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氛圍有些奇怪。
簟秋一連攔住好幾個小丫鬟,都支支吾吾不肯說。她正要發(fā)作,我扯了扯她的衣袖,“算了。回去問問芳姑姑。”
芳姑姑見我們從外面回來,好一通數(shù)落。然后緊閉院門,甚至還上了把鎖。
“姑姑,出什么事了?”我隱約感到不對勁。
“聽說蘇大人中毒了?!彼Z氣平靜。
“中毒!”簟秋嚇得面色雪白,“怎么還會中毒呢?”
“大宅子里什么樣的事情不會有?!狈脊霉闷沉怂谎?,“莫要嚇到姑娘?!?p> “我沒事?!蔽沂钦娴臎]事。我對蘇翰早就沒了父女之情了。“可查到兇手了?”
“沒有。”
“那咱們都留個心眼吧。簟秋,外面來送飯的時候打聽打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是?!濒∏锼浪赖淖е?,不肯撒手。也難為她了,大宅子里的腌臜事,只怕她是第一次見到。我拍拍她,“我那兒有些蜜餞,你想吃嗎?”她木訥地點點頭。
還行。雖然簟秋被嚇得不好,可還沒忘了吃。
芳姑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去院子里忙活了。
有的人千方百計想打聽消息,有的人生怕走漏風(fēng)聲,有的人唯恐天下不亂。
蘇云就是那個惟恐天下不亂的人。
“誰!”
今夜不比尋常,芳姑姑堅持要親自守在外間。芳姑姑年紀大了,睡在外間的地上容易在雨天腿痛。因而平日里都是小丫頭們輪流守在外間。
“姑姑,怎么了?”我點燃蠟燭,見姑姑與一戴兜帽的女子糾纏。
“二姐姐。”她取下兜帽,“我是蘇云。”
“五姑娘?!狈脊霉枚斈棵?,“院子里早就落了鎖,您這時候過來做什么?”
“二姐姐可聽說了爹中毒的事情?”她似笑非笑。
“略略聽了一些傳聞。”
芳姑姑點亮了屋內(nèi)所有的燈,簟秋也跑了進來。她一撞見蘇云,就滿臉的尷尬,差點脫口而出湘云師姐。
“二姐姐這樣坐得住,就不怕明天有人栽贓到姐姐頭上?”
“五妹妹也穩(wěn)坐泰山?!蔽也幌滩坏?。
“我可是帶著消息來的。二姐不想聽?”
我無所謂。只是有些難受——剛要睡著就被人吵醒了。
簟秋探著頭,側(cè)著耳朵的樣子落入了蘇云的視線。我有些不好意思,“你都聽到什么了?”
“我聽說正房和三姨娘那邊忙得不得了,太醫(yī)都請了好幾個了。”
“正房的弟弟們年幼,尚不能出仕,因此正房著急;三姨娘全靠蘇翰的寵愛才能這般。她們倒是少有的握手言和。”
“二姐姐慧眼?!彼恼Z氣里還有幾分欣賞,“我還聽說,是在正房的屋子里出的事?!?p> “難怪三姨娘還能有口氣上躥下跳?!?p> “二姐姐不喜歡她們?”
“你喜歡嗎?”這個五妹妹總是裝得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年紀不大,心眼還挺多。
“不喜歡?!彼财沧欤止首魃衩?,“雖然正房和三姨娘那邊都不知道是誰下的手,但我知道?!?p> “是誰?”我的聲音抖了抖。
“賈公子。”
簟秋和芳姑姑皆是一臉茫然。“為何?”
她賣了個關(guān)子,“明日姐姐還來嗎?”
我咬咬牙,明知道她是故意又引我前去,“五妹妹邀請我,盛情難卻?!?p> “早些歇息吧。”她又悄沒聲地翻墻出去了。我總算是知道為什么家里管不住她了。
“姑娘……”芳姑姑擔(dān)憂道,“五姑娘這是什么意思?”
“姑姑不必擔(dān)心,和咱們沒關(guān)系的?!?p> 姑姑仍是愁云滿面,搖搖頭,長長地嘆息。
一早起來,簟秋就嘮嘮叨叨,讓我不要去。我安撫了她好一會兒,又答應(yīng)帶她一同前去,她才肯安靜下來。
“二姐姐。”我見屋里有人,遂躲在了屋外。蘇云這清脆的一聲,嚇得我一個趔趄。硬著頭皮走進去,“五妹妹。”
“這位是——”
“賈公子,不用裝了?!彼0驼0脱劬?,“或者我應(yīng)該叫你蘇公子。”
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姓賈又姓蘇?莫非是……!
“二姐。”他笑得很真誠,不像是裝的,“我是旻兒?!?p> “弟弟……”十一年沒見,沒想到竟會在這里相見。
“是我沒保護好大姐?!彼⒕蔚馈?p> “你……”我仍然是驚訝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五歲的時候養(yǎng)父就過世了。娘原本是打算帶我來京城投奔爹的?!彼难凵窭锒嗔藨嵑?,“可他根本不要我們。還把我們趕了出去。”
我心疼了。
“娘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把我送去讀書。一次偶然的機會,被選去了寧王府做寧王的侍衛(wèi)。名為侍衛(wèi),實為伴讀?!?p> “長姐知道是你嗎?”想到長姐,我的心更疼了。
“不知道?!彼Φ妹銖?,“蘇家出身不高,我怕惹人笑話長姐。”
“她不怕?!?p> “是有人要害長姐?!?p> 我恐怕自己聽錯了,“什么?”
“蘇大人要害自己的女兒,也就是寧王妃——蘇懿。”他咬牙切齒。
“你有證據(jù)嗎?”我雖不喜歡蘇翰,可也從沒有這樣惡意地揣測過他。
“他和蘇林勾結(jié)?!碧K林是我大伯父。
“就因為寧王要續(xù)娶嘉德郡主?”
“是?!?p> 這種理由也能信?我心中半信半疑,嘉德郡主身份尊貴,若是嫁入寧王府,也應(yīng)是我姐姐做小她為大。這個理由未免太不可靠了。
我總覺得蘇旻沒跟我說實話。我壓下滿腹疑惑,“你也太莽撞了?!?p> “二姐,”他起身理了理外衫,“你多加小心。一切有我。”
“你——”千言萬語,十幾年的擔(dān)心,竟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