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夜晚很短,一閉眼一睜就過去了。
有人說夜晚很長,漫漫長夜盡是孤寂。
對于林安來說,此夜顯然是長的。不知道是地球的酒和天庭的酒有什么大的差別,半斤白酒下了肚,林安卻只覺得體內(nèi)有些溫潤,而無絲毫的醉意。
老林早已經(jīng)紅了臉,說了很多胡話。大抵都是要讓他好好工作上進(jìn)或者早點找個姑娘的一些話。此刻已然是仰在他那張老床睡著了,呼嚕聲還是和以前一樣,大的每間房都能聽見。
至于林安,不知道是新床讓他有些不適應(yīng),還是與毛爻和石步云的重逢讓他心里感到難受。相隔數(shù)年,那個或許曾經(jīng)清純可人的女孩已然是一個肥膩胖子身邊的夫人,那個或許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已然被磨得沒了半點心性。
社會真是一臺巨大的熔爐,將一切事物和人都一股腦都丟了進(jìn)去,在里面的每個人,身上都多多少少沾染了本不該屬于他們的東西。都會變的,有人說這種改變叫做成長,有人說這種改變叫做妥協(xié)。具體是什么,林安不清楚,他起身走到了窗臺邊,望向那個熟悉的小院子。
好像又看到了過去,他掛著燦爛的笑容奔跑在那個石步云身后。如果一切還是那樣,就真的太好了。
如果李秋沙現(xiàn)在在他身邊就好了,他真想問問那個老道,何為凡塵,人該如何。
不過回答林安多半也能猜到,以道士的身份來說,肯定會勸他放下,順其自然。
道理誰都懂,可又能如何呢?林安勸自己不要多想。他覺得此夜有些枯燥,便在那暫停了許久的CD機上按下了繼續(xù)播放的按鈕。
正好放到陳鴻宇的《理想三旬》。
“這個老頭,還勉強算跟得上潮流?!绷职草p輕地笑了一下,老林對于音樂的品味并不像大多數(shù)老頭一樣停留在“日落西山紅霞飛”那樣的年代。這也姑且能算得上老林的一個優(yōu)點吧。
林安想將自己放空,又突然聽到一句“靠嬉笑來虛度,聚散的康概,碾轉(zhuǎn)卻去不到,對的站臺,如果漂泊是成長,必經(jīng)的路牌?!?p> 不知怎么的,鼻頭一酸。他抬頭望向天空,問道,“靠嬉笑來虛度么...虛度完后呢?在那上面是我對的站臺嗎?”
林安這夜并沒有睡,呆呆地看著天空,從黑色逐漸變淡,最終天的那邊浮現(xiàn)出燦爛的霞光。
院外那家開了十多年的包子鋪又開始了營業(yè),他們十多年是這樣,后面的十多年呢?也會是這樣吧。
林安腦子里依然在胡思亂想,CD機早就放完了樂曲,亮著燈,提示著林安已經(jīng)播放完畢。外面的嬉鬧聲雖然闖進(jìn)了房間,但這個清晨依然顯得很靜。天亮了,林安依然沒有睡意,明明是在家中,卻奇怪得無法安睡。
時鐘上的針滴滴答答地走著,在大概六點二十七分的時候,他就聽見了他父母的起床的嬉鬧聲,今天他們家會很忙。因為今年要由他們家操辦團(tuán)年飯,說是是聽見林安回來后臨時決定的,那些許久未見的親戚們也都想見見林安。
林安嘆了口氣,出門幫父母做了早飯。
“安子,咋起來這么早,大冬天的不睡一會兒?”張麗很是驚訝兒子的早起,在她的記憶中安子還是一個總會賴在床上不愿起床的孩子。
“還好啦,我在上面當(dāng)保安,起得都很早?!绷职矒狭藫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
“哦,對了,今天你爸喊了你二表舅過來吃飯。”張麗走上前,輕輕替林安理了理衣領(lǐng)?!澳愣砭税。@么多年好不容易回來過一次年,他現(xiàn)在混得可好了,你今晚可得好好表現(xiàn)表現(xiàn)??茨懿荒茏屇愣砭藥?,畢竟咱家的安子好歹還是一個大學(xué)生?!?p> “不用了...”林安當(dāng)然不能跟著他那二表舅去混,他現(xiàn)在可被綁死在了天庭,再有兩天就得回天上了。而且在林安的腦海中,并沒有二表舅這個人的印象,距離上次見他,已經(jīng)過了十五年,還是十六年。林安有些記不清了。
“怎么不用?乖,聽話?!睆堺愋⌒牡貙⒁化B紅色的鈔票塞進(jìn)了林安的兜里。“去置辦套體面點的衣裳,再給你表舅帶條中華。我等會兒讓老林把他藏那幾瓶茅臺也拿出來,今天晚上好好商量一番?!?p> “媽,我不...”林安想要拒絕,但又被張麗一個瞪眼給瞪了回去,他只好點了點頭,“好,知道了,媽?!?p> “乖,聽話嘛,這才是我的兒子嘛?!睆堺愰_心的摸了摸林安的頭發(fā),“媽先去忙了啊。你出去玩一會兒,注意安全?!?p> “嗯。不用擔(dān)心,我會注意的?!绷职颤c了點頭,心道,自己現(xiàn)在雖然沒有錢,但好歹還是一個仙,在這凡間能威脅他安全的,再怎么也是浩克那樣的怪物才行吧?
說罷,林安出了門,去了石步云的家。
他已經(jīng)醒了,但從他臉色看上去還是有些不適。林安給燒了一碗姜湯,輕輕放在了他的床頭。
“謝謝你,安子。”
“沒事,咱兩客氣啥,兄弟嘛?!?p> “嗯?!笔皆泣c了點頭,頓了頓,“昨天,謝了。說出來之后好多了?!?p> “嗨,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還白喝你幾瓶酒呢。你呢,順其自然,該放下就放下唄?!绷职搽m然自己都做不到,但還是這樣安慰著他。
“嗯,她前幾日就回江西老家了,我和她徹底結(jié)束了。”石步云靠在床頭,帶著一股終于結(jié)束了的輕松表情。“說奇怪,現(xiàn)在倒是一切都松和了。”
“松和了就好,誰又不想松一點呢?”
“可惜我們并不能松和太久,畢竟我們都是活在這世界最下面的人?!笔皆仆高^窗子望著外面的景象苦笑著?!澳阏f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總有人上人,總有天生就在終點的人?”
“或許吧?!绷职裁嗣约旱谋亲?,“不過,我們的起點雖然很低,不過我們的路還沒到盡頭?!?p> “你什么時候?qū)W會這么多雞湯了?”
“畢竟是大學(xué)生嘛,晚上我家吃年夜飯,你要來嗎?”
“不了,我現(xiàn)在想清楚了,我得多陪陪我的家人。畢竟我是個人,不是個畜生?!?p> “好,提前給你拜個早年?!?p> “我可沒多的錢給你包紅包嗷。”
“擁抱就夠了唄。”
“男人別說那么肉麻的話?!?p> 兩人緊緊擁抱在了一起?!靶值?,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