiàn)了密密麻麻的小山,棱角分明,有的光滑閃光、有的鋪在地面、有的如劍般挺立著......相同的是上面全都鋪著一層紅色的油漆,小螞蟻邁出爪子向前爬了幾步,才發(fā)現(xiàn),其中數(shù)不清的小山全部是紅的,那紅色的油漆鋪滿了一大片地方,宛如在青黑色的荒原上出現(xiàn)了一處紅色的沼澤,在太陽照射下有微微的霧氣升起,散發(fā)出刺鼻的味道。
他用力的抬了抬前爪,地面很黏,好像能把他的腿扯下去一只,他后悔極了,真不該伸出兩只爪子試探。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成功后退,暗自慶幸沒有楞頭沖進去,不然肯定困死在里面。
‘叮鈴鈴,親愛的同學們......’巨大的奇異聲響再次出現(xiàn)了,小螞蟻的兩只小觸角立即被嚇得軟在頭上,他差點蹦起來,原地胡亂轉了好幾個圈,先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又覺得這樣不安全。快步向遠處跑去,用僅存的理智避開了紅色的沼澤,飛一般地向荒原邊緣跑去。
春天是充滿朝氣的季節(jié),美玉高中卻失去了朝氣。教學樓前方的血灘壓抑著所有人的神經(jīng),讓人喘不過氣。高一一班的教室死一般的寂靜,柳媽媽明明不在,王明主任和學年組的幾個領導都去醫(yī)院了。教學樓里,走廊空蕩蕩的。學校里沒有人管紀律,怎么會這樣安靜呢?
醫(yī)院的一道走廊里倒是非常擁擠。
學校的領導幾乎都在美玉縣的中心醫(yī)院里的手術室里面,焦急地等待著里面能夠傳出一些消息,哪怕是不好的消息??墒鞘裁炊紱]有,無論是護士還是大夫,都有進無出,隱隱能夠聽見里面急躁的腳步聲,像一把把鉗子,揪住了所有等在外面的人的心。王瑩的父母坐在走廊里地椅子上,其余的親人也來了許多,也在走廊里面等待著,有的人憤恨地看著美玉高中的領導,不過在這種地方還是忍住了,沒有說什么,怕弄出聲音打擾醫(yī)生地救治。
小可站和林慧站在樓梯的拐角里,李明、林慧和趙龍護著她,警惕地注視著手術室前面的人群。李明用力捂住小可的口鼻,完全不在意小可難受與否,他害怕小可一個不小心哭出來弄出聲響招來王瑩親人的注意。
王瑩這次的遭遇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歸咎于小可。即使是和小可相熟的林慧和李明也沒有辦法找出一丁點的由頭替小可開脫。林慧拉著小可的手臂,趙龍一會兒看看走廊里的人一會兒看著小可,生怕她向那邊跑去。
世界上最美沒有力度的詞就是如果,因為時光不可以倒流,既定的事實就擺在那里,人們說出如果兩字只是一種希冀,而且大部分都是不可能完成或者沒有辦法改變的希冀。
但是,人們還是愿意說,有些沒有辦法達成的事情,如果代表美好的愿望,而有些沒有辦法發(fā)泄的事情,需要找到一個突破口來泄掉心里面的陰郁。
如果小可沒有強拉著王瑩出去打羽毛球,他們兩人就不會出現(xiàn)在操場上。出現(xiàn)在操場上之后,如果小可沒有用力打出那罪惡的最后一個偏了的球,王瑩自然不會被車壓到。
那個司機的過錯反倒被許多人放在了第二位。
畢竟,王瑩沒有出現(xiàn)在那里,客車倒了也不會被壓住。
這個時候,小可如果被發(fā)現(xiàn)的話,會發(fā)生什么,絕對會是一番混亂地局面吧,謾罵、廝打打甚至一句罪魁禍首的評價,小可能夠承受的了嗎。
......
天明朗了許久,手術室的門還是緊緊地閉著,許多上了年紀的醫(yī)生從電梯下來,邊走邊換上衣服走進了手術室,人群嘩地聚上去,可是留給他們的只有關門的吱嘎聲。
小可、李明、林慧和趙龍站在樓梯的拐角看了很長的時間,腿已經(jīng)有一些發(fā)酸了。李明想要把小可拉回去,又有些不敢擰她的性子。
四個人靜靜地立原地。
“你有一點特殊?!被ㄉ褡谛】缮磉呄肓嗽S久,只說出了這幾個字便不再多說,無論小可怎樣問都閉口不談。小可想起了自己讓花神幫自己將菊花都變得開放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子,不是不想,也不是不能,而是不行。
晨光透過窗戶,兩道光柱照進屋子里,抵在床上,一些灰塵在光幕里愉快地嬉戲著,模糊了病床上三個疲憊的身影。三個人或多或少都睡了一會兒,只不過睡得不太安穩(wěn)。
趙龍輕輕推門走進來,看見床上的三個人,咧了咧嘴角,有點羨慕。他只能在外面的鐵椅子上小瞇了一會兒,又涼有硬,醒來后覺得腰酸背痛。他輕輕走到床邊,想要給林慧蓋上被子,小可雖然也沒蓋被,卻有一個溫暖的懷抱。
誰知道被子輕輕一拉,三人竟然全都醒了過來,也不知道晚上的時候都睡沒睡著。趙龍看了看兩邊的人,長出了口氣,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小可睜開眼,看了看屋內(nèi)長方形的陽光,緩緩起身向屋外走去。其余三人沒有說話,都知道她要去哪里,跟著她,向手術室走去。
春風在醫(yī)院外面呼呼地吹著,玻璃呼呼作響,樓道里有點陰涼,趙龍看著三人,忽然覺得有些冷,抖了抖肩。
窗外,陽光很暖,但是醫(yī)院里不多的幾棵樹搖頭晃腦,好不狼狽。路上的行人走路帶著小跑,全都縮著脖子。
花神還坐在地上,他仰頭看著天空,那枝荷花不知道為什么還沒有變化,他也有一些好奇。他慢慢的將挽起來的衣袖放下來,整理好,似乎也怕如春風般蕭瑟的秋風的寒。
‘嘩’似有千萬個鳥兒同時起飛,花神雙手插在兜里,他的背后忽然閃現(xiàn)出一片片黑色的飄逸的羽毛,如氣團一樣虛幻柔軟,似乎隨時都會散開。羽毛一片片的,層層跌跌搭在一起,兩只魔幻般的暗黑羽翼閃現(xiàn)。
‘嘩!’羽翼一振,翼展遮天,一大團黑色的陰影出現(xiàn)在草地上,花神如黑暗世界的王,向高空緩緩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