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構陷
雍京城，戶部侍郎李中瀚的府邸。
一池未綻的荷花、一泓蕩漾的清水、幾道神態(tài)各異的人影。
正三品的戶部侍郎李大人拱手立在中央，輕輕向池水中灑下一捧餌料，霎時間，驚動了滿池子靈動的錦鯉。
“侍郎大人，那道通緝令下官已經命人張貼出去了，若無意外，最多五天，下官一定將那姓秦的妖孽捉拿歸案！”
一個身著錦衣，兩肩前后繡著正蟒、腰帷批領繡著行蟒的中年人朗聲開口，一道長長的胡須微微顫動。
——正是雍京城的京兆尹，許明銳。
聽到許明銳的話，李中瀚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繼續(xù)欣賞著池中鯉魚同玄龜爭奇斗艷的場面。
“兩位大人……”
身旁，一道嬌媚入骨的呢喃響起，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婀娜多姿的麗人身著一襲米黃色的長裙，裙擺還開著分叉，一直蔓延到大腿根的位置。
“你們可一定要替民女伸張冤屈啊……”
女人噘著嘴，精致的臉蛋兒幽怨無比。
“民女在那春暮閣經營了多年的小本兒生意，好不容易養(yǎng)出兩個招人疼愛的姑娘，卻都死在了姓秦的賊人手下……”
看女人泫然欲泣的表情，似乎隨時都要哭出來。
“木姑娘……”
許明銳聞言，把目光從女人白花花的大腿上不舍地移開，肅然道：“你大可放心！”
“上了我京兆府通緝令的亂臣賊子，還沒哪個最終不會伏法的。”
“更何況，春暮閣兩位姑娘的尸體我已經命仵作校驗過了，和最近其他官宦人家發(fā)現(xiàn)的女眷尸體，死法幾乎完全一致！”
“都是被扒了皮抽了筋，連尸骨都要溶成尸液，實在是殘忍至極?！?p> “這足以說明，那姓秦的賊子，絕對是這些命案共同的兇手！”
“這足以當?shù)闷鹫D九族之大罪了！”
“本官一定會將其抓拿歸案、打入天牢！”
“多謝許大人，民女感激不盡！”
木花瑩聞言，俏臉一喜，胳膊輕輕搭在許明銳的肩上，叫這小老頭兒差點沒舒服地斷了氣兒。
“許大人……”木花瑩突然又委屈起來，眼巴巴地說道：
“可是，當日那兩個賊人行兇時，疾步如飛、電光亂閃，不像是正常人，莫非是什么傳說中的妖怪？若真是如此，官府緝拿起來，豈不是很危險？”
“那應該不至于……”
許明銳的瞳孔微微一縮，思慮半晌后，搖頭道：
“一般的妖怪是無法幻化人形的，若是有辦法幻化人形的，道行已深、又何必對兩個青樓女子下手？”
“我估計那兩人，或多或少也是修過一點道法的術士。”
“術士？”
木花瑩臉上掛起一副天真的表情：
“難道我們人類也能飛天遁地嗎？民女還以為，這是妖精才有的本事呢……”
“哈哈哈哈……”許明銳笑著擺手：“當然不是！論起道法之精深，這世間又能有幾個妖怪，比得過我大雍國師呢？”
“許明銳！”
突然，一直沉默不言的李中瀚開了口。
“侍郎大人！”許明銳趕快恭敬地低下頭。
“你切不可大意輕敵，且去那天樞局借調一些人手，如此，就算兩個賊子身懷道術，也插翅難逃！”
“下官聽命！”許明銳的神色中閃過一道訝異。
天樞局？
這可是國師大人親自統(tǒng)領的機構啊……
聽說里面供奉的盡是一些神通廣大的修行人，在此之前，許明銳和他們打過的交道也不深。
……
“妖骨扳指、妖骨扳指……”
趁著許明銳和木花瑩眉來眼去的間隙，李中瀚的瞳孔卻悄然縮緊：
“這可是來自那位妖女的東西……”
“又豈能任由他人奪走？”
轉瞬后，他右手握在湖心亭的石墩上，狠狠一發(fā)力，剎那間，堅硬的石墩竟如同豆腐一般，蹭蹭蹭破碎開來，大塊大塊地掉進池水之中。
“哼！”
李中瀚冷哼一聲，再也不說話。
……
另一邊，雍京城坊市的街道上，寶馬雕車香滿路，正是最熱鬧的夜景時分。
能在鬧市周圍購置房屋的，不可能是什么窮苦人家，單看兩側燈火通明的瓊樓玉宇，就知道此處不勝繁華，乃是人間一等一的奢侈之地。
突然間，一道恐懼的吶喊從一座紅漆黑瓦的宅院中傳來。
“救命啊！”
“殺人了！”
循聲望去，只見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驚恐萬狀地沖出來，沿著地面竭力攀爬，如同見到了什么厲鬼妖魔似的。
然而，凝神瞧去，卻見這人的下半身——
早已化為肉泥！
甚至，他那慘白的骨頭還黏連著些許肌肉組織，滴答滴答直往外冒血……
“救、命、啊……”
男人口中發(fā)出最后一聲絕望的呼救，雙手在空中悲愴地揮舞了幾下，終于無力地下垂到地面上，再無聲息。
嬉鬧的人群頓時四散而逃。
霎時間，女人的尖叫、駿馬的嘶鳴、兒童的哭喊……無數(shù)紛亂的聲音糾纏在一起，將這柔美的夜色襯托得莫名詭異。
漸漸的，這座豪華的宅院外，再無一人停留，只剩下空氣中殘留的血腥味，和地上一灘化為黏液的尸體……
一人一狗，突然從黑暗的陰影中現(xiàn)身。
只見那俊俏的郎君輕輕走到尸體面前，蹲下身來。
“柴柴……這種溶化尸體的邪術，你以前可曾聽聞過？”
秦歌神色閃過一絲肅穆，朝旁邊的大黑狗問道。
“能溶化尸體的邪術，大千世界多了去。”
“可是能將尸體溶化得如此徹底，連一絲一毫的骨灰都不留、全部化為尸水的，我也沒見過……”
柴柴鼻子猛力聳動，似乎在嗅聞空氣中的味道。
突然間，它忍不住“汪”的一聲大叫。
“有邪氣！”
“現(xiàn)在還在這宅院之中！”
“我的鼻子絕對不會出錯！”
秦歌猛地站起身：“什么？！”
二話不說，他直接捏出一道法印，瞬間，周身數(shù)十丈的空間內綻放出無數(shù)光華，竟變得亮如白晝。
“小小魑魅魍魎，竟膽敢鬧市行兇？！”
“嗚嗚……”
“嗚嗚……”
電光火石間，一陣悲傷哀怨的哭聲突然傳來。
“冷、冷、冷……”
“嗚嗚……”
“公子哥哥……”
“你能不能來抱抱我……”
秦歌聞聲，眼神陡然一縮。
卻見那門戶大開的宅院里，居然慢慢走出來一個少女，梳著馬尾辮，穿著雪白的衣裳，臉上還掛著兩行清澈的淚水。
“這怎么可能？！”
秦歌看清那少女的臉之后，原本還算淡定的表情居然瞬間大變！
“你怎么可能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