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平安忿忿不平地離開曹操的府邸,準(zhǔn)確來說是荀彧的府邸。他們這番一對話,曹平安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定為了曹操,而曹操本人卻成了荀彧。
這才得知曹操那一番偽裝,為的是避人耳目,再者那荀彧身患惡疾本就這幅模樣……這真是嘩天下之大然!
這么悶頭悶?zāi)X地走了一陣抬頭一看,原來自己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太尉府。這下拿了名刺遞給守門令史,這守門令史知道是太尉的兒子來了,忙把名刺還回,滿臉帶笑將他讓了進(jìn)去。
也是曹平安心里難受,去皰屋用了兩盞酒氣魄也放開了,當(dāng)下心情舒坦便滿不在乎地往各處掾?qū)俜抗淞斯洹V饌€瞧過來不禁大失所望,現(xiàn)在的太尉府哪里還有點兒生氣?
這實在是太冷清了……
這老曹嵩用的都是些年邁老吏,有的連牙都快掉光了,大中午熬不住皆爬在幾案上打盹,這些人雖然不是什么壞人,但庸庸碌碌不是才干之秀。
當(dāng)然,這年輕的倒也有幾個,不過卻還不如老的,都是鴻都門出身的宵小之輩,甚至還有皇帝欽點而來的幾個奸佞諂媚之人。
四處在這太尉府轉(zhuǎn)完了,待至臺閣之前,兩個門前令史知道他的身份,諂笑讓出道路送他進(jìn)了閣內(nèi)。
曹平安進(jìn)去一看,里面更覺冷清絲毫都不熱鬧,只有老曹嵩一人端坐在案前批文,幾案上的公文全都堆滿了,還有一盤西域樣式的糕點。
眼見如此景象,曹平安反而對身為三公的老曹嵩生起了憐憫之心。
老曹嵩見他來了,把筆一放悶哼道:“我就沒搞懂,是我這太尉做的不如往任還是我這幫直閣令史沒骨頭,你看當(dāng)初那崔太尉,他兒子想進(jìn)太尉府硬是攔了下來,如今你這名刺都不收,甚至還諂笑個臉把你迎了來,我真是他娘的……”
“那您就把他們?nèi)铝?,別叫這幫諂媚人在這里起哄?!?p> 曹嵩沒搭理這茬,聞他一身酒味說道:“你小子又喝酒了吧?”
曹平安自己尋了一張杌凳坐到一旁。曹嵩見他無語,抬眼皮道:“你這去了一趟幕府怎么愁眉苦臉的,怎么?這典軍校尉不如你心意?”
“我哪里是愁這個,我尋思著做不做官都行,可是……”曹平安是打心里想把他與曹操這層關(guān)系說出來,但話到嘴邊落了空。
“可是什么?”老曹嵩問了一聲,“如今朝廷已經(jīng)頒布西園八校尉了,你就別挑三揀四了,至少你手里還有些兵權(quán)不是?”
“我想說人家那堂子比你這里熱鬧多了!”
“嘿嘿!”曹嵩笑了笑,“這話倒是不假?!?p> 曹平安也跟著笑了:“那不然呢?大將軍府嘛,那不是權(quán)傾朝野?我看就差管著尚書了?!?p> 曹嵩收住笑容:“那西園校尉你遇見幾個?”
“七個!”
“也是!”曹嵩回了一句,又道:“何進(jìn)原想拿當(dāng)今萬歲當(dāng)傻子,我告訴你,這劉宏他可不傻,這方必然有他自己的打算,你瞧,這上軍校尉讓蹇碩做了去吧?你往后可得小心這兩幫人喲!”
“不過他能找出一個不跟何進(jìn)相近的人,也是很有本事。算上我,現(xiàn)在幕府里可已經(jīng)坐著何家七個校尉了?;实酆褪J痰故窍胂拗坪芜M(jìn)的兵權(quán),可是眼瞅著人家又到將軍府上去了,爹,你也莫講了,我在那府上多待一會兒多聽一句,我都怕得要死!”
“你沒事怕個什么?”老曹嵩嘀咕一聲。
“我怕呀,這十常侍惦記著何進(jìn)的權(quán)利,如今大將軍愈發(fā)膨脹,我怕他們哪天就得刀兵相向,到時候我不是跟著受連累?”
“你說的這事兒我倒是也有考慮,料想再過個幾年,這朝廷肯定要亂,就看劉宏這皇帝治不治得住了?!?p> 曹嵩拿起筆來,接著說:“你也把心放寬了,法雖嚴(yán)厲切不可責(zé)眾。況且不用你們這七個人,還能用誰?平亂的部隊總不能用宦官吧?那群東西打不了仗,所以能打仗的都在何進(jìn)麾下,你們可是保衛(wèi)大漢疆土的將士,難不成讓這些個沒卵子的人去平亂守疆?”
“嗯,說得在理?!辈芷桨颤c著頭眼睛看著那盒糕點,問道:“爹,這是哪兒來的糕點???”
“波斯!”
“波斯?那么遠(yuǎn)?”
“是西域都護(hù)府送來的,這東西說是胡麻餅,你嘗嘗!”說著曹嵩打開了蓋子。
曹平安上前兩步拿了一塊:“嗐,我說是什么呢?這不就是芝麻餅嗎?”
“什么芝麻餅,這是胡麻餅?!?p> “爹,這東西叫芝麻,不叫胡麻!”
“你這小子,人家送禮的人都說這是胡麻了,你去過西域了?少在這胡說八道!”
“是是,胡麻,不過嘛……”曹平安也不爭執(zhí),“這好端端的,都護(hù)府沒事送你這玩意兒干嘛?”
“你就不知道了吧,那都護(hù)府自段颎離世后便有些亂了套,皇帝又苦于黃巾起義,這方才平了亂接著各地又起義不斷,平過來平過去,哪兒還有心思管那都護(hù)府?所以啊,到現(xiàn)在這西域的都護(hù)都還沒個確定的人選!”
“那么送這東西來的是……”
“是段颎他族弟段煨,如今他在董卓帳下謀事,這是想讓我與他活絡(luò)一些關(guān)系,讓他繼領(lǐng)這都護(hù)一職。”
“就這么一盒胡麻餅就要個職位啦?”曹平安笑著看了看曹嵩,心里知道曹嵩這人可不干這沒買賣的事兒。
“當(dāng)然不止這些,還有什么羅馬短劍、波斯陶器……”
“你收下啦?”
“收啦,反正我尋思都護(hù)這職位也沒人領(lǐng),干脆就給他活動一下,我這不是正在寫奏折嘛?”
“哦!”曹平安隨口應(yīng)了一句止住這個話題,接著說起西園八校尉?!拔铱春芜M(jìn)府上這些個校尉都不是一條船上的人,夏牟那是老人物了,馮芳又是曹節(jié)女婿,可如今去了幕府還不是照樣俯首聽命。這馮芳跟那袁術(shù)好得很,就像穿一條褲子的?!?p> “怎么不是一條船上的了?”曹嵩剛寫了幾個字,聽到這話便沒心思再寫,站起身來道,“馮芳跟咱家的情況不是很像嗎?咱們這等閹人子弟尚且如此,何進(jìn)之勢還有誰可以阻擋呢?”
“那不一定!”曹平安笑著,“我瞧這何進(jìn)就是袁紹的一枚棋子!”
“你可不要亂說,這大將軍豈能是一個下屬的棋子?”
“爹,你就不明白了吧!”曹平安很是得意,原來還有老曹嵩不知道的事情,“這些個名士入了幕府,明著是投奔何進(jìn)的,但十之八九都是沖著袁本初去的,幫何進(jìn)是假,有意與袁紹一道對抗當(dāng)今天子并鏟除宦官才是真?!?p> “那些人想除掉十常侍還有誰能看不出來?只是袁家的事情我倒是沒發(fā)覺,看來必定是袁隗這個老狐貍又在背后做文章了?!?p> “我覺得倒是袁紹自個兒的主意!”
“你想啥呢?你以為袁家比我們曹家就能好到哪兒去了?他們可都盡是些偽君子!”
“也許吧!”曹平安打量著他,心道:“人家若是偽君子,那你不也是真小人了嗎?”
“何進(jìn)是個莽夫,莽夫哪兒又能長腦子,這方讓人家當(dāng)?shù)妒沽硕疾恢?。如今他鋒芒太露,甚至蓋過皇上了?!?p> “十常侍沒給皇上出什么主意?”
“他們完嘍!”曹嵩搖著頭,“十常侍現(xiàn)在只顧著保命了,我聽說蹇碩這幫人在巴結(jié)董太后,張讓那幫人在巴結(jié)何皇后。這閹黨兩邊都不敢得罪,正忙得不亦樂乎呢!”
“這黨羽斗爭怎么還扯上皇后和太后了?”
“董太后可不喜歡這皇后,總是覺得她是個屠戶出生,心里鄙夷的緊。何家董家暗中較勁,最可憐的是那位二國舅何苗,處心積慮依附張讓,到現(xiàn)在里外不得好。何進(jìn)看不上他,董家也記恨他,到現(xiàn)在十常侍都不搭理他了,活該他倒霉!不長眼睛……”
“哈哈!”曹平安笑了出來,“早前這何苗還讓我依附他呢,我沒答應(yīng)!”
“什么時候的事兒?”
“就是我辭官那陣子,他派了個小督郵來,那人叫秦宜祿,說是讓我依附這二國舅定保我榮華富貴?!?p> “還好你沒答應(yīng),不然你現(xiàn)在可就難受了,莫說袁紹不引薦你,我都不帶搭理你的?!辈茚越又鴦偛诺脑掝},說道:“你去幕府見著了你小時候所救的何颙吧?”
“見著了……”
“你且想想這些人的關(guān)系,就知道我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了!”
曹平安閉著眼睛思索一陣,說道:“這何颙是袁家的幕僚,這一干黨人與何颙關(guān)系又親。北軍諸人還有清流名士也都跟袁家有關(guān)系,就連我也是袁紹引薦的……”
“爹說的對,這幕后之人必是袁隗!”
“你看,我就說他們是偽君子,一點兒都不假吧?以后你對袁氏兄弟也要有所防備?!辈茚酝A斯P走到曹平安跟前拍了拍他的肩,“你也不小了,少時的感情過去就過去了,該放手的就放手,該不摻和的就別去多事兒,自己走好自己的仕途就行了?!?p> “嗯?!辈芷桨沧焐洗饝?yīng),但照目前看來,并不覺得袁家有什么私心,無非就是想鏟除宦官罷了。他趕緊轉(zhuǎn)移話題道:“爹,您在忙什么?”
“咳!這不是給段煨寫奏折嘛。再說了,這天下三公不錄尚書事,上朝形同是擺設(shè)!我不過是花錢買個臉面給咱們曹家祖輩臉上長點兒光……”
突然,這前門一開,一個令史慌慌張張跑了進(jìn)來:“大……大……大……”
這令史半天說不上一句話,老曹嵩聽得冒火,揚手就是一巴掌直打得令史一個趔趄,說道:“你他媽的把舌頭捋直了,大什么大……?”
令史定了定神,這才說道:“啟稟曹公,大事不好啦!并州白波谷黃巾余黨造反,賊人抄掠州郡,現(xiàn)已從河西攻入河?xùn)|地界。百姓深受其害,請曹公請旨定奪?!?p> 真是怕啥來啥,這曹嵩剛買官,馬上就叛亂了,若是皇帝一惱怒,這方便要罷了曹嵩這太尉一職。
曹平安忙回頭瞧了瞧老曹嵩,只見他面若死灰,但還是寬慰著他說道:“別慌,為父這是花了重金得的官兒……應(yīng)該不會有問題吧!”
這話誰都聽得出,老曹嵩說這話時底氣可不怎么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