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馥之在市政廳口若懸河的時候,艾敏怡支開金昭、駕駛著袁道安的車子開出了市政廣場。沒幾分鐘,她就發(fā)現(xiàn)車子被從遠處控制住了。雖然她一直狠踩著油門,但汽車只是在馬路上慢悠悠地溜達著,跟蹣跚學步的孩子一樣。
艾敏怡苦笑兩聲,然后趁車速在轉彎時放緩的空當,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蕭瑟冷落的街道上,一只易拉罐空瓶在隨風向前猛沖;灰色死寂的天空,仿佛要把人的胸腔壓炸。雖然是午后,街上的人并不多。幾個轉著滴溜溜的賊一樣的眼睛的男子、坐在一座鴿寨外面的臺階上胡吹神侃著。其中一位偶一扭頭、瞥見了路邊的艾敏怡,登時站了起來:操!
另外幾個人不約而同地朝艾敏怡這邊看過來,馬上張大了嘴巴:居然有這種神一樣的尤物!
他們一邊抻著脖子看、一邊齊刷刷地站起身,仿佛在向一位圣者行注目禮。這幾個人不緊不慢地朝艾敏怡走來,好像拿著刀叉的食客在走向一塊香噴噴的牛排。
艾敏怡見狀,情知不妙,慌慌張張地朝相反方向跑去,一著急,高跟鞋的鞋跟扭斷了。女孩只得甩開兩只鞋、赤腳往前小跑著。身后,那幾個男子慢悠悠地跟了過來。為首的一個粗壯漢子邊走邊盯著艾敏怡搖擺的臀部,兩只手比劃著葫蘆形,然后身子往前一挺,咧著嘴朝同伙笑道:“肯定爽到爆!”
艾敏怡聽出身后傳來的不懷好意的笑聲,加快了腳步,卻忙中出錯、腳底被一枚易拉罐的拉環(huán)劃傷,鮮血滲出在馬路上。女孩彎下腰,看一眼傷處,然后直起身,繼續(xù)艱難地往前跑著。
身后的男人發(fā)現(xiàn)了地上的血,頓時來了興致。他“嗷嗷”地尖叫著:“見紅了!見紅了!哈哈!”一邊叫,一邊繼續(xù)保持著距離、鬣狗一樣緊緊尾隨著前面的小羚羊。
艾敏怡踉踉蹌蹌地小跑著,來到馬路對面。真是禍不單行,那邊也有幾個無業(yè)游民,舉止和身后那幾位如出一轍。這些人同時發(fā)現(xiàn)了艾敏怡這個獵物,也看到了獵物身后的那幾只餓狼。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快步朝艾敏怡走來。
這幾位的意思很明顯:捷足先登!這等美味豈能放過?
前后夾擊,完了!艾敏怡心里驚呼著、哀嚎著,卻毫無辦法。附近已經沒有出路,也沒有看上去能幫自己的人,何況腳還受了傷!
完了,真的完了!
就在一前一后兩撥人朝著艾敏怡步步逼近的時候,嘎吱一聲,一輛跑車不知從什么地方鉆了出來、穩(wěn)穩(wěn)地停在艾敏怡身邊。副駕的車門打開,里面的人朝艾敏怡叫到:“上車!”
來者是高思,袁子維外形的高思。
為防止被人瞅見,高思刻意戴著墨鏡、側著臉、低著頭,把聲音壓到只有艾敏怡一人聽見。
艾敏怡赤著腳爬上車,沒等她坐穩(wěn),車子“嗖”地一聲揚長而去,留下跟來的兩支餓狼團隊相互怒目而視。
“我正好路過。”車子開出幾百米后,高思帶著歉意解釋道。
高思接到了金昭打來的電話,怕艾敏怡去到袁氏集團、多嘴的員工會把事情搞砸,所以趕緊啟動袁子維的窺甲驅車趕來。他按著金昭提供的車子的定位,找到了艾敏怡的車子,卻發(fā)現(xiàn)女孩已經離開,便在附近緊急搜索。好在女孩腳底受傷,沒走多遠。
“如果再晚兩分鐘,你就麻煩了。”高思借著袁子維的窺甲、不無慶幸地對艾敏怡說。
“你還好意思說這話!”艾敏怡無法領情,對“男友”怒聲喝道,隨即一拳捶在高思的肩上。
高思無話可說。這兩天,他正為了那晚和艾敏怡的一夜溫存困苦得無所適從。雖然是好心,雖然是被迫的,雖然只是借著袁子維的外殼,高思內心依然無法原諒自己。這些苦惱,他只能壓在心底,不可能對任何人說,包括袁道安,即使他老人家多少了解高思此時的心境。
“袁子維”晃了下肩膀,嘆息一聲,然后一打方向盤,將車子駛向月牙灣那邊?;氐皆?,高思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離開艾敏怡。他陪著女孩坐在客廳里,兩人邊喝水壓驚、邊等著袁道安回來。
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艾敏怡根本沒經歷過剛才那樣的險境,到家半天兩條腿還哆嗦不止。在客廳沙發(fā)里,她摟著扮作袁子維的高思又是撕咬又是捶打,間或激烈的擁吻,隨即又“嚶嚶”地哭了起來。
這當口,袁子芊不知什么時候施施然地來到二層樓梯口,瞥見了樓下和艾敏怡摟在一起的“哥哥”。袁子芊木然地眼神罩在“袁子維”身上,讓高思觸電一樣地趕緊推開艾敏怡。
“干嘛???!”艾敏怡慍怒,隨即扭頭發(fā)現(xiàn)了身后的“小姑子”,然后狠勁掐了一把袁子維:“哥嫂親熱,讓妹妹看見,也值得你這么敏感?”說著,把嬌嫩的紅唇堵在高思的嘴上。
高思立時感到又酥又麻又尷尬又無助,簡直如坐針氈。正不知如何是好,袁道安從市政廳回來了。老人推門進來,發(fā)現(xiàn)這尷尬的一幕后,對樓梯口的小女道:“子芊,回你房間去。”
袁子芊沒動窩,好像沒聽到父親的喝令,站在原地怔怔地瞅著沙發(fā)上的“哥哥”,似乎要透過“袁子維”的眼睛、看到他后面隱藏的一切。高思也不顧艾敏怡的抱怨,屏息凝神,盯著眼前的“妹妹”,并且從她那雙從前會說話、現(xiàn)在像兩汪死水一樣呆滯的眼睛里,發(fā)現(xiàn)袁子芊欲語還休的沖動。
子芊是不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或者說有什么感覺了?高思還在盯著袁子芊,因為他料定艾敏怡不會因為自己端詳妹妹而吃醋。艾敏怡也確實沒什么醋意,無非是繼續(xù)數(shù)落著袁子維在剛剛經歷那場危險后、對她的關心居然不及那個傻乎乎的妹妹。
“高思?”袁子芊繼續(xù)看了袁子維一會兒,居然從嘴里吐出這兩個字,著實讓大家一愣。特別是袁子維的“飾演者”、現(xiàn)在正在地下室里的那個真正的高思。
怎么回事?心靈相通?或者病情好轉?又或是無意地隨口說出?
奇了!
但無論如何,袁子芊也不可能看穿“袁子維”的真正身份??!
到底是什么原因,讓袁子芊在這個時候說出了“高思”這兩個字?坐在艾敏怡對面的“袁子維”著實不解,卻又不便表現(xiàn)得太明顯,只是淡淡地對妹妹說:“高思?他沒在這兒,你看清楚了再說。聽爸爸的話,回房去吧?;仡^我跟高思說說,讓他抽空過來看你?!?p> 袁子芊聽了這話,臉上突然露出難得的笑容,拍了一下掌,轉身離開。
看著這一幕,高思和袁道安兩人心里都打了一個問號:這丫頭到底怎么了?!
尤其是坐在工作室里的高思本人,簡直被眼前的事驚得目瞪口呆。他實在搞不明白這個女孩子究竟著了什么魔、居然能從袁子維的眼里看到躲在幕后的他!
不管袁子芊這一聲叫到底出自什么緣由,足夠高思欣喜若狂,也足以讓高思認真地琢磨琢磨。
遠在袁家的袁子維的窺甲已然無法按捺心里的起伏,敷衍艾敏怡兩句后,不管對方如何地不樂意,他借口公司有事,讓“父親”和衛(wèi)姐照顧女孩,他自己匆匆離開袁家,偷偷返回兩個街區(qū)之外的高家。
高思需要暫時擺脫操作窺甲的勞神、靜下心來想想袁子芊剛才的“反?!薄?p> 到家之后,男孩一直琢磨著剛才的奇跡。幾番苦思冥想后,這個情商超低的男孩勉強得出一個結論: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愛情的力量”。這股力量讓處在蒙昧混沌之中的袁子芊、透過她哥哥的面具、看到了面具后面的高思!
或者,袁子芊的病情確實有了轉機?這樣當然最好。
高思越想越興奮,所以晚飯之后雖然起了大風,他還是第一次主動來到袁家找艾敏怡,說是公司副總在陪著客戶,他難得抽空過來看看。高思的真實目標很明確:多看兩眼袁子芊。
也是的,這幾天一直圍著艾敏怡轉,把真正的愛人給冷落了。高思心里不住地自責。
和艾敏怡在一起的時候,“袁子維”不斷地找借口溜出房門、去隔壁瞄兩眼袁子芊,對艾小姐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根本沒聽到對方在說什么。艾敏怡讓他把臥房的門關上,高思借口父親和保姆都在樓下,而且這兩天空氣污染嚴重,開著門利于空氣流通。“正好今天風大,排排屋里的濁氣?!备咚冀忉屩?。
就這樣,他和艾敏怡、還有旁邊臥房里的袁子芊,三個人心氣相通地談笑風生著。當然,主角是高思和艾敏怡。
袁子芊仿佛也感受到心愛的人就在左近。她在二層的走廊上來回溜達著,一會兒低下頭擺弄著手里的不知什么東西,一會兒靠在隔壁臥室門口、抬頭朝“哥哥”這邊望望,或者扭頭看向窗外漸漸暗淡的天空。
看到“哥哥”和嫂子親密地相依相偎著,突然,袁子芊眼底溢出了淚水。
怎么會?高思心里叫道:這丫頭是怎么了?她是不是真地有什么想法或者感情了?
高思又驚又喜,卻不便表露聲色,而是放下艾敏怡、起身慢慢朝“妹妹”走去。剛跨到走廊上,樓下傳來一個年輕男子的說話聲:“袁先生您好,我想問問袁子維在嗎?”
樓上的袁子維的窺甲、和工作室里的高思同時一驚:找“我”的?!
托馬斯劉
艾敏怡有驚無險;袁子芊舉止怪異;高思左右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