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后續(xù)呢?”
“對啊,后續(xù)呢?”
“那王公子死了嗎?”
“那來的白衣勝雪的男子是誰?”
周圍的人紛紛問了起來,都是看向了那個講故事人。
那人有些尷尬地說到:
“沒了,那說書的就講到這里,說是請聽下回分解。”
眾人聞言,連熱情都涼了一大半。
“你小子每回故事都聽不完整,講給我們作甚,還回回卡在關(guān)鍵點上?!?p> “就是就是,我還想看那王公子反殺小瀝紅呢!”
“那小瀝紅真是不知好歹,要是我是女子身,遇見王公子那種,我必定投懷相送!”
“你要是小瀝紅,我想當那王公子。”
“誒,你這……”
講故事的人聽見大家這樣說,有些不好意思,只不過他每十天只休工一天,那先生偏偏只在中午講故事,他指定是不能每天中午請假跑去聽。
“我聽那先生的故事都是輪著講的,我再多聽聽,下回等湊出來長故事再給大家講?!?p> 講故事的那個人只能這么說到。
有人聞言也是友好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說道:
“開玩笑的,得多虧了你我們才能聽到趣事,不然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那該多無聊!”
“就是就是,這才是最理想的狀態(tài),忙碌中帶著些悠閑,可惜我不能修煉,這輩子便只能干活了。你小子行,還挺會享受的。”
“你師傅張工師就不行,呆板,明明那么多休息時間,不是在工作,就是幫家里人工作。”
張靈鎢被突然叫名字,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
“???”
“別啊了,陳四三剛才說你傻了吧唧的,他罵你,你快扣他工分!”
“趙六你個狗賊,污蔑我,看我不把你的嘴撕爛!”
陳三四追著趙六跑開了,只有張靈鎢有些迷茫,問身邊的徒弟丁墨:
“剛才怎么了?”
丁墨回答道:
“師傅,陳四三剛才說你呆板,除了工作就是幫家里人工作。趙六說陳四三罵你傻不啦嘰的,陳四三就追著趙六跑出去了?!?p> 丁墨復述了一遍,張靈鎢聽完想了想,撓了撓頭說:
“還好吧,我真的很喜歡這類工作的,并且既然力所能及,那幫家里其他人做些工作也是應該的?!?p> 眾人聞言,場面一下子就尬住了,也不知道怎么接話,心想張工師說話是這樣的。
還好張靈鎢很快又話題一轉(zhuǎn)對丁墨說道:
“丁墨,剛才你講的故事里,說老鴇的身上的胭脂、茶水里面的毒、小瀝紅身上的香氣,融合成了一種強勁的毒藥?!?p> “師傅剛才想到前些日子不小心在鐵水中混入了一些碳粉,沒想到凝練之后竟是更加強勁了,如果再混入別的,或是比例不一樣,那豈不是會有非常多的可能?這樣,你往后的二十天里……”
丁墨目瞪口呆地看著已經(jīng)排起了工作計劃的師傅,心中震撼不已:不是,師傅,這都能聯(lián)想到一起的嗎?
叮鈴鈴!
是開工的工鈴響了,組首從門外不緊不慢地走進來,他左手拎著水杯右手拿著個造型奇特的小刀。
除了張靈鎢以外的其他人慌忙跑向集合去站隊,因為這個組首羞辱人有一套。
只要是不聽話的,他都會用那個造型獨特的小刀劃破對方的褲子,讓他穿著開襠褲工作一天。
唯獨張靈鎢,看見組首的一瞬間,就仿佛想起了什么,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在原地沒有動彈。
“張靈鎢,你怎么還在這里,為什么不去帶你的組,你就不怕工師扣你工分嗎?!”
張靈鎢聞言,這才眉頭一挑道:
“陳組首,我前兩天剛升了工師,按照規(guī)定,現(xiàn)在我是你的上級工師了。”
“還有,忘了提前告訴你,昨天我把先前你針對我的事情告發(fā)了,你已經(jīng)不是這里的組首了?!?p> “據(jù)說你會被送到最南面的極冰洲群作為組首捕魚,提前祝你好運?!?p> 陳治組首聞言一下子就愣住了,呆立在了原地,但旋即面色變得通紅,握緊雙拳,咬牙切齒道:
“張靈鎢,你說什么?!”
在張靈鎢剛剛進入這個工坊的時候就和陳組首結(jié)下了梁子。
陳治三十七歲,工作二十一年成為組首,在工坊中已經(jīng)是相當優(yōu)秀的了,而剛開始工作就時常沉迷于擺弄工程結(jié)構(gòu),不聽他指揮的張靈鎢自然就成為了眼中釘。
陳治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在張靈鎢剛開始工作的時間里,陳治處處針對:安排最重的工作、逼迫其它的工人孤立他、甚至偶爾還會在沒人監(jiān)控的角落揍上他一頓。
嗯,包括穿著開襠褲工作一整天。
后來張靈鎢升了技師,陳治發(fā)現(xiàn)他好像有點修煉天賦,未來可能能升上來,但還是沒有停止對他的刁難。
直到他短時間內(nèi)又晉升成了組首,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欺負錯人了,張靈鎢的天賦看上去不是一般的高。
只是過去的種種讓兩人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不可能緩和了,而且當時同為組首,陳治也不能說就低對方一頭。
令他沒想到的事是,張靈鎢的天賦如此恐怖,竟是趕在他前面晉升三階了,而且晉升工師的第一件事就是對付他。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忍你很久了!你應該清楚,這就是你應得的!”
張靈鎢看著眼前怒而不敢發(fā)的陳治,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快感。
而陳治此時眼神如刀刃,緊緊盯著張靈鎢,仿佛要將他千刀萬剮。
“你就沒想過這么做會有什么后果嗎?!”
張靈鎢聞言眉頭又是一挑道:“準許你欺負人,還不許我欺負你了?何況上面的大人都說了,像我們這種人才,不只坊間,連上面的家族都會重視,怎么了,你還能報復我嗎,這可是犯法的!”
陳治聽了張靈鎢的發(fā)言,冷笑一聲,卻是感覺對方像孩童一樣可笑。他很快就收起了自己仇恨的眼神,轉(zhuǎn)身離去。
而就在他還沒走幾步的時候,身后爆發(fā)出一片熱烈的歡呼聲。
“張工師厲害??!”
“我也早就看陳治不爽了,當個組首整天下巴都翹到天上去了!”
“那個爛人,沒少給我們使壞!他走了真的是太好了!”
陳治暗暗記下這些聲音,表情猙獰了起來,但他腳步卻是一點也沒停,很快就消失在了眾人視野之中。
“張工師你小心點,陳治這個人睚眥必報,而且據(jù)說和咱們工坊統(tǒng)領的關(guān)系很好,小心他對你使什么陰招!”
張靈鎢擺了擺手說:
“好了沒事,不用擔心我。說重視我們這些人才的可是咱們坊的總理。陳治就是一個小人,他不敢做什么的?!?p> “你們的新組首馬上就來了,我還要去攻克難題,先走了?!?p> ……
南靈的正中央,島嶼排布像是天上的大日發(fā)散日光的形狀,因而被命名為日蘊洲群。而坐落在日蘊洲群正中心的日耀島,是秦家的屬地。
秦家被稱為南靈的中樞。
秦家人的天賦在于其天生強大的神魂,而強大的神魂可以帶來的,是遠超于別人的意識能力和計算能力。
八萬年前,秦家老祖創(chuàng)立功法——觀神法,后修煉到這世間極限,他便將自己對后世八萬年的預測寫了下來。
而時至今日,日月興衰,雖細節(jié)上出現(xiàn)了很多的參差,但主要發(fā)展趨勢竟與秦老祖預測的無一偏差。
老祖活著的時候給天下家族指了條路,制定了他認為世間最適合家族的運行制度。
從那時起直至今日,八萬年的興衰變遷,讓所有南靈家族看到了這個運行制度的威力。
可以說,能有八萬年家族的穩(wěn)定,這個制度功不可沒。
怎樣的運行制度呢?
以頂級家族安家為例。
安家人可以設計出船只精密而復雜的圖紙,但是一艘船的誕生并非是有圖紙就行,還要有制作的原材料、中間過程運輸、制造、售賣等等構(gòu)成。
有些家族專精于這些內(nèi)容,而為安家這種頂級家族提供產(chǎn)業(yè)內(nèi)容的,就成為了普通家族。
普通家族和頂級家族的區(qū)別,是家族中是否穩(wěn)定產(chǎn)生十二階的頂級修士。
同樣是善于造船的家族,安家的核心功法,在世世代代中血脈遺傳穩(wěn)定,每個時代都有屬于安家的十二階頂級修士,因此安家是頂級家族。
而有些功法,雖可以讓家族中的人達到六階以上,但最高只能達到十一階往下;或是雖然出現(xiàn)過十二階修士,但歷史上只是零星出現(xiàn)過,不能穩(wěn)定傳承,那便是普通家族。
普通家族之下,便是“蕓蕓眾生”。
如何制造一個船梁?倘若有專精于擬形的人,只需對原料運行法決便可造出。
可秦祖非要設立“船梁坊”,選人生火,選人煉鐵,選人造型,選人錘鐵,選人精修,選人檢驗,其產(chǎn)出量視需求而定,皆是由秦家人統(tǒng)籌計算。
本來需要特定天賦的工作,在拆分后就成了普通人可以做的事情。
而按照修為高低的,有分為了:無修為“工人”、一階“技師”、二階“組首”、三階“工師”、四階“統(tǒng)領”、五階“總理”職位,職位不同,待遇自然也不同。
拿工作時長來舉例,一日夜共有十二時辰,二十四時。
普通工人,一日工作十八時,每一月休息一日;
一階修士,一日工作十四時,每半月休息一日;
二階修士,一日工作十時,每十日休息一日;
三階修士,一日工作六時,每七日休息一日;
四階修士,一日工作兩時,每三日休息一日;
五階修士,每月工作不低于二十個時辰,隨時休息。
每日工作皆是從第七時開始,休班則是根據(jù)階位不同而不同,除工作時長外,其它待遇皆是有所區(qū)別。
至于六階以上修士,已是可以自立門戶成為普通家族了。如果不想自立門戶,可以進入其它普通家族中,亦或是去往頂級家族中謀一個位置。
總的來說,在同一個工坊中,“總理”負責總工坊,管理“統(tǒng)領”;“統(tǒng)領”負責子工坊,管理“工師”;“工師”管理“組首”;“組首”管理“技師”;“技師”管理“工人”。
表面上,即使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倘若出生便有修煉天賦,就可以有出頭之日。
現(xiàn)實卻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除了極少數(shù)天賦絕倫者,可以通過自己領悟功法修煉到高階,其余的終其一生修煉也不過是低階修士罷了。
為什么會這樣?
天下九成九的孩童自八歲起便是可以分辨出是否能夠修煉,但能修煉到幾階,戰(zhàn)斗能力強不強,適合哪一種功法,歷史上唯有上古時期的“聞人”家可以做到。只是據(jù)史書記載,這個家族早就滅絕在歲月長河之中了。
天下所有的孩子到了八歲都會被測試有沒有修煉天賦,倘若沒有,即便是家族內(nèi)的孩子,也會直接被發(fā)放到“蕓蕓眾生”之中,這一點普通人和家族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但是如果有修煉天賦,那么三個層級的孩子區(qū)別就大了。
十六歲成年,普通人家的孩子無論有沒有修煉天賦,都要在八到十六歲之間完成一些基礎教育,例如識字,期間并不會給他們功法修煉。
直到十六歲,當?shù)厍丶視M織分配這些孩子去往各個工坊。
孩子們沒有多少選擇的機會,擺在他們面前的,永遠只會是所在工坊需要的功法,即便是適配,它的上限通常只會有四階到五階。
而在家族中的孩子,在八歲就可以得到適合修煉的功法,開始修煉。
頂級家族的孩子,即便是自家的核心功法不適合他,也有相當多的其它功法可以試驗,無非是品質(zhì)較低,修行速度很慢,成長上限較低罷了。
歷史上所有頂級家族修士,在壽終正寢之前,修為最低的也是有五階。
普通家族的孩子,雖然家族偏小,但是卻也能接觸到許許多多的功法,即便是本家功法不合適,還會有別家的功法可以試驗。
不同于頂級保密功法,普通家族的功法絕大多數(shù)在家族之間流通,運氣好甚至還可以接觸到頂級家族投放下來的高級功法。
當然,哪怕是“蕓蕓眾生”知道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他們也會堅韌地活下去。
每一輩,每一代。
在成年之前并沒有什么勞累的工作,自然會活下去;在剛開始工作的時候雖然累,但是往往有了家庭與愛情的牽絆,自然會活下去;在中年時期,有已經(jīng)年老的父母需要贍養(yǎng),有成長的孩子需要養(yǎng)育,自然會活下去。
說不定,孩子會有修煉天賦,成為他們眼中的人上人呢?
在四五十歲的時候,孩子已經(jīng)快有孩子了,那是一個家庭新的希冀,自然會活下去。
直到人們再也活不動了,是因為這輩子都在辛苦地勞作,沒有修為,身體自然是經(jīng)不住折磨,僅六七十歲就離開了世界。
一輩一輩,一代一代,八萬年過去,三級構(gòu)造依舊是沒有被撼動一絲一毫,“蕓蕓眾生”是這個世界上數(shù)量最多的群體,卻是認識這世界最少的群體。
……
張靈鎢自己寫了本名為“靈匠”的書,他真是對這些工業(yè)上的構(gòu)造、設計太癡迷了。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其實再完善一下,就是一本強大的功法。
他修為已經(jīng)三階這件事情還是秦家在這片工坊的執(zhí)事發(fā)現(xiàn)的。
今日是梅月十九,天空飄起了些小雪。
張靈鎢生日是梅月二十,過了今夜便是他整二十歲的生日。
二十歲,工作不到四年的工作時間便被提拔為工師,在張家人看來已經(jīng)是可以光宗耀祖的事情了。
張靈鎢的父親同樣也是在這工坊工作,而他還有一個妹妹名叫張靈薇,和他的母親在旁邊的工坊之中。
父母沒有像他一樣的天賦,他們只是普通人,連修煉都修煉不了。
張靈薇有修煉天賦,不過可能是品階或是適配問題,十八歲,已經(jīng)工作兩年的她,卻連靈氣都凝結(jié)不起來。
張靈鎢的父母和妹妹都是第二十四時結(jié)束才休工,而他作為工師,每日第七時開始工作,第十二時便可以休班。
只不過張靈鎢本身就喜歡呆在工坊之中,他在休班后通常會在坊區(qū)間活動:研究研究工坊中現(xiàn)有的制造工具是否有可以優(yōu)化的地方、去父親身邊幫他分攤工作、或是去隔壁的工坊幫他的母親和妹妹工作。
值得一提的事情是,他下午看見陳組首去統(tǒng)領工作室了。他估計陳治是去找他認識的那個統(tǒng)領解決分配問題,只是出來的時候看上去一臉陰郁,應該是沒有辦成。
今天的父親的工作很多,他和父親一直干到第二十時,看著工作快要做完,便是對他父親說:
“爹,我去娘那邊?!?p> 張父聞言一拍腦袋,叫住了他說道:
“我忘了跟你說了,你今晚不用去幫她們了?!?p> 張靈鎢疑惑道:
“?。俊?p> 張父笑著說道:
“你崔叔說,過了今晚便是你的生日,想為你慶個生,你娘和靈薇今天特意休了一天,準備吃食去了。”
張父說的崔叔是前段時間剛調(diào)過來的工師,不知道為什么就和張父一見如故,沒聊多少天就熟絡了。
張靈鎢還是疑惑道:
“又不是頭一回過生日,這么隆重干什么,而且崔叔為什么要給我慶生?”
張父笑了笑,回到:
“那肯定是因為你,你崔叔挺實誠,說是你這晉升太快了,定是前途無量,給你辦個生日會讓你記得他的好,回頭真發(fā)達了好帶帶他?!?p> “還有最主要的是,他家有個姑娘也有十五歲了,再過一年就到了能成親的年齡了,說給你認識認識?!?p> 張靈鎢撓了撓頭道:
“爹,我還小呢,而且姑娘才十五歲,我又沒見過面,是不是不太好……”
張父停下手中的工作,擦了擦汗。
“你還?。磕阋呀?jīng)二十歲的人了,別家的小伙子二十歲孩子都能跑了。”
“崔小丫頭我見過,長得俊俏得很,借這個機會趕緊把這事定了,姑娘家都主動提親了,你還扭捏個甚?!?p> 張靈鎢又是撓了撓頭:
“那好吧,我的母親知道這件事嗎?”
張父聞言雙目一瞪,接著就是在張靈鎢頭上敲了一下說道:
“你工作傻了?剛說完為了你這生日回家準備吃食去了,你還問她知不知道?”
張靈鎢被敲,縮了縮脖子,卻是憨憨笑了起來。
……
張靈鎢等著和父親休工,兩人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天色昏暗,雪越下越大。
成家之后,當?shù)氐那丶視鶕?jù)夫妻的綜合實力分配新的住房。實力越高,分配的房子越好,租金也就越高。
張父張母都是不能修煉的人,當初分配的房子離工坊也很遠。一路上,張父都在和張靈鎢聊著。
“靈鎢啊,你可算是給咱們家出息了,到時候你和崔家那丫頭肯定能分個好房子,到時候我可就跟著沾光了,我這輩子還沒進去過那種房子呢?!?p> 崔小丫頭可以修煉,再加上張靈鎢年少有為,成親后估計會分配到最靠近工坊的那片豪華住宅中去。
“爹,只是說親,還沒定呢,萬一崔叔看上了,小姑娘看不上我呢。”
“看不上我家兒子?!”
張父的語調(diào)拐了八度,“那她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她不嫁,有得是姑娘嫁!”
張靈鎢就走在張父的身邊,感受著父親那溢出來的開心與驕傲,心里也是不由得自豪起來。
雪越下越大,路走到一半的時候,雪已經(jīng)是沒過小腿了。
“你看咱們家,路這么遠,就是因為我和你娘親不爭氣?!?p> “爹,不怪你們,天賦是天生的,而且要是沒有你們,我也不會有今天?!?p> “說得對,怪你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他們沒把我和你娘生的有修煉天賦!”
走到最后一條街,雪停了,但是落下的雪已經(jīng)很厚了,張父有些吃力,大口喘著氣:
“他娘的,怎么這么大的雪,累死我了,咱們歇歇……歇歇……”
“我背你。”
沒等張父拒絕,張靈鎢就把父親背了起來,已經(jīng)是三階修士的張靈鎢背他父親沒有任何的壓力。
天已經(jīng)晴了,月光灑在兩人身上。
“我聽好多工友說,孩子成家之后,父母想去看望他們,結(jié)果父母連家門都進不去,你到時候不能這樣吧?”
“爹,你怎么跟娘一樣,也絮絮叨叨起來了?!?p> “好小子,露餡了吧,這就嫌你老爹煩了,我看你就是到時候不讓我進門的那種!”
已經(jīng)能看到家的輪廓了,只是本應該燈火通明的家,此時卻是黑沉沉的一片。
“怎么會呢,我肯定飛快地跑著給你開門……”
兩邊的樹在風中搖曳,仿佛在訴說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張靈鎢看著遠處漆黑一片的房子,本能的感覺有些不安,加快了腳步。
張父還在后背叨叨:
“其實啊,等你成親之后,我和你娘親估計也就不會去打擾你的生活了,兒子都長大了成家了,我們要老是去找你,估計還會惹你們嫌?!?p> “你爺爺奶奶就是這樣的,我要成親的時候還說,等成了親,有空就去看看,結(jié)果這么久過去了,也沒見他們來過幾次,也就你和靈薇出生的時候來看了看?!?p> “他們也是普通人,那么大年紀了還在工坊里沒日沒夜地干活呢,要我說最羨慕的就是總理了。他們都說上面還有那些家族,那不就是給我們造日用品、造房子什么的么,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哪趕得上總理生活愜意……”
“爹……”
“總理工作少,收入高,權(quán)力還大,靈鎢,你二十歲就成工師了,奮斗個十幾年說不定就是總理了,那直接就……”
“爹!爹!”
張靈鎢打斷了張父的絮叨,在原地站住了。
“叫我干什么臭小子,沒看見我正在思考未來么。”
“不是,爹,有血……”
張靈鎢已經(jīng)走到了家門口,屋檐擋住了大雪,也讓屋檐下方的血跡在月光下顯得有些刺眼。
家里的門竟然是打開的,門中的顏色如黑洞一般的深邃,仿佛要把張靈鎢所有的靈魂吸走。
“血?”
張父直接從張靈鎢背上下來,準備去看一下。這時張靈鎢直接推開了房門,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
他快速點亮了照明用的燈,眼前的一幕險些讓他癱軟在地。
燈光下,地上躺著一個人,身體蜷縮成一團,鮮血從身下染紅了地板。在燈光的映照下,那張臉格外熟悉——是他的妹妹!
張靈鎢的心仿佛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劇痛瞬間傳遍全身。
他沖上前,直接用手試探張靈薇的脈搏。
“沒……沒了?妹妹!”
他顫抖地感受著妹妹冰冷的身體,一切的特征都在告訴他,她已經(jīng)離開這個世界很久了。
此時張父也看到這一幕,想跑過來,但是因為剛才在雪地里走得太久,被兒子背了一段時間,雙腿還有些僵硬,一下子便跌倒在了原地。
他又立刻抬頭喊道:
“靈薇!靈薇!靈鎢,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張靈鎢回過頭,他的思緒飛快轉(zhuǎn)動。
一切的一切都發(fā)生在一瞬間。
上一刻他還在想著回家之后,娘親和妹妹做好了豐盛的飯菜,還有崔叔和他家的女兒,會有一個美妙的夜晚。
但這一刻,自己的親妹妹就這樣倒在血泊之中,就以這樣的方式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
他仿佛在一瞬間掏空了自己的力氣,淚水不知不覺已經(jīng)溢滿了雙眼,對著父親說:
“爹,妹妹她已經(jīng)……已經(jīng)……”
張父不敢置信地看著張靈薇的尸體,他又站起來,走到那片血泊前面。看著自己女兒的臉,直接跪倒在地,便是哭了出來:
“靈薇!靈薇!我的女兒!哪個遭千殺的,害了我的女兒?。 ?p> 張靈鎢緩緩地站了起來,雙手緊緊握拳,他掃視了一圈屋內(nèi),又仔細回想了下最近有沒有什么特殊的事情發(fā)生。
為什么,問什么要殺了他的妹妹和母……
母親?對了母親!張靈鎢急忙對張父說:
“爹,快去找母親!她不在這里……”
張靈鎢說完,張父仍舊是跪倒在女兒的身邊,他回過頭來看向張靈鎢。此時他正把女兒的手放在掌心,悲戚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剛剛還在吹天侃地的那個男人。
張靈鎢不忍去看那個畫面,卻是一晃之間發(fā)現(xiàn)血泊里面有個印記,像是什么東西掉進去又拿出來,行兇的人怕被發(fā)現(xiàn)又拿腳劃了劃。
張靈鎢還是看出來了,一把造型奇特的小刀。
陳治。
畫面閃過,他永遠也忘不了那把小刀。
他沒想到的是陳治真的會來報復,甚至今天上午才剛剛把他趕走!
早上的時候就該直接殺了他!
張靈鎢握緊了拳頭,憤怒已經(jīng)無法讓他思考更多的東西了,因為握得太緊,指甲嵌進了肉里,流出的鮮血從拳頭滴下,在寒冷的空氣中甚至可以看見絲絲熱氣。
他猛得拿起屋子里的一把劍,沖出大門。
“靈鎢!”張父的腿還沒有緩過來,見他沖了出去,踉踉蹌蹌地從屋里跟了出來,看向張靈鎢:
“靈鎢!”
張父還沒來得及說出話,張靈鎢轉(zhuǎn)過身,臉上的肌肉因為極度地憤怒而微微顫抖:
“妹妹死了!我知道是陳治那個混蛋干的,他今天必須死!”
“爹,你去找一下娘親,我去去就回!”
張父什么也沒說出來。
張靈鎢說完,便猛地轉(zhuǎn)身,直沖沖地向遠方走去。憤怒已經(jīng)填滿了他的身軀,連呼嘯的寒風也無法讓他平靜。
……
游家,同樣地處日蘊洲群,卻是少有的沒有屬地的頂級家族。
游家的天賦在于審訊與抓捕,基本上不可能有人可以欺騙過他們,也基本上不可能有人能逃過他們的追捕,因此游家在八萬年南靈穩(wěn)定維護上也是有著不可或缺的地位。
如果說制度是保障了地位結(jié)構(gòu)的固定,那么游家就是保證了不會存在漏網(wǎng)之魚。
長久以來,所有人都以游家的審訊結(jié)果為準。
比如此刻正在被關(guān)押在牢獄中的張靈鎢。
陳治供述:張靈鎢半夜去陳治家中刺殺他,連砍數(shù)刀幸好沒看到要害,據(jù)張靈鎢所說是因其妹妹遇害而遷怒于他,但是他并沒有刺殺張靈鎢的妹妹。
游家人游言說:陳治說的是對的,張靈鎢蓄意傷人,有罪。
張靈鎢供述:一回家就發(fā)現(xiàn)妹妹遇害,且現(xiàn)場出現(xiàn)了陳治的小刀。自己早就與陳治結(jié)仇,有理由懷疑陳治殺人。
游家人游言:張靈鎢說謊,是他自己殺害了他的妹妹,因與陳治有仇,故嫁禍給陳治想要殺人滅口。
……
張靈鎢這幾天在牢中也滄桑了許多,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公平公正的游家人會誣陷自己。
這幾天獄中管理每天都要在他身邊嘲諷:他是殺了自己妹妹的畜生,并因此私自決定不給他吃飯,不給他喝水。
他清醒的每時每分都感覺心如刀絞,憤怒、無力、不敢置信、痛苦的感覺宛如一根根鋼針,反復刺向他的靈魂。
陳治該死,除了陳治,還有那個游家的判決人也該死。
游言,該死!
不吃飯喝水,即便是三階也很難抗住。再加上心理的負擔,他感覺似乎一覺睡過去,再也不醒,似乎也是一種解脫。
但是他又不想死去。
陳治好像來過,就跟在游言的后面,看見自己如喪家之犬般的模樣,好像還比了個侮辱性的手勢。
母親還下落不明,妹妹的仇還沒報,父親可能已經(jīng)聽聞了現(xiàn)在這些傳言,他又會是什么心情……
他眼里含著不甘,哪怕是死去也死不瞑目。
如果有個人可以救他,可以幫自己,那他可以為那個人做任何事情。
任何事情!
可是,自己就是一個小小的三階工師,怎么會有人會幫自己呢?
在張靈鎢的絕望中,他的精神逐漸渙散在了這個暗無天日的牢獄中……
……
一個人來了。
這片工坊的總理——秦時吟,也是當初發(fā)現(xiàn)他修煉天賦的秦家執(zhí)事,更是說保護人才的那個人。
秦時吟遞給他一碗水和兩個熱騰騰的包子,張靈鎢仿佛看見了救命的稻草,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別著急,慢點吃?!?p> 還沒說完,張靈鎢就已經(jīng)吃完了,因為吃得太快,他發(fā)出一聲干嘔就要吐,只是他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咽了下去。
秦時吟也不嫌棄牢房的環(huán)境,就地坐在了張靈鎢的旁邊,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看你,都說了別著急了?!?p> 張靈鎢受寵若驚,接著就想起身,但是因為太過于虛弱,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這時候他聽到秦時吟說:
“你知道為什么你現(xiàn)在落到這個下場嗎?”
張靈鎢看向秦時吟,搖了搖頭。
秦時吟看著他說道:
“陳治還是工人的時候認識了游言?!?p> “當初游言是被游家認定為沒有修煉天賦的孩子,丟到工坊里做工人了,是陳治把功法給游言試了一試,結(jié)果才發(fā)現(xiàn)是測試的時候出了問題?!?p> 沒有理會嘴唇緊緊抿起的張靈鎢,秦時吟繼續(xù)說道:
“那天早上你不是也聽見了么,陳治跟一個統(tǒng)領關(guān)系很好,就是游言,怎么沒想到這一層呢?”
張靈鎢牙齒咬的咯咯作響,隨即說:
“我不怕得罪人,哪怕陳治是跟您關(guān)系很好,他殺了我的妹妹,我也一定會殺了他!”
秦時吟搖了搖頭,笑了笑:
“你還是太嫩了,現(xiàn)在的結(jié)果,就是你所謂的一定會殺了他?”
張靈鎢聞言神色一暗。
秦時吟站起身來,轉(zhuǎn)過身緩緩向外走去,說道:
“我的朋友救了你的母親,但是趕到的時候,你的妹妹實在是救不回來了。”
“以我的身份,解決那兩個人相當簡單,不過關(guān)鍵是你,也要給我看看救了你,我能得到什么,對吧?”
“砰!”
話音剛落,就聽見砰得一聲,秦時吟回過頭,看見張靈鎢在緩緩抬起頭,只是磕的一下,頭便是讓頭頂滲出了鮮血,嘴中還說道:
“請總理為靈鎢主持公道,張靈鎢永世難忘,日后愿為總理當牛做馬!”
第二下卻怎么也磕不下去了,是秦時吟用靈氣拖住了他,他說道:
“我要牛馬做什么,我要的是現(xiàn)在的張工師,以后的張統(tǒng)領、張總理甚至是張家主。出去之后還要工作呢,壞了腦袋的張靈鎢可不值得我去救。”
語罷,見張靈鎢還愣在原地,便轉(zhuǎn)身離開。
張靈鎢看向秦時吟遠去的方向,暗自發(fā)誓今后一定要認真修煉,認真工作,報答秦總理的大恩。
……
“至于嗎?”
“你知道十六歲修煉,不到二十歲三階意味著什么嗎?”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籠絡人心的方式挺讓人反胃的?!?p> “很有效,不是嗎?”
“……”
“話說你真的打算把女兒嫁給他?”
“當然,如果不是你說,他們?nèi)椰F(xiàn)在只會剩他一個人,他感恩戴德的人也會是我?!?p> “你招女婿的方式更讓人反胃?!?p> “哼,彼此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