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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南志

第三章 心靜即聲淡,其間無古今

寒南志 清云玉蘭涌 3435 2020-09-11 15:25:18

  “豈止是愚蠢,簡直是愚蠢!你是豬嗎?”

  柘東城,刺史府。

  呵斥聲,碗碟碎裂聲,聲聲入耳。

  堂內(nèi)三人,柘東刺史司徒毅與西山居士周巡居于上座,位于客座的赫然是前些時日姚城明月樓上只手倒酒的白面青年。

  這司徒毅自任柘東刺史以來已過十二年,算得上是親民勤政,加上本是洛陽豪族出身,養(yǎng)氣功夫更是一流,年過半百卻仍似壯年,眉目軒朗,怒容下的長須無風自動,如同今日般的盛怒已是多年未曾出現(xiàn)。

  “那問題來了,我如果是豬,您呢?沒什么事的話,兒子先退下了。”且聽那青年反問之后,拱手離去了。

  “哐啷!”剛換上的茶碗還未入塵,又該回爐重造了。

  “反了!反了!你看看你看看!,這狂勁可真不愧是你西山居出的高徒?!?p>  “司徒老兄,司徒刺史,在下還沒就這事討到個說法,這倒好,您還膈應起我西山居來了。與其說這些,不如多想想如何教子有方,如何與咱們王將軍交代吧,那蠻子可不與我這般好糊弄了?!?p>  “好嘛,一個王將軍已經(jīng)讓我焦頭爛額了,這又來了個段將軍,巡公救我!”聽那西山居士提起王世武,司徒毅原本不白的臉色更是黑了。

  “依在下看來,您就近擇日走一遭校場吧,您二人本就同朝為官,更在這柘東文武上搭檔多年,再說這事也沒出個壞結果,找個好借口,想必王將軍那也不會太過為難?!笨谥羞@樣說,周巡卻內(nèi)心思忖道“這司徒毅也是越活越糊涂了,與那王世武本就終日扯皮,這又招惹了個段鱗,掣肘的算盤還沒打響,自己兒子又鬧出這荒唐事,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禍不單行吶。”

  “也只能如此了,到時還得麻煩賢弟與老夫同去拜訪。”

  “那是自然,兄長之事就是在下分內(nèi)之事,”

  “哈哈哈,如此甚好,來人,把老夫五十年的普洱呈上給西山公品鑒品鑒。”

  老狐貍。

  老東西。

  柘東百姓間流傳著一句話,“柘東處處是春天?!贝髓蠔|并非只指柘東一城,更多是指以柘東府為中心的整個云南。此地地處南國西南,地勢險峻,植被豐富,動植物種類繁雜眾多,降雨充沛,無論何季終是保持溫潤潮濕的氣候,濃霧不分時間的出現(xiàn)更使山川密林間變得神秘莫測。若是不善辯位的外鄉(xiāng)人貿(mào)入,且不說能否分清東南西北,那一聲聲虎嘯猿啼也難免使人亂了方寸。

  西山因其為柘東城以西連綿數(shù)里的峻嶺而得名。數(shù)條石板鋪成的小道貫穿郁郁蔥蔥的樹林直通山峰腰部,滿目皆是青瓦白墻的屋舍座座鱗次櫛比,錯落有致。稍居于中的山麓上矗立著的巨大石碑上赫然鐫有三枚朱紅楷書——西山居。

  周姓乃是柘東大姓,西山周氏更是盤踞柘東湖的一條地頭巨蟒。極有遠見的周氏先賢在南國初立期間在當?shù)馗髯迮c朝廷間運籌,深得雙方信賴,在此地極富盛名,恰逢當時百廢待興,朝廷不但降低稅率對務農(nóng)與經(jīng)商大開方便之門,更是力推科舉。在此契機之下,原本是商賈之道的周氏在數(shù)年間人才輩出,在科舉上大有建樹,之后更是以周氏祖地西山為基,大興土木,鑄成這以西山居為名的講學圣所。

  別號西山居士的周巡,就是當代西山居的掌門人。

  “巡”,指的是到各處去,來回走動查看,有查閱,審視之意。取名時長輩對其的期許皆在這“巡”字之上。

  可惜剛過不惑的西山居士“巡”得了百里柘東,卻唯獨“巡”不了倚山而存的柘東湖。

  雨后的湖面波光粼粼,陽光透過一人高的水草,斑駁間魚影可現(xiàn),薄霧環(huán)繞,難探虛實。眺望湖中,忽是層層山巒踏云而來,縹緲的建筑群空中樓閣般鬼斧神工的鑲嵌在這云霧中,揉揉雙眼,又忽而不見,好似黃粱一夢。待得云霧漸消,自西山腳一條丈寬浮橋忽起,談笑聲自那片白色中傳來。

  “哈哈哈,段將軍這地兒以后可得常來,說不得下次這稱呼就該換換咯?!?p>  “段某初入官場,招待多有不周,還請將軍原諒則個?!?p>  “好說,好說?!?p>  人影收斂,一輛馬車從浮橋中駛出。

  “老爺,早些時候西山公就命人遞上了帖子,說明日有一批學子入山,邀您上觀提點一番呢?!?p>  “不去,給他臉了!周老匹夫平日跋扈慣了,欺負到我王家頭上來了。方才你也聽到了,人閨女就沒瞧上他家那狗崽子,等此間事了,你修書給二弟,讓他帶那外甥過來,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樣的小子能讓這覆水賊另眼相看?!?p>  “老爺失言了,別張口就是賊、盜什么的。以后可是覆水將軍了,如果事成,保不齊還得叫一聲親家公呢?!?p>  “你好像樂見其成???你家老爺子沒有在后面動手腳?”

  “你這人,怎么老把別人往壞處想。他老人家這幾日都不在府中,不知到哪游山玩水去了,誰能理這些齷齪事情?!?p>  “沒有就好,別到時老的小的一齊來,我可應付不了?!?p>  湖面勁風吹散了話語,只剩車輪在橋上的“吱呀”聲。

  下了明月樓已過午時,當然這次是從正門而出。三人漫步于街道,王翰瑞也是把王煜當作未來幫手,跟隨父親經(jīng)商多年,介紹起自家生意頭頭是道,小荷更在身旁補充。東南西北四門大街百余家店鋪單論王家就占其十之三四,據(jù)兩人所說不止這姚城縣,就算是柘東府,乃至整個云南,王家在生意場上也是排得上號的。

  還真是家產(chǎn)萬貫吶。

  經(jīng)過張府所在的富裕城南,一行人在城西一幽靜院落前駐足。讓王煜沒想到的是小小的姚城縣竟然還有蒙學的存在。

  見王煜若有所思,王翰瑞介紹道:“那些年別說念書了,就是吃碗飽飯都成難事,咱們家條件也還算可以,三位長輩還算識字斷文,姑姑心軟,見不得小娃娃丟了文字,整日胡亂跑動,便與各家掌柜牽頭,聯(lián)合縣里和龍華寺辦了這姚文齋?!闭f罷向院落門上牌匾努努嘴,掩面假泣。

  王煜剛想進院一觀,就聽到身后人聲躁動,轉頭望去,不遠處涌來一群孩童,局促間推出一名男孩向這邊喊道:“王憨憨,今天給小爺們帶糖了嗎?”

  “臭小鬼別跑,本公子今天必讓你們知道糖兒為什么這么甜!”這位哪還有剛才悲愴模樣,暴起追出數(shù)丈,往返間只能見一片煙塵罵罵咧咧。

  小荷捂嘴輕笑:“前些時日院里先生染疾告假,夫人便命二公子來院里代教了幾日。這些孩子多是農(nóng)家娃,生活也并不寬裕,每日除了念書以外,下學還得兼顧農(nóng)活,二公子在課堂上假借考校學問,答上來的隨意給些糖果點心,久而久之也就失了架子?!?p>  “二哥真是好心腸。”王煜點點頭,知道王翰瑞并不簡單,在這姚城縣上到衙官小吏,下至販夫孩童,都能打成一片,介紹店鋪時幾個掌柜都誠摯尊稱其少東家,實力與手段可見一斑。

  日頭西偏,三人身后悅耳的馬蹄聲淹沒在纖夫們熱烈的號子中。雨能隨意起停,但貨物就沒有那么自由了,昨日連夜暴雨讓這條“小蜻蜓”黃了雙翅,多艘滿載的木船變得更加衰弱而又慵懶,將城北渡口塞得滿滿當當。頭戴白巾的赤身漢子們身屈如弓,逆著風與流,使出吃奶的勁又大大地跨出了一步。

  “姚大叔加油!”小荷顯然是認識人的,揮拳吶喊著。

  “沒辦法,這船里要么是哪家的經(jīng)商資本,要么就是姚城人的生活資本,只是這只“小蜻蜓”從外面飛回來,總是滿身污漬,年年都在清淤,年年都清不完?!?p>  “有沒有想過修建堤壩?”

  “哪能沒想過,臨了被大人們否了。先不說蜻蜓河貫穿姚城,堵不如疏,再說要是咱們這把水一斷,下面的南華諸縣可就沒了生計了?!?p>  “也不說斷,就嘗試讓它分流改道,一條用作航運,一條用作姚城日常所需?!蓖蹯蠈⑹执畛扇俗窒蛲醵缃忉尩?。

  王翰瑞沉吟片刻說道:“難,一來這地點難尋,二來要是這堤壩修得不牢靠,遭殃的還得是咱們姚城,三來就是這天氣了,時晴時雨,說翻臉就翻臉?!?p>  王煜撇嘴搖頭,自己想的還是太簡單了。

  北城區(qū)由四個部分組成:河灘、大小作坊、龍華寺和王宅。王宅的“王”自然是王世文的“王”。整個北城地勢從河灘處呈上升趨勢,官道將作坊與蜻蜓河劃分兩側,王氏莊園伴河而建,遠處便是龍華山。

  片刻行至莊園,在門口石階上抬首北望,山峰高峻挺拔,蒼松翠柏競相聳立,山仞重巒突兀,西麓處形如游龍盤旋,在這險峻叢林之中得一佛教古剎——龍華寺。

  “相傳寺院還未修建之前,有一羅漢奉如來佛祖之命,化裝成一個癩頭和尚,四方云游,考察人間各寺院的清修戒行。有一天,他到龍沖寺掛單暫住,方丈和其他和尚看他模樣邋遢,就帶理不睬,隨意安置他。要到年關,癩頭和尚向方丈辭行,請求派人幫他拿行李下山,方丈傲慢表示,年關已至,寺內(nèi)眾僧都忙于佛事,只有四天王空閑,如果能請動這四位,就由他們送行。癩頭和尚不動聲色,謙遜稱是。

  第二天晨起,天王像竟然失蹤一尊,癩頭和尚也不見蹤影。眾僧方醒悟,是佛祖靈現(xiàn),忙四處尋找。過了數(shù)日,有人見天王像竟在龍華山上。原來是被癩頭和尚引走,以示懲戒活佛寺僧侮慢之過,行至龍華山,天明雞曉,遂立于此地。人們就地建蓋天王廟奉祀。后來,龍沖寺住持空明大師,因地龍翻身寺廟盡毀,為了重建寺院,于是禱告寺中所奉之明王,求佛明示,只見空中現(xiàn)佛說:‘梁飛哪里,就移到哪里’。說著一根正梁五彩繽紛,向北飛去??彰鞔髱熅驮诹郝渲刂匦匏略??!?p>  “沒想到我們王憨憨還懂這些,不簡單不簡單吶。”

  “呔!哪來的妖怪中傷小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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