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來剛攀上船舷、打算解開救生艇的纜繩,卻聽背后有人。他心里一驚,鎮(zhèn)定一下,然后轉(zhuǎn)過身、揉著自己的褲襠回復(fù):“憋不住了?!?p> “憋……不住了有廁所??!”路過這里的巡警說著,一口酒氣噴了過來。巡警有點兒站不穩(wěn),趕緊扶住艙壁。
“我想滋魚。”阿來說完,對自己找的這個借口不由得笑了起來。
“爽!好好滋!哈哈哈!”對方推了阿來一把,繞了過去,找自己的同伴繼續(xù)狂歡濫飲。
阿來擦把汗,又朝左右仔細查看一番,確定沒人跟著,遂一步跨到船舷上。不到兩分鐘的功夫,他就解開了繩索,順著船舷緩緩地將小艇送到海面。
“干嘛呢?”又一個人拍了下阿來的肩頭。阿來心說“壞了”!他正飛速轉(zhuǎn)動著腦子琢磨著如何應(yīng)付,扭頭一看,是鐵玉。
“你……干嘛去?”阿來問鐵玉。
“你干嘛去,我就干嘛去?!?p> 哥倆心照不宣地看看對方,一同翻過船舷、順著一條舷梯下到救生艇上。
阿來和鐵玉兩人所在的地方距離9號客輪大約半海里的樣子。漆黑死寂的海面上,不時閃過砰然綻放的煙火,在兩人的頭頂絢爛地炸裂、飛升、下落、消散,把元旦的夜空裝扮成做著各種鬼臉的小丑,此現(xiàn)彼隱,在百米的上空窺視著坐在小艇里的阿來和鐵玉。
救生艇隨著翻滾起伏的波浪、朝著9號船的方向緩緩前行。好在眼下順風,約莫二十分鐘后,他倆已經(jīng)把小艇靠在9號的船體外側(cè)。這一路上,傳到耳朵里的除了頭頂?shù)呐谡毯投Y花,就是附近客輪上時高時低的猜拳行令聲。但9號這邊卻很是安靜。作為馬爾斯島一把手的旗艦,既然毛赫不在船上,就只留下寥寥幾個巡警,而這些警員大多已經(jīng)在船艙里喝得東倒西歪。
阿來把救生艇系在9號的船尾,自己先爬上船舷,然后將鐵玉拉了上來。甲板上很安靜,沒見到一個人,甚至連個人聲都沒有,仿佛一座鐵板搭成的墳?zāi)埂0韮扇私柚炜蘸鲭[忽現(xiàn)的花炮閃光,以及左近船只反射的亮光,摸索到了甲板下面的那個管道間外。阿來把耳朵貼在管道間的鐵門上,里面沒有動靜;他輕輕扣了扣鐵門。
幾乎同時,管道間里傳來了清脆的敲擊聲作為回應(yīng)。敲擊聲有的長有的短,應(yīng)該是某種代碼,比如摩爾斯代碼。
“他在呼救?!币慌缘蔫F玉聽到了叩擊聲,很確定地說。
現(xiàn)在的問題是怎么救。
阿來使勁晃動一下鐵門,意識到憑蠻力是無法解決的。鐵門上的大鎖比他的腦袋都大一圈兒。怎么辦?回去找家伙?時間肯定來不及。鐵玉發(fā)現(xiàn)腳邊不遠處扔著一根粗重的鐵釬,估計是輪船的大副修理設(shè)備后隨手擱在這兒的。鐵玉拿起鐵釬、穿過大鎖,使出吃奶的勁兒撬了幾撬,大鎖紋絲不動。
阿來上前給鐵玉幫忙。兩人合力,玩命撬動著大鎖。在這徹骨的寒夜里,不過兩分鐘的功夫就全身濕透。
皇天不負有心人,臨近10點的時候,“咣”地一聲,大鎖的鎖桿終于被撬斷,掉落在甲板上,發(fā)出一聲巨響。巨響在寂靜的夜空里回蕩著,回聲持續(xù)了至少一分鐘,震得兩人耳膜生疼。
鐵玉驚恐地看著阿來。阿來鎮(zhèn)靜一下,示意鐵玉別害怕、小心行事即可。“進去看看。”他對鐵玉說,自己先打開門鉆了進去。
管道間里漆黑一團,猛地闖入,眼睛一時無法適應(yīng)、看不見任何東西。過了一會兒,兩人總算發(fā)現(xiàn)盡頭的墻壁和頂部盤繞著粗大的管道,靠著墻角的一根管道上鎖著一個男人。
從外表看,這肯定是外國人,具體哪個國家的,他倆看不出來。這個人嘴里堵著一塊破布,雙手繞過管道反綁著,腳上沒穿鞋,兩只腳黑乎乎的冒著臭氣。他的面前,是一只鐵盆,盆里是一堆黏糊糊、味道刺鼻的東西,大概是他的晚餐。
不用問,剛才這里傳出來的叩擊聲,就是此人用手敲擊管道發(fā)出的。
阿來上前將男子嘴里的破布拿掉,卻沒有給他松綁。不清楚對方身份的情況下,貿(mào)然解除他的困境,可能會讓自己陷入困境。
這個外國人抬頭注視著面前的兩個“救世主”,仿佛在看著某個新鮮的物種。如此看了半晌,他嘴里發(fā)出幾個單詞。但鐵玉和阿來都聽不懂。
阿來遺憾地朝鐵玉晃了下腦袋:白忙乎了?
鐵玉走到那人跟前,問了句:“Can You Speak English?”對方用力點點頭。
阿來的英語水平雖然很低,但還是聽懂了鐵玉的問話,見對方點頭,他擦了把汗,嘟囔著“早說啊?!?p> 鐵玉想給這家伙找點兒水喝,找遍了管道間的每個角落,只有管道壁上滴落的鐵銹水。那人大概明白鐵玉的好意,用英語向鐵玉道了謝,并讓他別費功夫了。鐵玉蹲到對方跟前,用半生不熟的英語問他為什么被關(guān)在這里,以及他所知道的關(guān)于馬爾斯島的事情。
那人沉默了半天,開始很是惶恐,幾番猶猶豫豫之后終于打定主意、用鐵玉能聽懂的阿拉伯腔的英語說了起來。他的演說完畢后,鐵玉把談話內(nèi)容轉(zhuǎn)告給了阿來。
這個人是中東酋長國國立大學的化學系教授,幾年前曾獲得過門捷列夫獎,在新元素、新材料、高分子等領(lǐng)域有著令人驚羨的造詣。也正因如此,酋長國兩年前將其派到G5這邊,協(xié)助袁道安和周馥之進行馬爾斯島工程。馬爾斯島是“海上生活區(qū)”,他一個化學專家來此何干?“他們不是建造什么生活區(qū),他們是在找東西?!苯淌谡f:這個秘密只有周馥之、毛赫、卡西姆以及酋長國的幾個高層知曉,連袁道安都被蒙在鼓里。島上的船長、巡警,包括卡西姆的那些手下,對此也是一無所知。就是說,全世界了解馬島真正目的的,一個巴掌就能數(shù)得過來。來到馬爾斯島后,教授專門分析了所要尋找的那個“東西”的化學屬性,發(fā)現(xiàn)其具有迄今為止最為強烈的金屬活動性以及致命的放射性,如果任意開采,會毀掉半個東陸國的國土面積的廣闊海域。所以,教授嚴詞拒絕了周馥之的“盛情”并要求回國。他的要求同樣被“嚴詞拒絕”,下場就是關(guān)在這間屋子里“反省”。
“每天只有一頓飯和半瓶水?!苯淌趯Π韮扇苏f。
“他們在找什么東西?”鐵玉問教授。
教授不無輕蔑地看了看鐵玉,沒有吱聲。在鐵玉的再三追問下,教授反問對方:“你化學學得怎樣?”
“還不錯。”
“那我問你,元素周期表一共多少元素?”
“嗯……一百……一百多個吧?”
“說具體點兒?!?p> “一百一十……八?”
“蒙對了。他們要找的,就是……”
“砰!”教授剛說到這里,管道間門口傳來一聲巨響。天雷般的回聲跟剛才大鎖掉落在地一樣,差點兒震聾了阿來和鐵玉。鐵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扭過頭,發(fā)現(xiàn)庫房的門口站著三個人,其中一個正是島主毛赫。
毛赫的手里舉著一把槍。槍口冒出的縷縷白煙,隨著凜冽的海風沖向天邊、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托馬斯劉
阿來和鐵玉終于找到困在9號船里的人、一位阿拉伯化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