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唐被空明狀態(tài)下的崔承福給成功說服了,便和他一起待在大海寺的山門上,遙遙得看著戰(zhàn)場上發(fā)生的一切。
“如果我賒刀給那些注定要被坑殺的反王,我還能收回我應得的東西嗎?”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天,待你不薄。”
“你能把這空明狀態(tài)給收了嗎,我總感覺瘆得慌?!标愄泼嗣约旱谋亲?。
“我感覺,這樣挺好。就這一會兒,我已經想通了很多東西。”
“你自己都知道,一飲一啄,莫非前定,想通那些東西...難道就沒有代價嗎?”
“如果沒有我,張須陀不會死在今日,李密不能攻取滎陽,可能,這就是天給我的報酬?雖然沒有給你的厚重,但也不錯了?!?p> “空明...到底是個什么感覺?”
“心意合一?!?p> “跟三論宗,有關系嗎?”
“有,我此時的狀態(tài),便是你所修之道的盡頭?!?p> “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你都沒修過道...我好歹也經過了七年練己、三年筑基的過程...你這手捧一簽筒,便能達到我所修之道的盡頭?”
“你所求,即是悟空二字,因為我本身并未進行過任何修行,本就為空,于是便能一步登天,直接領略其中奧妙?!?p> 悟空悟空,嬉笑怒罵,九九八十一似有所得,卻終究悟個空字?陳唐一時有些猜測,難道等自己把一切都扶上正軌,便算是功成圓滿?但那也只是將一切回歸了原樣,應了一個空字,似有所得,但卻一切皆空。
“你明白了?”
“好像明白了一點,但沒特別明白?!?p> “有什么沒明白?趁我還在這空明狀態(tài),盡早問出來,而且...張須陀他們也快到了。”崔承福伸手指了指那面正不斷靠近的軍旗。
“朝廷庇護,到底是怎么回事?!?p> “象征著天命所歸,不尊天命,自然要受到懲處,防止在太平盛世,有俠,以武犯禁?!?p> “地府,便是朝廷所屬?”
“天命的代言人而已,總不能事事都讓它老人家親自來干吧?!?p> “那神佛和它,是什么關系?!?p>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出現(xiàn)了知天命的大和尚救下了藥石無醫(yī)的李家二公子?!眱扇说膶υ捪袷沁B珠炮彈一樣,一個接著一個。
只是陳唐在問完神佛和它是什么關系后便陷入了沉默。
崔承??粗萑氤聊年愄疲崃送犷^,“長春你,沒有問題了?”
“沒了,我突然覺得,一切好像都,豁然開朗了?!?p> “不,我覺得,有些事情你還是沒有想通,就像是你曾經問我的那個問題,你還是沒有獲得答案?!?p> “什么?”
“這座山,是不是叫兩界山。根據(jù)我的猜測,長春你可能是聽別人講過一段故事,然后故事里的主角,和你的遭遇很像?”
“是。”
“那段故事,講得也是悟空?”
“是?!?p> “那在那個故事里,等你過了兩界山,是不是就要遇上觀音了?”
“你到底想說什么?”等崔承福問出這個關于觀音的問題,陳唐的汗毛便頓時豎了起來,因為他還記得崔承福介紹大海寺時說,傳說觀音北行渡人,移居滎陽,故名代海寺。
“可能,天之所以那么眷顧你...是想讓這段故事...看起來更好看點?或許,那個故事也正是他想看你究竟有什么反應,特地讓人講給你聽的?!?p> “所以我奔波的意義,只是為了演段好看的故事...給它看?”
“說不定哦,如果你選擇不奔波,或許別人會代替你演下去,比如說,我。”崔承福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
“為什么?”
“因為我剛剛腦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個很可怖的想法,你做到的事情...現(xiàn)在的我,都能做到?!贝蕹懈C鏌o表情,睜著一只只有眼白,沒有瞳仁的眼睛看著陳唐。
“所以,我別無選擇咯?”
“是的,因為這個爛攤子,其實是你搞出來的,你的出現(xiàn),弄亂了這一切。它,只是為了讓故事更好看些,又增加了一些無傷大雅的橋段?!?p> “那我碰見李麗質,是它安排的嗎?我,其實是因為李麗質,才下的山。”
“你,算得到她嗎?”
聽聞崔承福此言,陳唐立刻開始手掐六壬,然后驚詫得發(fā)現(xiàn),他算李麗質就和掐算自己命運一樣?都只有模糊不清的答案。所以...其實崔仲方無法算出李麗質的命運并不是因為李麗質身負皇氣...而是因為李麗質和自己一樣,都是被天給后加進來,并不在原本的故事里?
只是...她不是穿越者...只是...她是個為了讓整個故事能夠就此發(fā)生,而被憑空插入的可憐人...陳唐的心底突然升起了一陣名為同病相憐的情緒?
“看來你已經有答案了,或許,你還因為她的遭遇和你有幾分相似,然后便徹底愛上她?長春,你,已經進入角色了,那個老天給你安排好的角色?!?p> “既然反抗不了,不如好好享受?”沒來由得,陳唐的心頭突然蹦出了這么一句話,并把它說了出來。
“看來我的感覺還真沒錯,長春你,真得是個很有意思的人?!?p> “既然你已經察覺到你的軌跡,其實是被安排好的,你又為什么會安于被困在這個軌跡內呢?”
“我原本的人生,就是被困在某個軌跡里的。家族會給我安排一個門當戶對的姑娘,然后我會秉承著家族的意志開始不斷開枝散葉,等到王朝更迭完成,家族會給我安排一個不高也不低的官職...我的一生,就和我那些個祖輩一樣,毫無新意,哪像現(xiàn)在,通曉身后事,信手弄乾坤,雖然在它看來,我也只是個舞臺上的戲子,可我,演得要比他人,更加精彩!”崔承福情至深處,甚至手持簽筒,舒張開了雙臂。
陳唐聽著腳下傳來的廝殺聲,又看著眼前狀若瘋魔的崔承福,一時間居然產生了他也端坐在云端,以眾生為棋的錯覺?
“長春,你,心動了,這...很不好?!?p> “為什么?”
“因為我覺得它...并不想到看你,一生圓滿。那樣的主角...沒有意思...”崔承福的話語飄蕩在空中,像是在胡言亂語,又像是什么可怖的寓言,讓陳唐,又一次得陷入了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