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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狐狐不貍

第九章 彌留

問狐狐不貍 籮九九 2109 2020-09-18 20:06:31

  喜樂曾在肖離愁案臺上打盹的時候,看到本專寫妖魔鬼怪狐仙精靈的雜書,故事雖是好故事,就是情節(jié)太傻。

  大多都是些妖怪為了救凡人書生搭上性命的俗套橋段,那只有幾十年如同蜉蝣一瞬而消亡的人類,怎么值得?又究竟如何才能與妖在一起呢?

  又臨大雪紛飛之際,素白籠罩住整座洛陽城,將軍府門前來來往往的行人不少,亦記住了那個絕色驚華的女子立于門前,裹著雪白的裘衣,目光訥訥。

  只是可惜了,有些癡傻。

  逢好心人前去詢問,她不作聲,倒天天拉住路過的信使問:“肖將軍何時歸來?”無人知,亦無人答,久而久之,人們便習慣了她的存在。

  女子捂住通紅的小手垂頭盯著地面,融化的雪水順著屋檐落下,激起了無數個水泡,她想,沒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熬過了數日邊臨崩潰的日子,消息傳來了洛陽城那日,將軍府里的梅林凋零了一半,女子如往常一樣,行人剛好數到三百三十五。

  她親眼看見,天子軍撤離了洛陽城,那一日的夜景鬧市再也沒有吆喝聲,久去行軍的隊伍歸來的寥寥幾人里,亦沒有他。

  熙熙攘攘的人群說,那個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如同神話一樣的傳奇男子,終究倒下了。

  沒有凱旋的奏樂響起,舉城同悲,遠遠地有哀樂傳來。

  女子很安靜,安靜到可怕,手里緊緊揣著那串相思豆手鏈,硬生生的烙出鮮血來,透過指縫滴答滴答滴在白雪上,她倚在門上,凄涼的笑了,可笑著笑著眼淚就簌簌落下。

  遙遙白雪里有一人走了過來,他衣著沾滿血跡的戰(zhàn)甲,看了眼將軍府門前悲痛欲絕的女子,喉頭滾動幾下,雙膝跪地哽咽著道。

  “喜樂姑娘,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卑職罪該萬死,死不足惜,將軍……將軍是為了救卑職死的?!?p>  喜樂抬眼淡淡的看著他,她記得,他是肖離愁離去前的那個貼身隨從。

  “肖將軍生前曾說,若他戰(zhàn)死,便將這幾十封家書交于你,將軍說今生有緣無分,讓姑娘尋個好人家嫁了,如有來世,他定不再負你?!?p>  周圍的世界突然變的好冷,好靜,冷的刺骨,靜的可怕。

  喜樂顫抖著拆開那幾封書信,看著那重復又熟悉的開頭,眼眶頓時濕潤了。

  吾愛喜樂,見字如面。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甚是想念……

  喜樂捂住疼的無法呼吸的胸口,摩沙那熟悉的字跡,眼淚大顆大顆的落在暗黃的紙張上。

  原來,他收到她寫的那幾十封書信了,是收到了的。

  肖離愁信中說,他曾經以為,他會血濺征袍,戰(zhàn)死邊疆,為國捐軀,兒女情長與他縹緲若無,可自從見了她,心里第一次有了羈絆這種東西,是軟肋亦是鎧甲,他那枯燥乏味黯淡無光的生活,終于迎來了曙光。與她相處的那段日子,曾是他最開心最珍貴的回憶。

  他還說,他愛她。

  雪花紛紛揚揚落下,喜樂覺得口中一陣腥甜,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來,烏黑的血絲的從嘴角溢了出來。

  喜樂緩緩閉眼,恍惚間,好像回到了當年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里,生氣的他,開心的他,傷心的他。

  “喜樂,軍糧不夠你吃嗎?你怎么敢?”

  “你該不會想讓我以身相許吧?”

  “傻瓜,怎么會是你的錯?!?p>  “……”

  再一瞬,她便被一道白影緊緊抱在懷中,然后就聽到白弈說:“喜樂,你別干傻事,喜樂,喜樂,你看著我,肖離愁沒死?!?p>  青丘朝南桐花樹繞成一片片山蔭,遠有高山流水,近有鳥語花香,是別有一番不染世俗的世外桃源。

  輕輕的微風吹過,一片片桐花漫天飛舞。衣著淡雅的女子們裸著凍紅的腳踏在那涓涓細流的石塔橋上,雙手把木盆一別,紛至去對岸浣洗衣裳,正是初春的氣息。

  一朵精致的桐花掠過樹尖,越過窗戶,飄到沉睡女子的床上,喜樂顫了顫睫毛,眼皮很沉重,卻依然很想睜開。

  喜樂望著滿屋子的狐貍,神情凝重的盯著自己。

  她竟然又活了過來……

  “醒了,醒來便好,還有什么不適嗎?”白弈動了動容,他倚在床緣邊拿著手札,臉色略顯蒼白。

  長姥姥抹了把眼角沒好氣的說:“真是青丘最沒出息的狐貍崽子,為個人類要死要活的,這些年什么幻術沒學成,自毀內丹用起來倒毫不含糊,若你下次還敢再來,我非得扒你張皮不可。”

  一行人圍著喜樂檢查了個遍,發(fā)現并無大礙之后,才放心的轉身離去,留下白弈一人看她。

  “師傅,肖離愁他怎么樣了?”喜樂吃力的支起身子。

  白弈答非所問:“喜樂,你就那么喜歡他嗎?”

  她點頭。

  白弈放下手札,微微嘆了口氣:“你若晚些日子醒來該多好,不偏不倚今日醒來,天意啊,天意啊?!?p>  喜樂微微蹙眉:“師傅,你是不是騙我,肖離愁根本……根本……就是?!?p>  “喜樂,為師何時騙過你,你若答應為師,不再干傻事,為師就告知你肖離愁的下落?!?p>  天空像是漏了一個巨大的洞,雨水就這么被倒了下來,灰蒙蒙的黑幕壓的整個皇城抑郁無比。

  喜樂提著裙裾路過一條花樹零落的巷子,往日熱鬧無比的大街小巷上,現在卻空無一人,整個世界都寂靜的可怕,卻又是那么喧鬧。

  皇城的金鐘遠遠地響起,滿世界都是殺伐和馬兒嘶鳴聲,混亂的可怕,血水漫過了整座皇宮,風聲如惡鬼呼嘯般吹過。

  喜樂尋著氣味一點點找,傾盆大雨幾乎將整個戰(zhàn)場掩埋,就如同肖家被滅門那一日,漫天肅殺,橫尸遍野。

  白弈說,肖離愁沒死,他于外勾結邊疆蠻族設計假死,于內勾結宰相意欲造反,而這場交易的籌碼就是他的性命,成與不成,他都得死。

  沒有那一任君王會把這么危險的人物放在身旁。

  喜樂找到肖離愁時,他正靠在房檐下,墨發(fā)散亂,箭矢穿過他的身體,那幾乎已是半個血人,只是那張俊美的臉波瀾不驚的看著她。

  看著她心愛的姑娘,跋涉千里一步一步來到他面前,他努力的揚了揚嘴角。

  “喜樂,你終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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