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見墨淙抱住了自己,看他兩只大眼睛瞪著,圓嘟嘟的小臉鼓起來,白嫩嫩就像煮熟的芋頭,讓墨染忍不住想伸手,去戳一戳他肉乎乎的臉蛋。
墨淙兩只小手抓著墨染裙子,整個身子都倚在墨染腿上,只仰起脖子和小臉來,乖巧地看著墨染,一句話也不說。
墨染笑笑,碧知碧鶴也跟著笑了。
她們早就摸透了墨淙的脾氣,只要小少爺這個樣子,就一定是憋著什么壞呢,不是將雪瑞剛種上的花拔了,就是將廚房新買的兔子逮出來,他追著兔子滿院子跑,摔了一身土,最后將兔子累暈過去,他自己也累得倒在地上起不來。
墨染笑,問墨淙想要做什么呀?
墨淙回頭看看,見他的奶娘沒跟上來,小聲求墨染說:“姐姐,我想要出去玩,和你一起出去?!?p> 墨染逗他:“去哪???”
墨淙仰著頭答:“和你一起去。”
墨染又問:“和我一起去哪啊?”
墨淙并不知道墨染要去哪,他只是不想待在院子里,幾次翻墻都被很快抓了回來,還被母親一陣數(shù)落。
但墨淙仍然想要出去,他很多次都比劃著跟墨染說,外面好大,有好多東西,人也很多。
墨染被他說得心動,眼光貪戀地看著外面的景物,見夕陽斜沉,透出一點(diǎn)紅來,映著滿院花卉,紅彤彤一片
墨淙偷偷翻墻出去所見到的,不過僅是一條街道而已,少許行人,幾輛車馬,偶爾賣貨郎沿街賣貨,不過幾聲吆喝。
但這些再平常不過的東西,墨染還從未曾見過,她并未出過府門,也從未想過要出府去。
出府去做什么呢?這里面的事情都未纏清楚。
墨染想自己出去的時候,怕是就徹底出去了,成了別家的人。
那......墨染低頭看看這個小團(tuán)子,心底冒出很多不舍來。
墨淙仍扒著墨染腿,固執(zhí)地要跟墨染一起走,他以為墨染從院門出去了,就是到府外面去了。
他并不知道,從后院到府門,有多少路要走。
前門后墻,一宅之內(nèi),半日路程。
墨染逗了墨淙一會兒,見雪瑞從里面出來了,就對墨淙搖搖頭,將懷里的小香囊遞給墨淙,囑咐他自己在院里玩,并許諾一會回來給他做糕吃,墨染見墨淙撅起嘴來,低下頭不說話,便對雪瑞點(diǎn)頭示意,轉(zhuǎn)身出了佑安院。
墨染剛一出院,臉上那抹柔情立時不見,只剩平日那副模樣,悶悶不語,冷冷如冰,似是天生不愿意說話一般,讓人也失了與她交談的興致。
碧知跟在墨染身后,見墨染走得快,便緊著腳步往前跟,邊走邊小聲問碧鶴:“姑娘明明著急,那么早就起來了,怎么不早點(diǎn)去?等了這么久才過來?”
碧鶴看看周圍,見沒什么人,才小聲回答碧知說:“姑娘不想讓別人看出她的心思來?!?p> 碧知皺眉,沒聽懂碧鶴說的是什么意思。
碧鶴見碧知不明白,心知如果自己不跟碧知解釋清楚的話,她就會一直問下去,要是讓別人聽到了,還不知會招惹什么,所以就耐著心,繼續(xù)跟碧知解釋。
“若是咱們一大早就過來,那也太心急了,意圖就很明顯了。咱們這個時候過去,一定有人一早就去問候過了,那咱們此時再過去,不就是很自然了嘛,問候四姑娘,也就只是人情來往,也不見得咱們姑娘與四姑娘,就有多么親厚,也不必讓那邊,又添了疑心?!?p> 碧知明白了碧鶴的意思,那邊防備墨染,就跟防賊一樣,也不知自家姑娘怎么得罪二房了,怎么就這么水火不容?
墨染從沒做過什么出頭的事,平日里刺繡、廚藝、插花、品茶、甚至是在言語是否得體上,也從有人夸贊過墨染,僅朱氏對墨染愛的無可不可,大概也是因為沒有女兒的緣故。
可饒是如此,二房葛氏卻偏偏提防墨染,這種針對時不時會顯露出來,不是她有意針對,是藏不住,壓不住的心頭陰狠。
即便葛氏不顯露出來,墨染也如芒刺在背一般,渾身都很不舒服,心里也始終有一根刺,深深扎著。
葛氏跟所有人都不對付,可其他人又不能像葛氏一樣,那般不臉面,不顧體面,不顧禮數(shù),當(dāng)面就搶白起來。
也不知葛氏怎么想的,她就不顧這些,陰酸刻薄的話,變著法從嘴里說出來,要是誰夸獎哪房的哥兒、姐兒一句,她立時就氣不順了。
滿府中唯有她的孩子最好,她的院子最好,她的衣裳最好,她的吃穿用度最好,這還不夠,別人還要不好,她才氣順,心里才能舒坦。
可偏偏林墨栩鄉(xiāng)試考了第二,生生壓了林墨頊不知多少頭。
林墨衡又是上等的模樣,才華性情,又壓了林墨琋不知多少,怕是落了從京城直到邊關(guān)的路程,總之就是林墨琋再使勁,也是全然追不上的。
這樣一來,葛氏就時常氣不順,她將這股氣都撒在了林墨琬身上。
林墨琬性情溫吞,平日幾無言語,總是溫柔笑意,聲音低低柔柔,嘴里似喊了棉花,吐字便是柔吞聲音,不緊不慢,不疾不徐,禮數(shù)又無半點(diǎn)差錯,讓葛氏無從下手,往往發(fā)作到一半,就再也發(fā)作不下去了。
可是墨染能感覺出來,葛氏對她的敵意,絕不是對墨琬那般,不像是故意找茬,而是實實在在的提防,防備。
到底是為什么?墨染百思不得解,索性不再去想。
墨染想既然葛氏已露了苗頭,自己需要做的只是應(yīng)對,一切小心,凡事不上前,盡量不讓葛氏注意到自己,否則真是被瘋狗咬上,恐怕脫不了身。
故而墨染平日默默無言,同府中姐妹也無過多來往。
她想自己生性就是淡漠的,即便沒有葛氏存在,自己也應(yīng)該不會同兄弟姐妹們往來密切吧。
所以這么些年,墨染只去“前院”和“正院”,要么去找墨衡,要么去見朱氏,其余的院子,她從未挨過邊,連東院院門的門檻,都未曾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