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嬈看著他的背影,漸漸與夜色融為一體,他這個人就像夜一般令人琢磨不透,不行,不能就這么走,有些事,今夜一定要弄清楚。
“小刀,停車,不停的話我跳了?!?p> 小刀見她一副真要跳車的模樣,嚇的一腳剎住了車,罵道:“真是不要命,你不要,我還要。”
“不是要下車嗎,還不快下。”
孟嬈風(fēng)一般的從車上下來,追逐著那道背影而去,“顧乂,你等等?!?p> 孟嬈原以為顧乂不會停下的,沒想到他真停下了腳步。
他回睦看著孟嬈,眉頭微蹙,眼中含著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暖黃色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他的周身朦朧上一層淡淡的光暈,此刻他就是世界的中心,周圍都靜謐了下來,孟嬈只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顧乂……顧乂……顧乂啊……”看著這樣的他,孟嬈情不自禁的叫出聲來,沒有任何目的,只是單純的想叫他。
“怎么了?孟小姐?!?p> 顧乂不帶感情的一句孟小姐,將孟嬈拉回了現(xiàn)實(shí),她快速將那枚戒指,不帶感情的說道:“顧先生,當(dāng)初你給我這枚戒指的時候,說過若有需要,來找西京顧家便是。”
“若我沒理解錯的話,你的意思是,只要拿上這枚戒指來找你,你會答應(yīng)我任何要求是嗎?”
“是與不是給個準(zhǔn)話?!?p> “顧乂,你回答,是或不是?”
……
顧乂看著她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無奈的嘆了口氣,他從沒想過會被誰逼到這樣的境地。
“是。”
一個簡簡單單的是,飽含著濃濃的無奈與妥協(xié)。
“那么……”
“顧乂,快來,該遲了,長輩們都等著你?!?p> 順著聲音望去,孟嬈瞧見一位姑娘站在不遠(yuǎn)處的青石板小道上,正笑意盈盈的看著顧乂,她的眼中只有顧乂,孟嬈懂那樣的眼神,她愛慘顧乂了吧。
姑娘穿著一身月白旗袍,頭發(fā)用簪子精致盤起,面容姣好,她就像一株清淡雅致的蓮花,讓人移不開眼。
孟嬈就這樣看著她一步一步的走向顧乂,她站在顧乂身邊。
孟嬈這才發(fā)現(xiàn),顧乂不知何時換了衣服,與見她時不同,此時身上穿的是一套和姑娘旗袍相配的民國裝。他們就算什么也沒做,只是站在一處,便是一對最般配的璧人了。
“顧乂,宴會都開始,我們快走吧?!?p> 顧乂看了孟嬈一眼,見她神色有些恍惚便解釋道:“我知道你急,但今晚和明早我都不得空,最遲下午兩點(diǎn),不,一點(diǎn)左右應(yīng)該能完事,下午一點(diǎn)左右我讓小刀去接你,可以嗎?”
林思見顧乂第一次那么耐心的對一人這樣解釋,而且那人還和她一樣對顧乂存著那樣的感情,她一眼就看出來了,所以對孟嬈留了份心。
“你好,我是顧乂的準(zhǔn)未婚妻,林思?!?p> 準(zhǔn)未婚妻,也就是說他們很快就會訂婚了,就算告誡過自己千萬遍她和顧乂從不會有未來,但聽到他和別人訂婚的消息,心還是止不住的泛疼。
“啊,你好,提前恭喜你們啊……嗯,對了,我叫孟嬈。”
“孟嬈,孟嬈嗎,你不會就是歐陽家的長孫媳婦吧?上次我還去參加你們的訂婚宴呢,只是歐陽奶奶走的急,你們太忙了,都沒來得及好好打聲招呼呢?”
聽到林思這樣問,他和歐陽的關(guān)系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便硬著頭皮點(diǎn)了點(diǎn)頭。
許是等的不耐煩了,顧乂有些煩躁的說道:“走吧,不是急嗎?在這扯這些干什么。”
自從林思確定孟嬈和歐陽訂婚了,對孟嬈的警惕也松了幾分,便笑道:“孟嬈,今天是顧乂的生日宴,很熱鬧的,要一起去玩嗎?”
顧乂見孟嬈面色猶豫,心里蹭的冒出一團(tuán)火,說出了人生中第一次說的,近似于賭氣的一句話:“林思你叫人孟小姐做什么,沒準(zhǔn)人家還得急著回家給未婚夫打電話呢,哪有時間替我過生日,強(qiáng)人所難干什么?”
林思側(cè)目看了一眼顧乂,心里有些不安,連忙笑道:“是我不懂事了,孟小姐,我讓家里司機(jī)送你回去嗎?”
今夜孟嬈心里也憋著一股無名火,它知道這股火完全沒有存在的理由,可她還是控制不住,“怎么會強(qiáng)人所難,我和歐陽每天都能通話,也不急這一天兩天的,顧先生生日一年只有一個,理應(yīng)更重要些。”
“嗯,是嗎,啊,那你和我們一起去宴會廳?!?p> 看到那兩人在前面走著,自成一個世界,自己在后面跟著,完全隔離在外,孟嬈突然后悔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賭那么一口氣?她這又是何苦?沒有誰會在乎她的心情不是嗎?
顧乂許久都聽不見后頭的腳步聲,停下了腳步,等了許久也沒聽見那人跟上來的聲音。他忍不住回頭,一看,只見孟嬈停在離他們很遠(yuǎn)的地方,看著他笑,朝他揮了揮手,轉(zhuǎn)身離開。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她轉(zhuǎn)身離開的那一瞬,他突然慌了,心里有道聲音告訴他,這一次,若他不追上去,他們之間可能就會被永遠(yuǎn)隔離在兩個不相交的世界了。
“林思,你先回宴會廳?!?p> 林思看著他奔跑的背影,心里一酸,突然明白有些人似乎無論怎么努力也握不在手里。
“孟……”顧乂將嬈字咽回了口里,因為他看到孟嬈被一個男人擁在懷里,那男人緊緊抱著她,他看清了,那是方鴻右。
顧乂將伸起的手,無力的垂下,他自嘲的笑了笑,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離開。
孟嬈猛的的一下推開方鴻右,朝他吼道:“你想干什么?”
方鴻右有些受傷的看著她,也生氣道:“我看不得你那么作賤自己,憑什么從小到大你都只能看見他,他又不喜歡你,你為什要那么喜歡他。”
“瓷瓷,你知道嗎,剛剛你走在他們后面,我走你后面。你看著他,我看著你??粗懵淠纳碛?,我想,只要你回頭,只要你回頭,我就抱住你,就一次,就一次,就一次就好,你能在我懷里盡情的哭,我能給你絲絲安慰就好?!?p> 孟嬈以前一直不知道為什么小太陽一般的方鴻右,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總是被一層化不開的憂傷包圍的方鴻右。
她島上看到方漸的那天,孟嬈有些明白了,或許方鴻右早已知道所有的真相,而為了保全家族他選擇了沉默。
孟嬈能在理智上理解她,可在情感上她原諒不了他。他們的結(jié)局,也許在他選擇隱瞞的那天就已注定,他便不會再是陪她一起長大的鴻右哥哥。
孟嬈將臉上的淚抹去,看著方鴻右鄭重的說道:“方鴻右,以后你叫我孟嬈,不要再叫我瓷瓷了?!?p> 方鴻右怔怔的看著她,他該明白的她越接近真相的那一刻,他們就會走的越遠(yuǎn),孟嬈這次是真真正正的要同他劃清界限,也好,也許,這樣也很好。
“知道了。孟嬈,最近小心些?!?p> 孟嬈看著方鴻右漸漸離開的背影幾乎泣不成聲,他的身影與十八年前拿著糖葫蘆安慰她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2002年,孟嬈7歲,也是一個寒冷的冬天。
她從睡夢中醒來,如往常一般去找爸爸,她要告訴他:“她想媽媽了,讓媽媽快回家?!?p> 孟嬈到處找爸爸,最終在一個黑色的大盒子面前找到了爸爸。爸爸坐在地下,靠著那個大盒子,眼睛紅紅的,看到孟嬈邁進(jìn)門的那一刻便嚎啕大哭起來。
孟嬈嚇壞了,跌跌撞撞的跑到爸爸身邊,抱住他,她用奶奶的聲音安慰道:“爸爸,不怕,爸爸,不哭,瓷瓷在,瓷瓷在,爸爸就不怕了?!?p> 見爸爸哭的愈發(fā)的厲害,瓷瓷索性也跟著大哭起來。
前來吊唁的人,看著抱頭痛哭的父女倆,同情的說道:“哎呦,真是可憐……這可怎么辦。”
“這么小,死了媽媽可怎么辦……”
……
這是孟嬈第一次聽到死字,那天她還不明白死了究竟意味著什么,也不明白躺在大黑盒子里的人怎么就是她的媽媽了?她的媽媽明明正在非洲大草原拍大獅子,大象,長頸鹿……很快就會回來了呀,怎么所有人都說他媽媽不在了呢。
又過了幾個月,孟嬈沒再等到媽媽,她也明白了死字的意義,媽媽不會再回來了。
孟嬈無數(shù)次看過爸爸在房間抱著媽媽相片偷偷的哭,她也是一樣躲著爸爸哭過無數(shù)次,因為看到她哭了,爸爸會更難過,會更想媽媽。
孟嬈坐在門前的小凳上,看著一位媽媽替女兒買了一只糖葫蘆,她突然覺得很委屈,明明以前媽媽也這樣給她買過糖葫蘆的啊,怎么會……
“諾,別哭了,給你,這串是最大的,誰的都沒你的大?!?p> 孟嬈抬頭,入目了及的是一串大大的糖葫蘆,拿著糖葫蘆的人是一個白白的,瘦瘦高高的小孩。
孟嬈認(rèn)識他,他是方伯伯家的小太陽,見誰都是笑瞇瞇的模樣,更小一點(diǎn)的時候他們還一起玩過。
見孟嬈不動,方鴻右似乎有些著急,掰開她的手,強(qiáng)行塞到了她的手里,“拿著啊,我特地給你買的,你要喜歡的話,我天天給你買?!?p> “妹妹想媽媽了吧,我也想,我媽媽很早的時候就去世了?!?p> 孟嬈拿著糖葫蘆疑惑的看著他,眼中又開始掉小豆子。
方鴻右見她又要哭,忙塞了一顆小奶糖到孟嬈嘴里,笑嘻嘻道:“難過的時候吃顆糖就不難過了?!?p> 似是被他安慰了一般,孟嬈心里似乎真的沒有那么難過了,甜甜的道了一聲:“哥哥,謝謝?!?p> “你叫什么,再叫一次?!?p> 孟嬈見他一副十分高興的模樣,又叫了一句:“哥哥?!?p> “對,孟嬈,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以后你想媽媽了,想吃糖葫蘆了,難受了……打電話叫哥哥,哥哥立馬就來找你?!?p> “真的嗎?”
“當(dāng)然,不信的話我們拉勾?!?p> “哥哥,以后你可以叫我瓷瓷,家里人都這么叫的,他們說親近的人都可以叫我瓷瓷?!?p> “是嗎?瓷瓷……瓷瓷……瓷瓷……真好聽,一定是因為你長的像瓷娃娃一般漂亮,才叫你瓷瓷?!?p> 孟嬈心情轉(zhuǎn)好,張口咬了一口糖葫蘆,嘟嘟囔囔道:“是嗎?哥哥,糖葫蘆好好吃,哥哥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