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噩耗接踵而至

　　這天從傍晚開始，G5的沿海一帶刮起了八到九級的大風。雖然位處海邊的G5對于這種大風早已司空見慣，但人們還是心有惴惴。時值隆冬，已是十一月下旬，猛烈的海風攜裹著冰冷的、從海面上飄來的潮濕的空氣，在城市四處、尤其是海邊一帶恣意橫行著，發(fā)泄著只有它自己知道的心中的怨氣。

　　因為風勢甚猛，從下午五點多，G5的街道上就鮮見行人。有錢的躲在月牙灣或別處的家里，沒錢的則縮在奇形怪狀的鴿寨里，等待著海風的怒火快些消退。

　　風確實大得出奇。但因為袁子芊出人意料的一聲“高思”，男孩還是借著袁子維的窺甲、來到同在月牙灣的袁家、和艾敏怡相擁而坐，借機窺看著近在左右的“妹妹”袁子芊。

　　卻說高思來到走廊上，剛要近距離地端詳袁子芊，聽得樓下有人找“袁子維”！他頓感不妙：袁子維已經(jīng)死了，整個G5的人都知道，誰在找他？！高思輕輕走到樓梯拐角處、向下望去，看到一個男人站在一層入口處，用手整理著被風吹亂的頭發(fā)。旁邊是一個傭人。很明顯，是她讓此人進來的。

　　來客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向坐在沙發(fā)上的袁道安打聽袁子維。袁道安身子僵在了沙發(fā)里，半天說不出話來。許久，才訥訥地開口道：“你是哪位？”

　　“大家都叫我‘博士’?！?p>　　他怎么來了？

　　今天午后，高思從街上救走艾敏怡的時候，除了那兩伙流氓，附近還有一個人，就是博士。

　　這幾天，博士先生一直琢磨著如何處置乾公子。他本想著暗中做掉乾公子，誰也別撈著半點好處，卻遲遲找不到下手的機會。為這事，博士甚是苦惱。

　　賊不走空，博士決不能白折騰！

　　下午的時候，面對著被比利一伙糟蹋得千瘡百孔、很多地方都在重新裝修的賭場，心灰意懶的博士無所事事地出來溜達，剛巧撞見“袁子維”驅(qū)車救下艾敏怡的一幕。

　　艾敏怡是誰，博士并不清楚；但袁子維，整個G5的人都知道。袁子維身故，人們也都從電視上看到了。所以，當博士瞥見車里的“袁子維”后，曾懷疑自己花了眼。他特意繞到汽車的側(cè)面，順著午后的陽光仔細觀察了兩遍駕駛座上的人，“沒錯，就是袁家那公子哥?！边@次，他確定了。

　　袁子維還活著？可能嗎？

　　如果可能，那就是袁家欺騙社會，罪莫大焉，可以藉此狠敲他一筆！

　　如果不是，那么……剛才這個人，只能是袁子維的窺甲了！

　　博士想著，朝周圍瞄了幾眼，確信只有他自己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后，耗子一樣“嗖”地溜走了。這之后的幾個小時里，博士翻來覆去地思考著袁子維“復活”的事。他知道袁家和高家的關系，也知道高家和王道的關系，這么推算來看，那個“袁子維”很可能就是一副窺甲，是王道用來安撫袁家人、或者做別的用場的！

　　總之，王道那小子在說謊，窺甲確實存在，現(xiàn)在還在使用著！

　　為了證實自己的判斷，必須前往月牙灣一趟。但月牙灣不是誰都能進的，好在今天趕上超級大風，附近巡邏的警員撤走了一半，剩下的則貓在警車里打牌聊天，連車窗外都懶得望一望。于是，趁著狂風大作、警備松懈以及九點之后光線昏暗，博士偷偷溜進了月牙灣、溜進了袁道安家。

　　“其實您也不用管我是誰，就說袁子維在不在吧！”面對袁道安的質(zhì)問，博士痞氣十足地說，并徑自走到客廳中央，賊眉溜眼地四處張望著。衛(wèi)姐想阻止，袁道安示意她退后。

　　“子維已經(jīng)身故了。你有什么事？”袁道安沉吟片刻后答道。

　　“嘿嘿，身故了？也許吧。不過，我怎么覺得他還在這兒？”說著，博士抬眼往樓上瞟去，高思趕忙躲到墻后。他感覺對方似乎已經(jīng)看到他了，因為底層的樓梯口傳來博士的腳步聲以及袁道安的喝止：站?。∧阆敫陕?？

　　高思飾演的袁子維急忙溜進臥房、反鎖了房門。正坐在床邊的艾敏怡見“袁子維”這般舉動，以為“溫馨甜蜜”的時刻即將來臨，往一旁挪了挪屁股、給他騰地兒。哪知高思越過臥床、攀上窗沿、朝下望了望，“嗖”地一聲，跟外面來無蹤、去無影的海風一樣、消失在暗淡的月光里，只留下站在床邊目瞪口呆的艾敏怡。

　　幾乎同一時刻，門外傳來博士和袁道安的爭執(zhí)聲。

　　“我知道他在這兒，不信就讓我進去搜！”說話的是博士。袁道安連連否認，并大聲斥責對方對死者的不敬。隨后，外面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接著，兩個人的腳步聲越來越小。最后，底層入戶門開了又關上。

　　不用說，袁道安將博士支應到外面說話。

　　博士用手擋著迎面吹來的狂風、按著袁道安的指引，來到三層小樓后面背陰處的一個角落里。旁邊的幾棵梧桐樹被“嗷嗷”叫囂著的海風吹得枝葉狂舞、颯颯作響。兩人找了個相對安靜的背風處，站定后，袁道安遞給博士一支煙，博士笑瞇瞇地接過煙，嗅了嗅，然后還給了袁道安：“抱歉，我不吸煙。”

　　“那……你想知道什么？”袁道安見穩(wěn)住了博士，緩緩問他：“或者說，你想得到什么？”

　　“我想知道真相?！辈┦啃必恐劬粗媲暗睦先耍f自己今天下午發(fā)現(xiàn)袁子維還活著，這之后他“專程”去了趟墓地，見到袁子維的墓里有骨灰。當然，這番話只是在詐唬老袁，他怎能往墓地跑？老袁的臉色卻一陣紅一陣白。博士見自己勝券在握，愈加得意地把玩著手里的龍眼菩提，不緊不慢地繼續(xù)說：“那應該不是別人的骨灰。那么，還活著的那個袁子維是誰？雖然我和你們袁家沒什么交集、也高攀不上，但這里的人都知道，您只有這個獨生子，沒有雙胞胎，對吧？”博士理了下頭發(fā)，問袁道安。

　　事到如今，即使如袁道安這樣久經(jīng)商戰(zhàn)、老謀深算的人，倉促之中也想不出什么合適的話把博士搪塞過去。

　　低著頭在原地繞了幾圈之后，袁道安跺了跺腳，終于開口：“沒錯，你猜對了。子維確實已經(jīng)沒了。現(xiàn)在的那個，是我們特別定做的窺甲……”情急之下，袁道安說出了實情，但并沒有告訴他操作者是誰。

　　博士聽了，神秘莫測地看著袁道安，嘴巴做了幾個夸張的動作，在地上啐了口唾沫。

　　“只要你能保密，想要什么，只管開口。錢？你開個價。”袁道安猜想對方來之前已經(jīng)有了底價，就這樣問道。

　　博士擺了擺手，道：“開始我確實想要點兒錢。但現(xiàn)在，既然你承認窺甲這事，我就改主意了?！?p>　　“那你要什么？”

　　“這個嘛，您老就甭操心了。反正我要的你給不了。我來，只是核實一下我的想法?；匾??！闭f罷，博士邁著方步走向袁家的大門口。

　　這個人，到底是誰？來此什么目的？錢也不要？那他要什么？

　　袁道安正琢磨著，身后的一棵樹下傳來一聲悶響。老人扭頭一看，一個年輕女子癱倒在幾米外的樹根下。借著夜晚暗弱的光線，袁道安走上前一看，低聲驚叫：“艾小姐？”

　　想必是今晚風太大，老人和博士談話的聲音都比往常提高了十分貝，他們的話音全被風吹到了跟蹤而來的艾小姐的耳朵里。

　　袁道安急忙大喊“來人”，衛(wèi)姐和小黎聞訊跑來。剛才從窗口溜掉、躲在樓下一間用來盛放運動器材的庫房里的高思也跟了過來。幾個人把艾敏怡從地上抱起來、抬到樓上的臥房里。袁道安用顫抖的手撥通了金昭的電話：“喂！金昭，趕緊讓王道派個醫(yī)生過來，就說……什么？你說什么？！”

　　電話里，金昭說他也正想找老袁呢，因為集團剛剛開工不久的那個工地上出事了！

　　老袁來不及細問，他讓高思等人照顧艾小姐，自己驅(qū)車往工地那邊趕去。

　　不過十幾分鐘，袁道安就來到了位于G5市東海岸、利先生碼頭南側(cè)五公里處的那個地塊。還沒下車，他就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工地上，到處舞動著或強或弱的火苗。百萬平米的工地，著火點不下十個。工地周圍，停著若干輛閃著頂燈的消防車和急救車。幾十名消防員舉著水槍在奮力救火。怎奈今晚的風勢太大，消防員有些力不從心。好在有幾個地方的火勢已經(jīng)被稍稍控制住，但大多數(shù)還在熊熊燃燒著。起火的地方，都是用來存儲水泥、沙石、建筑機械以及工人用品的倉庫。墨汁一樣的夜空下，十來個著火的地方，火苗突突地往天空竄著，似乎要把這口巨大的黑色鍋蓋穿透。

　　老人正痛心疾首地看著，金昭跑了過來，對袁道安說，火災是半個小時前發(fā)現(xiàn)的，十個起火點幾乎是同時燃起。這么看來，人為的可能性非常大。但因為天黑，沒人發(fā)現(xiàn)可疑的跡象。

　　“人呢？有傷亡嗎？”袁道安急切地問。金昭點點頭，說目前有一個工人當場死亡，還有二十多個受傷，其中一半傷勢嚴重，已經(jīng)送往醫(yī)院了?！安缓谜f，”金昭悲戚地嘆息著，“剛才從大夫那邊聽說，可能還會有幾個……生命垂危?！?p>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出這樣的事？！到底誰干的？！艾敏怡那邊還兇吉未卜，工地又這樣，這不是要我的老命嗎？！

　　袁道安一連問了自己最得意的助手好幾個問題，都沒有得到答案?！案拙珠L說了嗎？報警了嗎？”他最后問金昭，金昭說還沒來得及，他光顧著聯(lián)系救火救人了。說著，他掏出電話，撥通了警局。那邊半天沒人接，兩分鐘后才有個大概正在喝酒的家伙接了電話，聽說著火這事后，夸張地叫著“太震驚了！”并答應馬上向早就下班回家的雷局長稟報。

　　“報警也沒用，反正事情已經(jīng)出了！”袁道安對金昭念叨著，一邊步履蹣跚地往前挪了幾步，想湊近火場看看形勢。一陣狂風襲來，險些把老人吹個跟頭。和狂風一起奔來的火焰的熱氣炙烤著老袁和金昭，兩人趕忙向后挪去。

　　“唉……”老袁哀嘆著，兩手揪著頭發(fā)。

　　“您覺得，”金昭小心翼翼地問袁道安，“這到底怎么回事？”

　　袁道安把手慢慢從頭上放下，盯著面前這場把他的心血毀于一旦的大火，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說：“我能猜到是誰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