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褚言書到了縣衙門口,將自己的腰牌解下交予門口的衙役,景東縣令此刻伸著懶腰正想著鄰近晌午吃些什么,就看見屬下將一塊牌子遞了上來。這腰牌上的字樣紋路讓縣令瞬間清醒,從椅子上猛地站起身來,慌忙地出來迎接。
“下官不知褚大人前來,未曾遠迎,失敬失敬!”縣令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邊給褚言書賠著不是。“大人不必客氣,樊大人讓我先來看看景東的情況,這里受災(zāi)嚴重,樊大人很是惦記?!?p> “是是是,不過褚大人來得突然,下官沒有準備,怕是怠慢了大人,招待不周可如何是好?!?p> “大人不用惶恐,隨意一些便好。我已經(jīng)在景東住了幾日,聽聞景東縣丞吳勇開了家酒肆,里面有不少好酒,不知吳大人舍不舍得拿出些讓褚某開開眼?!笨h令聽了褚言書的話心中一驚,褚言書剛到景東就已經(jīng)知曉酒肆的情況,不由得感到忐忑,這年輕的錦衣衛(wèi)莫不是還知道什么?
縣令忙笑著說道:“褚大人有如此興致,自然是要滿足的,不如先到府上坐坐,我馬上派人取一些過來?!?p> “不必大費周章,酒肆離縣衙也不遠,不如就現(xiàn)在過去看看吧,正好也體驗一下景東街市的氛圍?!闭f完,褚言書并沒有給縣令回答的機會,便已經(jīng)大步向酒肆走去。
景東縣令跟在褚言書的身后,汗水早已濕透了衣衫,臉上還有汗珠不斷滾落,褚言書將這一切看在眼里沒說什么繼續(xù)朝前走。剛到酒肆門口,就見到了傳說中的縣丞吳勇,縣令忙上前將吳勇扯了過來,言明了褚言書的身份。
“吳大人,聽說您的酒肆聲名遠揚,褚某初來貴縣,有些好奇,想來看看,不知方不方便?!瘪已詴掚m然說得客氣,但很明顯并沒有商量的余地。
吳勇聽說錦衣衛(wèi)來了人,立刻就趕往酒肆,腳還沒在門口站熱乎,就看見褚言書一行人到了,不覺在心中嘆了口氣:看來這次只能聽天由命了,暗自琢磨該用些什么物件來討好眼前之人。
褚言書進了內(nèi)院,徑直走向那扇精心鎖住的房門?!皡谴笕耍覍@屋里的東西有些好奇,可否打開讓我看看?!?p> 吳勇走到褚言書身邊,說道:“褚大人,這房間里沒什么東西,都是一些陳年舊物,很久沒打開過了,怕看了影響您的心情,您看這時間也不早了,想必也餓了,不如咱先吃些東西,您看怎么樣?”話音剛落,就上手拉住褚言書的胳膊,準備向外走。
褚言書將手抽離,眼睛盯著吳勇,厲聲說道:“吳大人,把門打開!”吳勇深知躲不過去了,無奈地叫酒肆掌柜將門打開。
這屋內(nèi)擺放著大大小小大概十余只酒桶,褚言書將桶蓋掀開,只見桶內(nèi)哪有什么酒,全都是用草紙折好的包裹,散發(fā)出一種奇特的味道,打開一看,里面是上等的烏香。褚言書命人將酒桶中的東西全部拿出來攤在院中,粗算下來大概有幾十斤。
褚言書轉(zhuǎn)身看向吳勇,目光凌厲,語氣不善:“吳大人,據(jù)我所知,這烏香是安南的朝貢之物,價比千金,民間不應(yīng)該有此物流通,這院中的烏香你是從何處得來?”
吳勇知道紙包不住火,趕忙跪下,不住地叩首,“褚大人,下官一時糊涂,將朝貢物資扣了一部分,但是下官也是無奈之舉,這景東災(zāi)情不斷,庫銀所剩無幾,災(zāi)民越來越多,沒辦法籌到救濟的錢糧,才鋌而走險,下官的苦心還請大人明鑒?!闭f著痛哭起來,撲到褚言書腳邊,緊緊抱著褚言書的大腿不放,那場景倒真像是父母官為了一方百姓日夜操勞,嘔心瀝血,受盡了委屈。
褚言書看著吳勇聲淚俱下的樣子,眼神愈發(fā)狠厲,不覺冷笑一聲:“哼,吳大人哪里出身?”正失聲痛哭的吳勇聽到這沒來由的一問,有些發(fā)懵,答道:“下官就是景東縣人?!?p> “看來我是孤陋寡聞了,都不知道景東的地方戲這樣出色,吳大人這么好的苗子,沒去搭臺唱戲真是可惜了。”吳勇聞言噤了聲。褚言書接著說道:“云貴大災(zāi),朝廷早已下令減免賦稅,還從國庫撥了大量賑災(zāi)款,這些錢都是戶部幾番測算定下的,只多不少。結(jié)果吳大人該收的稅一厘不少,該撥的款卻不見分毫,這算盤打的是真好。你私自開設(shè)酒肆,把持著全縣酒水的上下源,商戶每月要定時定量地從你這兒買酒,賣不完只能私自倒掉,就是害怕得罪您吳大人。這景東的縣丞做的真是讓京城官員都好生羨慕?!?p> 言畢,褚言書俯身看向早就嚇得雙腿發(fā)軟的縣令,道:“縣令大人,你覺得呢?”縣令抬頭看著褚言書:“下官。。。。。。”還沒回答上來就昏死過去了。
很快,樊侍郎一行便隨著程立來到了景東縣,褚言書將景東之事稍加整理上報給了樊瑩。
“吳勇做的這些事,沒有上上下下從旁輔助是很難完成的,看來這牽扯進來的大小官員不在少數(shù)?!狈撁碱^緊鎖地說道:“小小的縣城竟如此藏污納垢,這還得了,正可謂千里之堤,潰于蟻穴,不可不防。”說完想起褚言書還在一旁靜立,忙道:“褚大人辦事的效率極高,這趟云貴之行,真是辛苦了?!?p> “下官職責(zé)所在,大人客氣了?!贝鹪掗g依舊未見波瀾。樊瑩此時對褚言書已經(jīng)沒了半分嫌惡之感,反而深深愧疚,覺得自己先入為主,冷臉相對,委屈了年輕人。幾日不見,褚言書又消瘦了不少,定是連日調(diào)查景東之事,沒顧得上休息。樊瑩不由得有些心疼,對著褚言書說道:“這幾日褚大人奔波勞累,快去歇息吧。剩下的事情老夫會處理的,褚大人放心。”
褚言書聞言施了禮,便退了出去。
回到房中,程立早已經(jīng)備好了飯菜,等著自家少爺回來。褚言書將在景東發(fā)生的事情寫成密折,送往京師。
樊瑩從景東開了個口子,將云貴之地的官員徹底調(diào)查一遍,被彈劾貶斥的官員難以計數(shù),褚言書此間一直從旁協(xié)助,一來二去,使得樊瑩對褚言書大加贊賞,青眼有加。
不日,褚言書收到了從京城遞來的密信,要褚言書不必繼續(xù)協(xié)理云貴之事,盡快啟程前往登州。褚言書將一切打點妥當(dāng),拜別了樊瑩,攜程立趕赴登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