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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羆傳

第111章 吳關(guān)

熊羆傳 熊羆君侯 4142 2021-08-11 22:30:00

  劉鶴群此刻對李求真忽然有了新的認(rèn)識,這個皇帝已經(jīng)有了獨攬大權(quán)的野心,更是有了與之匹配的心智和決斷,勝過其父李天道太多太多。

  自己剛剛提出在三地設(shè)將軍府的事情,無論李求真以往是否想過此事,卻不該片刻便拿出對策,反應(yīng)竟如此精準(zhǔn)卓絕。

  大平這些年來雖然是劉鶴群主掌朝政,但畢竟當(dāng)年馬上立國,武將的地位與文臣始終不可相提并論。

  設(shè)立將軍一職,便是默認(rèn)其可主掌一州軍備大權(quán),權(quán)力更是漢國公這一虛爵所不能比的。

  劉鶴群在細(xì)節(jié)之中發(fā)覺,李求真令聞羽“經(jīng)略”青徐周邊事務(wù),明擺著就是已知秦定江叛亂之事。

  命劉不然領(lǐng)漢州將軍,看似左右不偏頗,實際上漢州本來就是劉家經(jīng)營之地,劉不然只是掛上一個虛名,卻是被提到了前線,軍命在身,責(zé)任重大。否則,即便李求真派其他人到此任上,也絕對撲騰不開翅膀。

  最后一道京畿的任命忽然落在朝外的寧豐身上,已然可以看出李求真危機之時最信任的是誰,監(jiān)調(diào)諸軍、生殺大權(quán)集于寧豐一身,非但中都的安危,連同他李求真的性命都壓在了上面。

  如此往來一番,李求真做的最絕的還是自行截獲了軍報,卻在朝堂之中趁人不備直接下達(dá)了旨意,借著緊急態(tài)勢彈指間便將劉鶴群的人事調(diào)度和兵部的兵馬指揮兩項實權(quán)完全架空,如何平叛此時已全在李求真一人掌握之中。

  散朝之后,聞羽剛要出宮,卻被一個內(nèi)官喊住,領(lǐng)著兜到了長生殿中,李求真與皇后正在等他。

  “聞卿,此番事出突然,朕未及與你商量卻自作主意,到底顧及不上你與昌平新婚……”李求真面色真誠,卻難掩疲倦神色。

  “圣上,臣蒙受恩典已久,正思報國之路。此次身擔(dān)重任,定會全心全力,不負(fù)圣上所托。”聞羽說罷跪拜下去,卻被李求真扶起。

  “早朝之上,朕恐驚了眾人,卻有一事未曾明言。秦平山、秦月明二人同時起兵作亂,一面漢西三郡已是朝不保夕,一面青徐的叛軍也到了江北邊界。只是內(nèi)州之地平素疏于經(jīng)營,一時間兵馬極為有限,又須救急西面,朕卻給你掛了空帥,其實沒有兵馬可以調(diào)度……”

  李求真到此時自然是要向聞羽交底,他只是打算讓聞羽到江北各府縣臨時募兵,能調(diào)集多少是多少,能抵擋一陣是一陣,只賭東面拖延時日,待禁軍會同劉不然的漢州新軍截住西面叛軍,好讓東面叛軍不戰(zhàn)自退,說到底對聞羽卻是個萬無勝算的必敗之局,將來在朝堂之上也不好說辭。

  如此尷尬艱難的角色,李求真此刻也只有讓自己的這個新晉妹夫去擔(dān)當(dāng)。

  “若非時艱,不顯忠臣!”聞羽再拜叩首,“臣雖一人,便是一將,三人成行,豈是空帥?但請圣上調(diào)度軍需錢糧,只等臣的捷報!”

  “如此豪爽,聞卿真當(dāng)是我李家人!”李求真撫掌喝彩,之后卻說,“時態(tài)緊急,還請聞卿即刻東去,軍需之事自有寧豐居中聯(lián)絡(luò)調(diào)度,聞卿家中事務(wù)并昌平那里,我自讓皇后去好生安頓。”

  聞羽領(lǐng)著圣旨,飛騎出宮。

  到城東之時,聞貪等三人早已收拾停當(dāng)候在那里,也不多言,策馬向東,一路絕塵而去。

  七月初二,天久陰不雨。

  中都城里,四下戒嚴(yán),街上幾無行人,只有萬通郡府飛鴿往來不斷,那些飛鳥就像起落在一幅死寂的畫作之上,兀自聒噪,全然不知城中彌漫的恐懼究竟何物。

  劉不然領(lǐng)到漢州將軍的命書,轉(zhuǎn)兵部收下皇家節(jié)杖,先去相府拜別父親,二人閉門說了好一會兒話,隨后不著急動身,坐車又轉(zhuǎn)回了常青苑。

  到了門口,卻見一個俏麗的丫頭等在那里。

  “姑娘是……”劉不然直覺此人很是眼熟,又一時間想不清曾經(jīng)在哪里見過。

  “劉公子、劉將軍,我是萬通郡府的丫頭玲瓏,早前曾在郡府見過面的。此番郡主知道你即將領(lǐng)命西征,卻讓我捎個要緊話過來?!绷岘囌氐?。

  “哦……”劉不然一邊應(yīng)承著,一邊把玲瓏?yán)揭慌缘慕锹淅?,心中難免忐忑起來,“姑娘不要見怪,之前下人礙眼,此刻還請明示郡主吩咐。”

  “公子提刀之時,王母成讖之日。”玲瓏一字一句說完,轉(zhuǎn)身便走,更不停留。

  劉不然兀自轉(zhuǎn)回院里,已然知道祥鳳郡主是在暗示自己一旦手握兵權(quán),便可成就天下大事,卻未曾想預(yù)言來得如此突然,心下驚喜不已。

  見到雀兒迎了出來,劉不然一把摟住她悠了幾圈才放下,“雀兒,如今邊地起叛,我將赴任漢州將軍,你可愿隨我同去前線?”

  雀兒先被晃得一驚,聽完這話只懵懂地點點頭,便見劉不然開始催促家丁收揀行李,準(zhǔn)備啟程了。

  一個時辰后,劉不然帶著車馬從人往西門去,卻見寧豐帶著龍虎軍的重戟兵守在門口。

  “寧兄,我奉皇命急往漢州,還請速速放行。”劉不然一路上趾高氣昂,卻見寧豐腰間掛著秋苑郎的令牌,自然知道如今京城之中除皇帝之外,屬他最大,只好不耐煩地下馬拱手致禮。

  “有勞劉將軍身赴前線,為國分憂。只是軍中慣例,為將者出征之時,須將家眷留在中都?!睂庁S一臉冷肅地指了指雀兒乘坐的馬車,語氣不容半點商量。

  “寧兄這便是說笑了不是?”劉不然有些焦躁,但仍壓抑著情緒打哈哈,“誰不知我劉不然從未婚娶,若說家眷只有朝中老父一位罷了。”

  劉不然本想用父親提點一下寧豐,對方卻不妥協(xié),仍舊指著馬車問,“那車中載著何人?”

  “雀兒姑娘在車上,跟到漢州侍奉起居,寧兄作為醉仙居的大東家,難不成記不得她了?寧兄這般阻撓,莫不是對雀兒有何腌臜打算?”劉不然的火氣愈來愈大,嘴里也變得不干凈,翻身上馬,提起韁繩,準(zhǔn)備不理會寧豐,帶著車馬強行過關(guān)。

  寧豐依舊立在那里,一揚手,四下里十幾個重戟兵一下子便圍了過來。

  “時態(tài)緊急,寧某奉命監(jiān)調(diào)京畿諸般人馬,還請劉將軍不要平添沖突,動靜鬧大了卻不好收場!”寧豐揚起的手還停在空中,似乎只要一放下,此地就要見血。

  劉不然自然不是這些禁軍的對手,無奈只好再次下馬,瞪了寧豐一眼,然后到車前,隔著車簾跟雀兒叮囑了幾句,才讓家丁把車往回趕了,自己只帶著幾個親從攜帶行李,滿臉狼狽地出了西城門。

  該死的寧豐!劉不然心里咒罵道,待到爺爺提兵殺回中都之時,定要將你五馬分尸!

  路上,劉不然一時半會再沒功夫去琢磨如何報復(fù)寧豐,因為他此刻要盡快消化父親傳下的信息。之前散朝之后,劉鶴群將此時邊軍激變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

  白族的十萬叛軍是劉鶴群授意出動的,秦平山見怪不怪,照例上報軍情,李求真也一如往常著兵部回信。

  可劉鶴群在這個關(guān)節(jié)篡改了兵部的文書,措辭變得極為苛刻嚴(yán)厲,又附密信一封,一道發(fā)往西都,催逼秦平山親自出戰(zhàn)。

  秦平山果然仍按著老套路去打“友誼戰(zhàn)”,駐軍展屏關(guān)上,卻不知白軍此次動了真格,不但盡數(shù)占據(jù)了涼州重要的城關(guān),更是裹挾西域各城邦五十余萬人馬一起殺了過來。

  結(jié)果只一夜之戰(zhàn),秦平山投降,亂軍乘勢接管了白虎軍,拿下雍州全境,打著秦平山的旗號壓到漢西三郡關(guān)前,人馬此時該是足有七八十萬。

  劉鶴群本想著待到中原戰(zhàn)火一起,趁機撤到漢州起事,未曾想李求真已先一步戒嚴(yán)全城,早朝之上直接將劉不然封為漢州將軍,索性將計就計,先讓劉不然離開中都,在漢州穩(wěn)扎穩(wěn)打,積蓄力量,待到白軍過了漢西合兵一處,大張旗鼓殺回中都,徹底奪了李家天下。

  唯一需要顧慮的就是劉鶴群自己何時撤出中都,如今看來寧豐管制京城,倒是給父子二人添了不少麻煩。

  在劉不然看來,大平這千秋基業(yè),已經(jīng)風(fēng)雨飄搖,李家的皇旗已立不得幾日了。

  他此時心里判定,天下九州已成自己囊中之物,早晚取來,又開始思量父親畢竟年歲大了,即便將來登基稱帝,沒幾年也該傳位給自己,到時卻先給雀兒封個貴妃。

  中都要往漢州腹地有兩條路,一條路是向南過常山關(guān),過江到江北后折轉(zhuǎn)向西北,另一條路是出了中都一直向西,路程雖近卻要翻過秦嶺山脈。

  劉不然選了后一條路,不急不忙地往那邊去了,還在暗笑李求真病急亂投醫(yī),在朝堂之上點出三路將軍,一路是去接應(yīng)西面叛軍的自己,一路是縮頭烏龜一般窩在中都的寧豐,另一路聞羽估計此刻也快要見了閻王。

  與此同時,聞羽等人在沿路驛站換馬不換人,半日已出中都二百余里,眼看夕陽昏沉,就要出京畿地界,進(jìn)入江北。

  聞羽隨身自帶了三樣器物,一是聞家的錐刀,一是江北將軍的命書,最后則是寧豐托人捎給他的一枚紫玉扳指,告知他若見了河陽府尹可傳遞此物。

  路上,聞羽總覺得身后跟著一隊人馬,雖知此行絕不安全,但也無暇回顧,離第一個目標(biāo)江北吳關(guān)還有四五十里路,必須在天黑封城前趕到。

  吳關(guān)城西是一片沿河的水柳林,林子里藏著亂墳堆,官道年久失修,極為泥濘難走。

  夜色漸濃,星月隱晦,聞羽幾人卻也不敢放馬趕路,生怕有什么閃失。

  小心甚微之中,聞羽只聽得一聲呼哨,四下里火炬通明,三五十人從墳地里跳起,呼喊著殺了出來,除了短兵利刃,還帶著絆馬索和鉤鏈爪,看來埋伏已久,早有準(zhǔn)備。

  聞羽在人群中尋覓出領(lǐng)頭之人,卻是刑部刑司司丞范圳。

  此人本是城尉出身,浸潤刑部多年,自然是劉家父子的爪牙,尤其這兩年來與劉不然走得很近,明里暗里沒少幫他做下壞事。

  “聞某奉皇命前往江北督軍抗敵,卻不知范司丞為何攔路?”

  聞羽見是六部中人,上來先提皇上,只給對方壓力。

  聞貪等人見來者架勢,知道不可馬戰(zhàn),乘機雙腳下了馬鐙,只待一談不攏便下馬沖過去廝殺。

  “國公爺,此去前線艱險,下官帶兄弟們在此迎候,專程送您上路?!狈钝谛ξ摹?p>  他見聞羽一行只有四人,又無長兵在手,徹底放下心來。

  這一早下朝沒一會兒,范圳便被人喚到漢國公府。

  劉鶴群和劉不然都在,父子二人也不多言,直接給了范圳一萬兩兌票,叫他帶人埋伏在此,務(wù)必取下聞羽首級。

  刑司平日有兩項職責(zé),一是抓捕兇犯,二是刑訊問供,故此范圳手下倒養(yǎng)著百十個兇神惡鬼般的嘍啰,此時派來做了這事,卻是再恰當(dāng)不過。

  聞羽聽罷臉色微變,他并非恐懼對方人多勢重,卻發(fā)現(xiàn)劉鶴群公然調(diào)用刑部之人狙殺自己,必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敢這么早便撕破最后這張面皮,想來此次大亂的形勢要比自己預(yù)想得還要嚴(yán)峻許多。

  范圳大喇喇站在河沿上,剛想招呼手下往前沖殺,只見腳下的水洼里驀地伸出一雙慘白的大手,拽著他的腳踝沒一個彈指便沒進(jìn)了水里,眾人正驚疑之時,又見一顆水澇澇的人頭飛了出來,掉在地上兀自打著轱轆,脖頸處還往外呲著黑血。

  緊接著,刑部的人凡是站在河沿的,都被冒出來的一雙雙鬼手拽進(jìn)水里解決,余下緩過神想跑的,被不知哪來的弩箭射倒了大半,剩下幾個以為遇見河神嚇傻了的,局促在那再不敢動,被聞貪三人縱馬趕上去挨個戳翻了。

  這城外的墳地本就陰森可怖,片刻間又丟上了幾十具殘尸敗體,像是修羅地獄一般。

  “潛如蛟龍,迅若勁風(fēng),真是一等一的好身手!”聞羽見到這般刺殺手段,忍不住贊嘆了一聲,向河岸那邊拱手致意,只等援手之人現(xiàn)身相見。

  那水洼里沒出來人,只咕嘟咕嘟冒了幾個泡便再沒了聲響,十幾個彈指過后,遠(yuǎn)處十丈開外的地方陸續(xù)傳來樹葉撥動的聲音,似是有人走遠(yuǎ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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