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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羆傳

第85章 密信

熊羆傳 熊羆君侯 4394 2021-07-16 22:30:00

  聞羽待人走后,調(diào)暗了室內(nèi)的火柱。

  昏暗之中,他此刻已料到這段時間暗中跟蹤追查自己的很可能就是寧豐。

  寧豐,富鄉(xiāng)侯寧遲的侄子,頭腦清明,思維縝密,更可怕的是他與生俱來的敏銳直覺,若將這生意場上的精力放在自己這里,難保他不會查出什么來。

  寧豐,到底是敵是友?聞羽此刻卻無法斷定。

  兩日后,秋苑的精騎出城三百里,總算劫殺了劉鶴群的信使,拿到密信后往回趕,到了九十里的驛站正趕上晌午,人馬奔馳快兩日太過疲乏,又想已順利完成了任務,便停下吃飯歇腳??娠埑缘揭话?,一個個便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埋伏在此的朱雀弟子搜到了密信,索性一把火燒掉了驛站。之后怕生變故,便以飛鴿將密信傳回了中都。

  這幾日,中都城四面戒嚴,寧豐用自己的腰牌調(diào)令禁軍出勤換掉了城戍衛(wèi)隊,嚴格篩查每個入城之人的行李細軟,卻未曾料到那密信已飛過城墻,安安穩(wěn)穩(wěn)到了聞羽手中。

  聞羽和鸀鳿看著那密封的信函,上面只有個結(jié)實的蠟塊,并無任何字印。這其中或許就是探尋已久的真相了吧,兩人相對無語,心跳劇烈。最終還是鸀鳿拆開了信封,上面只寥寥數(shù)語。

  “火夜事泄,不知對手,諸事小心,切莫大意?!?p>  這信已然證明劉鶴群是當年火夜之事的主使之一,可他要提醒哪個同謀卻斷了線索,自中都向西一路有江北、漢州、楚北、庸涼及西域多地,卻不知劉鶴群到底要將這個消息送到誰的手里。

  聞羽有些懊惱,本應該跟到目的地再下手的,可惜一來人手不夠,二來即便去追,也可能被寧豐的人干擾。他剛將這些情報謄寫好準備發(fā)給南楚都護府,便聽鸀鳿“咦”了一聲,“我想起一件小事,今天管家嬸子早上出去采買東西回來,可沒到頭午便又出去了一趟,帶回的東西卻都一樣。”

  聞羽的眼睛亮了,鸀鳿說的是老管家秦濤的婦人,平日里伯府的采買都是讓她去辦,聞羽一直以來認為如此安排無非是給這兩口子機會貪墨一些用支的銀錢,卻驀地聯(lián)想起自己每有些行動,那婦人便會出去一趟,于是心下明了,當即生出一個計策來。

  第二日一大早,一聲尖叫撕破了府中的寧靜。

  “雀兒姑娘昏過去啦!”丫頭春兒扯著嗓子在院子里大喊,不一會兒府里的下人們便都趕了過來,老管家兩口子也急匆匆從房里出來探看。

  “剛才還好端端地在那摹畫,忽然間就倒在地上不動彈了……”春兒在一旁大聲嚷嚷,讓人更加煩亂。老管家夫婦向來疼愛雀兒,此刻急得直轉(zhuǎn)圈,霎時滿頭大汗。

  定是夜里讓聞羽那畜生折騰壞了!秦濤在心里暗暗罵著,恨不得一刀把聞羽劈成兩段。

  與此同時,聞羽帶著人信步進了老管家的房間。他打量了一眼,陰沉沉說道,“把可疑的物件全部帶走,不必擔心留下痕跡!”

  秦濤的房間里很是簡潔,除了換洗的衣物,只有幾床老舊的被褥,下廚里有幾副碗筷,還有些米面和菜蔬。幾人找了小半個時辰剛想放棄,聞嗔忽然在菜筐里找出一個發(fā)了黑斑的竹筒,對開的封口處刻著一個虎頭,圖案還上了藤漿熬的白漆。

  “白虎都護府的徽記,看來我總算找到那封信要去哪里了……”聞羽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出了房子。秦濤這個姓氏本來應該讓自己有所察覺的,果然讓一個間諜在身邊潛伏了這么多年啊。想到這里,聞羽不禁有些懊惱。

  雀兒過了半晌才悠悠“醒來”,見眾人都圍著自己,臉倏地紅起來,連忙比劃著手語,表示是自己不小心中了暑氣。

  待到秦濤夫婦回房,才發(fā)現(xiàn)屋里已被人翻得亂七八糟,二人很是驚恐,再往里一看,原來是那該死的馬夫喝醉了酒,正在里面叫罵著耍酒瘋,一刻也不停地砸著東西。

  秦濤將馬夫轟了出去,婦人則警覺地直奔后廚,見菜筐里那竹筒還在,方才松了一口氣,連忙把追到門口罵人的秦濤拉了回來,生怕把動靜鬧大驚動聞羽。

  入夜,熊羆伯府后門外的酒樓里,馬夫心情大好,喝了不少酒,正在和路大幾人吹噓,“今天過得真是痛快,伯爺讓我假裝喝醉了酒,去把老管家的房子上上下下糟蹋一氣,還為此賞了我不少銀兩。想想老匹夫平日里那高傲德行,再想想他今日氣得要死,真是痛快!”

  “想來那老管家平日聒噪,定是把伯爺惹惱了,才叫大哥如此行事!”路大一臉笑容跟著應和,他雖然不知道聞羽到底要做什么,可是白繼忠已經(jīng)傳信過來,讓他在暗處接應聞羽做事,必要時刻要維護聞羽的周全。路大也不知道鎮(zhèn)長要做什么,可自己的骨子里有一股熱血已經(jīng)在慢慢燃燒,那是屬于二十余年前那支熊羆勁旅的熾熱。

  在路大看來,父輩都是聞若虛麾下的士兵,那么聞羽就是自己的少帥。鎮(zhèn)長讓他今后如此從事,那么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或許外人眼中那個癡迷煙花之地的聞羽,真地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寧豐虎著臉坐在后堂,出身龍虎禁軍的十八精騎,若是在戰(zhàn)場上沖刺起來,或可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就這樣稀里糊涂地在中都大門外被一窩端了,看來劉鶴群在信使之后一定是埋伏了強大的援手斷后,那封密信此刻想必早已出了江北,經(jīng)過漢西三郡,直往雍州去了。

  是何等大的秘密,要如此安排?寧豐再度陷入了沉思,他清醒地知道自己面對的是這天下最有權(quán)勢的對手,單單憑借草草組建起的秋苑不足以與之抗衡。即便如此,他還是要繼續(xù)追查下去,而同時準備對付劉鶴群這樣的人,必須要綁定一股朝堂上的力量。

  叔父曾再三告誡自己,寧家數(shù)百年來興盛不絕的奧義在于制衡,與各方勢力不敵不友,只做金銀往來,不沾朝堂事務,方可獨善其身,安然渡過一道道險關(guān)。如今,自己為了維護李家天下,先是成立了暗查的機構(gòu),此時又開始打算結(jié)交朝臣,這樣做來的結(jié)果是制衡,還是失衡?倘若自己變成了伏興一般的魔頭,李求真會不會跟著變成前朝厲帝?

  元恒夜里批完幾宗各司草擬的申文,剛要準備休息,下人便傳富鄉(xiāng)侯府少主寧豐求見。

  元恒此前對此人所知不多,但時常聽聞寧豐頭腦清明,決策果斷,是個天生的商人。

  自己如今身為左相,寧豐此來多半是想結(jié)交權(quán)臣,今后謀取一些利益。想到這,他便生出幾分厭倦,剛想回絕,驀地看到廳堂上掛著的一幅字勉:“萬不闕一”。

  這是當年他剛剛進入禮部做事時,恩師徐守一專門寫給自己的,提醒他身在禮部,不能任性而為,要事事周全,縱然事務繁忙,也不可輕易落下任何一個細節(jié)。想到這,他決定還是要見一見這個深夜到此的不速之客。

  寧豐見到元恒之后,開篇便無啰嗦,直接亮出了御賜的那方腰牌“御敕秋苑郎同尚書平章事”。

  元恒見后心中一驚,他雖然一時間還弄不清楚“秋苑”一詞除了每年的皇家狩獵之外,到底還指向何處,可實在未曾想到在這帝京之中驀地冒出一個規(guī)格如此之高的機構(gòu)——“同尚書平章事”,單單論品級寧豐此時便可與六相比肩,更何況背后必然有李求真的支持。何況寧豐身為一介商人,平日里只埋沒于金來銀往,卻從未聽說他與朝政有半點沾染。

  于是,元恒的態(tài)度謹慎恭敬了一些,拱手探問道,“寧兄身奉皇命到此,不知有何差遣?”

  “元相,據(jù)我查探,劉鶴群結(jié)交邊將,意圖謀反,寧某此番想請元相佐助一臂之力,鏟除叛臣,維護社稷?!睂庁S拱手回禮,一字一句。

  元恒聽后更加吃驚,他萬萬沒有想到劉鶴群已然處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權(quán)柄天下,居然還要行謀篡之事。此事由寧豐說出,絕不是無憑無據(jù)的猜測,聯(lián)想到李求真近來要求自己與劉鶴群做抗衡,此刻若不即刻表態(tài),恐怕將會引發(fā)嚴重的后果。

  “元某身為大平臣子,禮部主官,雖無彪炳權(quán)勢,但倘若劉鶴群坐實此罪,當先提三尺長劍,誅殺逆賊!”元恒心血澎湃,當即執(zhí)手行禮。

  “元相勿急,劉鶴群朝中勢大,兼有外應,今晚只是先請元相知曉此事,容后徐謀。事關(guān)機密,萬勿外泄!”寧豐說罷,回禮離去。

  寧豐這幾日思來想去,元恒此人雖然性情桀驁,行事唐突,卻是徐守一的得意門生。凡是師者所愛弟子,總有三個層級,最下的是技同,再者是性同,最高境界的是志同。

  大平皇朝安安穩(wěn)穩(wěn)地度過了二十年,除了天下初定、并無兵事外,徐守一秉直剛正,一力與劉鶴群的集團對抗,對這江山社稷也是功不可沒。元恒向來與徐守一心性一致,斷然也該是個忠臣,當可作為自己制衡劉鶴群的重器。至于他與聞羽到底是否有瓜葛,此刻卻不是要緊去查證的。

  寧豐回府之后,心中總不安寧,便將自己近來作為又稟告給了叔父,本以為叔父會厲聲斥責,卻未料寧遲倒也持贊許的姿態(tài),“寧家制衡之術(shù)是應對太平年代,若大廈將傾,豈能不力扶之?莫要忘了,當初天道軍起死回生雖是**家之功,可這份功勞說到底是聞若虛給的。我聽聞劉鶴群當年處處與聞若虛作對,再聯(lián)想聞若虛之死至今不明不白,倘若天下真落到這等人手中,寧家還能是寧家么?”

  “叔父放心,李家還是李家,寧家也還是寧家!”寧豐得此教訓,更加堅定了決心。

  數(shù)日之后,寧豐說服李求真,又從禁軍及京畿諸營之中調(diào)集了五百個精干的斥侯軍探補入秋苑,漢國公府就如當初的熊羆伯府一樣,府院四周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寧豐開始對劉鶴群及親眷開展了層層布控和全天監(jiān)視,同時派遣暗哨奔赴庸涼調(diào)查邊境異動。

  聞羽近來仍是成天泡在醉仙居里,他發(fā)覺這里多了不少新面孔,新來的客人大多身材精壯,面色嚴肅,走路虎虎帶風,絕不是中都城里閑散的住戶。這些人不喝酒,不聊天,找定了姑娘一時半刻便了事,絕不過夜。

  他到掌柜多祿那里扯淡,發(fā)現(xiàn)醉仙居近來所收的銀錠里有不少是刻著延平十二年印號的。聞羽知道,這種新鑄造的銀子大多是國庫專門撥發(fā)給各地軍營的,很少能立即流通到民間市場。

  如此一來,這些人的出處也可猜得十有八九。調(diào)動軍隊,寧豐的舉動越來越大了,聞羽不禁有些擔憂,可近來監(jiān)視熊羆伯府的人反倒稀疏了起來,那么寧豐現(xiàn)在的對象難道只是劉鶴群?

  想到這里,聞羽心頭一振,有一條斷斷續(xù)續(xù)的思路正在逐漸對接聚攏。

  德州城里,徐守一這天一早就獨自待在書房,一盞墨研磨了快半個時辰,干了又潤,潤了又干,卻不知該如何回信。

  他收到的是聞羽的密信,上面除了稱呼他為伯父外,只寫了“火夜之事蹊蹺,愿公助力查明”一句話。

  當年徐守一在中都正忙著籌備大平立國禮儀之事,忽然聽到聞若虛身死北狄的噩耗,整個人都驚呆了。

  按照當時的軍報,北狄大盟的白駝一部夜里偷襲,將前去受降的熊羆軍使斬殺殆盡,聞若虛身為主帥未得幸免。

  可是,徐守一當時實在想不通天下形勢本已一片大好,為何會突然生此變故。他自然會想到可能是劉鶴群做的手腳,幾番查證卻毫無結(jié)果,時間長了心氣也就慢慢淡了下去。如今聞若虛的后人送來此信,當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線索。

  延平之初,李求真忽然派人尋來了聞羽這么一個聞家后人,上來便要定封男爵,徐守一以往若按禮制定會反對,可念著他是聞若虛之子,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后來兩年三晉,大破常例,徐守一也未言他。李求真再想給聞羽在六部之中安排一個職位,見劉鶴群連追封聞若虛一事甚是賣力,知道他定會阻撓聞羽到自己所管五部,便只能安排在徐守一的禮部,定下飼司司丞這么一個不甚緊要的位置。誰料聞羽上任之后,業(yè)務平平,終日只流連煙花之地。

  徐守一起初勸誡過幾次,后來見其屢教不改,索性聽之任之,只是感嘆聞若虛如何英雄之人,卻留下這個不肖后人。

  徐守一此刻心情激動起來,他未曾想二十年都未曾了結(jié)的心事竟有了轉(zhuǎn)機,更未曾想聞羽雖看著紈绔無心,到底是念著父親的怨仇,可隨即慨嘆自己已被劉鶴群擠出了朝堂,以此時的白身再想干預此事更是難上加難。

  思忖半晌,徐守一在紙上寫下兩個名字,鄭重畫上自己的名押,托人送回中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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