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遇危難急事,不去稟告當(dāng)家主母呂氏,不去稟明老太太,竟然要出府去叔祖父家,傳信給遠(yuǎn)在邊關(guān)的父親?這若是傳出去,定會讓人抓住把柄,若是讓六王爺?shù)娜酥?,豈不是要參安國侯府治家無方?這事可大可小,一旦鬧起來,“三房不孝”的罪名安在父親身上,那可真是因小失大了。
墨染見母親并不反對,只好分析情勢,再次勸父母說:“現(xiàn)在安國侯府的一舉一動,都被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出門買菜的廚房管事都被人盯上了;何況我一個小姐,親自坐車出門,到深巷里的叔祖父家去送信,這不是往人家刀尖上送嗎?府中出不了大事,只要不去招惹二伯母,我們事事躲著她,便不會有大事,即便府中諸事艱難,也可忍耐,此時切不可讓人抓住把柄?!?p> 蘇夫人對老太太早就不滿,只是涵養(yǎng)在身,女兒的終身大事又有一半握在老太太手里,故而蘇夫人從未露過一點(diǎn)不滿,反倒是恭恭敬敬,什么東西都先往老太太那里送,這許多年她維著老太太,總算得了一個“賢善溫良”的名聲。
蘇夫人只圖老太太在人前提一句,不需多言,只消老太太多在人前夸一句話便可,都說女兒肖母,別家的夫人雖未見過染兒,聽著蘇夫人不錯,心中對墨染也就大概有數(shù)了。
墨染對此并不知情,以為自己在外的名聲,俱都是六嬸嬸朱氏透出去的,心中著實(shí)一暖,分外感激,也十分感慨,今日聽母親這么一抱怨,驚訝道:“母親你還要算計(jì)這些?”
蘇夫人反問:“你以為這府里不是諸事艱難,你不招惹葛氏,她就能不生是非了?當(dāng)年你何曾招惹她,被狗險些咬死,要不是你命大......”
蘇夫人說不下去,眼中隱隱有淚,掩面而泣。
林伯明也道:“染兒,你出去后不可能事事不爭,一旦你稍立于人前,人必非之,旁人還好,最怕自家人下黑手,捅刀子,這才不好料理,既不能明說,也無處講理,若是你忍著,她們也不會收斂,你若沒有后招,還是不要去女學(xué)了?!?p> 墨染心中一驚,她確實(shí)沒有后招,只想到了外面的厲害,卻忘了家中一樣是火坑,稍有不慎,也會粉身碎骨,她本不在意后宅之爭,一向只求保全自身,此時突然要她反客為主,牽制住葛氏,她倒是一時沒主意了。
墨染默默不語,思忖許久,終于抬眸道:“借祖母的手,來牽制二房。”
林伯明和蘇夫人一聽,心中寬慰,蘇夫人露出欣然笑意,果然吾家有女初長成。
林伯明繼續(xù)問道:“怎么借?如何借?”
墨染詳細(xì)地解釋說:“將消息透給春僖堂,祖母一定會派我到郡主府去,如此一來我就有了擋箭牌,她們就不敢對我如何;我再演一出戲,面上做出為難的樣子,極力推辭,說害怕出去會出丑,給林家丟人,二伯母她們就會盼著我出去,到時不需我怎樣,她們就推著我去女學(xué)了。”
林伯明哈哈大笑,大贊女兒是女軍師,胸中有謀略,也有膽色,他話鋒一轉(zhuǎn),似笑非笑地嚴(yán)肅起來,看著墨染道:“只是沒孝心,將這么多長輩都算計(jì)進(jìn)去了,你呀你呀。”
墨染知父親是調(diào)侃自己,實(shí)則心中寵愛異常,就嬌聲道:“父親取笑女兒?!?p> 她心中仍有疑慮,不禁順勢問道:“父親為何要我去送信?我給父親送信,又能如何?您遠(yuǎn)在邊關(guān),遠(yuǎn)水不解近渴,又能如何,就算您在家,難道能大鬧侯府不成?”
墨染在自己父母面前,也一向言語小心,從無過多言語,今日一吐胸中積郁之事,一時有些忘乎所以,故而說了不妥當(dāng)?shù)脑?,她自己并未察覺。
蘇夫人嗔她:“怎么口沒遮攔?什么大鬧侯府?這是什么話?”
墨染這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不禁面色潮紅,低下頭許久不曾抬起來,心中惶惶,想自己如此不小心,如何去得了女學(xué),幫得上二姐姐,豈非是累贅一個?
蘇夫人只是如平常般嗔了一句,沒想到女兒竟有這么大反應(yīng),還真是如嬌花朵一般,長大了就知道害羞了,笑笑說:“自己父母跟前,你害羞什么?”
墨染不語,低聲回話說:“是,我記住了。”
一言一行若一時不注意,就難免會在外面有不妥之處,一旦言行舉止有何不妥當(dāng),恐會被人抓住錯處,將林家姑娘不知禮的名聲傳出去,那可就害了家中所有的妹妹了。
林墨染不解父親的意思,等著林伯明解惑,抬頭看父親與母親端坐在椅子上,似是沒聽見自己的話一般,于是她又問了一遍,見父親仍是不語,便知父親是要自己來悟,只好在心中搜尋,思慮許久,從他們?nèi)肯氲胶罡浚瑥淖娓负褪遄娓傅年P(guān)系想到他們這一輩的關(guān)系,忽然想到“墨琢”堂兄,眼中一喜,繼而壓住心緒,徐徐問:“可是墨琢哥哥回來了?”
林伯明搖頭:“邊關(guān)戰(zhàn)事雖不吃緊,但敵人時有挑釁,你墨琢哥哥此時不在邊關(guān)建功立業(yè),回來做什么?”
這......若是墨琢堂兄未歸,那叔祖父家?guī)缀鯚o人支撐,自己又去做什么呢?自家門戶她都撐不起,還要去撐別家門戶,豈非是笑話?
墨染想來想去,又試探道:“可是......去叔祖父家送信是幌子,實(shí)則是告訴二伯母,叔祖母是在我們這一邊的,叔祖父雖不在了,堂叔父也已故去,但叔祖母終究是長輩,祖母也要給叔祖母幾分面子,二伯母在叔祖母面前,定不敢造次?!?p> 林伯明欣慰地點(diǎn)點(diǎn)頭,又問:“染兒只想到這些?”
墨染心思玲瓏,故作鎮(zhèn)定地笑而不語,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心思轉(zhuǎn)動,又思慮起來,縱使她天生機(jī)敏,可終究未獨(dú)自出過府,那邊叔祖父家的事,又從沒聽人提起過,她無從得知,自然無從猜測,實(shí)是想不出來,父親要她到叔祖父家里去做什么。
墨染能從林伯理偶爾感嘆的一兩句話中,臆測出來朝中形勢,竟猜的八九不離十,可叔祖父林松石家中的事,她確是腹中空空,只猜測著說:“墨琢哥哥有一個同胞弟弟,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