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嬈生怕自己眼花,使勁的揉了揉眼,睜眼一看,在她面前的的的確確是松鶴圖。
怎么會?怎么會有兩幅松鶴圖?眼前這副松鶴圖怎么會出自顧家……
孟嬈跌跌撞撞的跑向收藏室,將裝松鶴圖的那只盒子抱起,風(fēng)一般的沖回房間。
她哆嗦著手將盒子打開,鎮(zhèn)定了許久才平靜下來,輕輕將另一副松鶴圖打開,鋪展在大案上,細細比對。
一模一樣,兩幅圖怎么會一模一樣,無論哪里都一模一樣,就連畫上細微的小裂縫和小孔都是一致的。
不可能,世上應(yīng)該只有一副松鶴,怎么會有兩幅?不可能,一定有一副是假的。
小時候坐在爸爸腿上拿著放大鏡數(shù)松樹上松針的場景突然蹦入孟嬈的腦袋。
那時候小小的她睜大眼睛好奇的問爸爸:“爸爸,爸爸好神奇呀,怎么松樹上的松針都往同一個方向伸呢?”
爸爸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寵溺道:“哎呦,小機靈鬼,這都被你發(fā)現(xiàn)啦?!?p> “為什么同一個方向嗎?因為風(fēng)啊,他們在順應(yīng)風(fēng)的方向在生長??!”
“哇,好神奇……”聞言,小小的孟嬈發(fā)出大大的感慨。
松針的方向?對了松針的方向,孟嬈腦子靈光一現(xiàn),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孟嬈翻箱倒柜的找到了一枚放大鏡,她細細對比著兩幅圖松針的方向,果然顧家那副都是同一個方向,自己收藏了兩年的那副有幾根是逆風(fēng)生長的。
“瓷瓷啊,順應(yīng)風(fēng)生長很好,但我更希望你能順從本心好好成長,逆著風(fēng)生長也很好。”爸爸的話穿過十幾年的時間,清晰的傳入孟嬈的耳邊。
此刻她幾乎能確定,她兩年前收藏的那副畫是出自爸爸的手,爸爸真的還活在這個世界的某一個角落,也許她和師兄就在那個島上。
想到這種可能,孟嬈全身的力氣似被抽空了一般,“砰”的一下直直癱坐到地下,嚎啕大哭起來。
孟嬈的哭聲透過窗戶傳入院中人的耳朵,幾個人連忙沖進房里去看她。
幾個人看著癱坐在地下的孟嬈,又看了看大案上的兩張畫,不明所以。
念念懷著孕不方便蹲下去,只能孟嬸蹲下去將孟嬈扶在椅子上。
她們圍著孟嬈,十分擔(dān)心的問她,“瓷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孟嬈想,還沒完全確定的事情不能說,不能到頭來什么也沒有,只能贈送一場空歡喜給她們,她不忍心讓她們再受一次那樣刻骨銘心的離別之痛。
孟嬈吸了吸鼻子,嬌嗔道:“歐陽那個王八蛋,他兩年前給我的畫是假的,被他騙了好久,要不是顧先生送了真的過來,我都不知道會被他騙多久。我要去香港找他算賬。”
念念知道她隱瞞了些,但她知道孟嬈不愿說的事,誰也問不出的,也沒再追問,順著她嘴了幾句歐陽。
孟嬸倒是完全信了,在她心里孟嬈還是孩子,做出這樣任性的舉動倒是正常的很,也順著她罵了歐陽幾句,并支持她到香港討公道,畢竟這也算是情侶間的小情趣吧。
孟嬈安撫好兩人,送他們離開房間后,立馬撥通了歐陽的電話。
“歐陽,有空嗎?有些事想找你聊聊?!?p> “孟嬈怎么了?你哭過嗎?聲音怎么啞啞的。沒事,我有空,你說。”
“你記得你幫我找到的那副青鶴圖,是從哪里找到的嗎?最好能查到源頭,這事拜托你了。”
“你很急對吧,不然你寧愿自己查也不會請我?guī)兔Π桑銊e急。我盡快給你查,這幾日就給你結(jié)果?!?p> “謝謝你,歐陽。”
那副假圖來源從歐陽那邊下手,真圖的來源只能從顧乂那邊下手了。
同歐陽掛了電話,孟嬈便將那串熟記于心的那串號碼,打在了撥號盤上,深吸了一口氣,才有勇氣按下?lián)芴栨I。
電話振鈴的聲音一下一下敲在孟嬈的心上,似乎過了一個世紀(jì)那般漫長,那邊的人才接起電話。
“請問下,是小刀嗎?”
“是,不過你哪位?”
孟嬈緊張的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xù)道:“我是孟嬈,方便的話,我可以和顧先生通話嗎?”
“哦,孟小姐啊,你等等,我問問公子?!?p> 在這短短的等待時間里,孟嬈拿開聽筒,又深呼吸了許多次,才有勇氣將聽筒放在耳邊。
“喂,孟小姐嗎?”
有些低沉又有些嘶啞的聲音順著聽筒傳入孟嬈的耳朵,引起了耳膜和心臟的共振,此刻耳邊全是心跳的聲音。
“是我,顧先生有時間嗎?是關(guān)于青鶴圖的?!?p> “情況很復(fù)雜嗎?很復(fù)雜的話,我們當(dāng)面談可以嗎?我在揚州的,你若是愿意,我讓小刀去接你過來嗎?”
“真的嗎?不打擾的話,最好不過了?!?p> “就這樣定了,下午7點左右我讓小刀去接你?!?p> 據(jù)小刀說,顧乂在揚州落腳處是距離孟嬈師叔家十幾公里外的一棟小洋樓。
孟嬈坐在車?yán)?,看著車窗外,飛速略過的風(fēng)景。
她傷感的想,那么多人都曾出現(xiàn)在她的生命里,給她留下美好的回憶,卻又如同這一道道美麗的風(fēng)景一樣從她生命里匆匆而過。就算是風(fēng)景,于她而言顧乂是她生命中最美麗的風(fēng)景之一吧。
時光在略過的風(fēng)景中匆匆滑過,轉(zhuǎn)眼間夜幕降臨,河畔上的那座小洋樓里亮起了一盞盞暖黃色的燈光,遠遠看去糊成一坨一坨的馬賽克,如同孟嬈的未來一般模糊不清。
下了車小刀將她領(lǐng)到一間中式裝潢的客廳,裝修的很簡單,整體的氛圍給人一種清雅含蓄,端莊風(fēng)華之感。
“你在這里等公子,我去叫他?!?p> 孟嬈點了點,走到沙發(fā)邊坐下。她端坐在沙發(fā)上,低頭看著小機上那壺冒著熱氣的茶水發(fā)呆。
不大會顧乂推門而入,今日的他穿著白色立領(lǐng)襯衣和黑西褲,高大俊朗,眉眼間皆是一貫的矜貴與疏離。
他在孟嬈對面的沙發(fā)坐下,從茶盤里拿出兩只青花瓷小碗,不緊不慢的倒了兩杯茶水,將其中一杯推到孟嬈那邊,才笑著說道:“孟小姐,你好,聽說你有事找我?”
孟嬈知道眼前的男人并沒有多少時間同她客套,便直入主題的問道:“先生能否告知今日送到我?guī)熓寮业乃生Q圖從何而來?”
“是老師給我的,你父親給我的。”
“大約是十二年前,我還在你父親門下學(xué)習(xí)國畫的時候給我的?!?p> “十二年前?是爸爸去世的那年。”孟嬈有些震驚,不知不覺間就將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顧乂看了孟嬈一眼,見她端起茶水微抿了一口,熱氣撲在她的臉上,朦朦朧朧,霧里看花,熱氣散去,她的一雙眼已變得濕漉漉。
“我記得老師是在圣誕前后給我的。那天,我像往常一樣去上課,一入院子,目光便被老師院前的那棵圣誕樹吸引了?!?p> “為什么?”孟嬈不解的問道,她記得那棵圣誕樹,那是她吵鬧著爸爸同她一起裝飾的,裝飾的并不十分精美,。
聞言,顧乂輕笑了一聲,“因為跟老師一個如此推崇國家儒學(xué),對這些外國節(jié)日向來不在乎的形象不符,沒想到他會在院子里擺上那么一棵圣誕樹?!?p> “老師見我一直盯著那棵圣誕樹看,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垂睦笑道:“家里那小丫頭非吵著弄的,沒辦法?!薄?p> “嗯,很好看,很有創(chuàng)意。”
“不說它了,你快進來,今日上課之前,老師有一件事得求你。”
一進門老師便對我說,“顧乂,最近我做了很不好的夢,若我有不測,希望你能多多照顧我家小丫頭些,不過若是她不愿,你就替送她去揚州?!?p> 那天老師神色十分不好,他說完這些話,想了半晌才繼續(xù)說道:“若我真不在了,告訴她,切記不要和方家往來,就算是方鴻右也不行,離的越遠越好?!?p> “老師……出什么事了嗎?”
“顧乂,你不必多想,老師沒事,只不過上了年紀(jì),多愁善感罷了。別的不說,我求你的事,答不答應(yīng)?”
我答應(yīng)了,于是松鶴圖便作為信物便交到了我手上。
臨走之前,我將松鶴圖抱在懷里,上車前,老師叫住了我,他對我說:“顧乂,無論未來發(fā)生什么,都不要管,你和孟嬈平安就行,平安就行?!?p> 我從沒想過和老師那一別,會是生死相別。
然后,那年,你拒絕了我家的照顧,畫也便一直留在了顧家。
這幾日聽聞你訂婚了,便想著物歸原主,才差小刀送到你手里。
聽到此處,孟嬈紅了眼眶,喃喃道:“原是這樣啊!我知道了,謝謝先生了,什么都是?!?p> 孟嬈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沒想到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
顧乂從沙發(fā)走到窗邊,看著遠處流光溢彩的河畔,淡淡道:“孟嬈,師父最大的心愿是盼你平安,那些危險的事就不要做了,你知道我在說什么的,那座海島。”
聞言,孟嬈突然明白了,那晚在那座海島見到顧乂不是偶然,也許他也和她有同樣的目的嗎?他早就知道爸爸還活著嗎?他想干什么?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p> “別裝傻,你明白我在說什么,那件事我會查清,你乖乖待著?!?p> “顧乂,你什么意思?你說清楚……”
“很晚了,我讓小刀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