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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豪杰物語

第十二章 一念間

青龍豪杰物語 九州木 2223 2020-09-19 20:27:24

  夫子畫了一扇門,從萬獸森林到流沙村。

  潔白的宣紙上,筆觸柔軟細(xì)膩,墨汁順著筆尖流瀉而下,于是空無一物的白紙界面之上,闖入了陌生來客。

  偏偏這陌生的闖入者,卻能巧妙融于其中,像有生命一樣順著肉眼察覺不到的細(xì)小縫隙,一分一毫地前進(jìn)、蔓延、蓄滿……當(dāng)時間走過一段路,它已經(jīng)漸漸在白色區(qū)域中占據(jù)了不小的格局,終于立起規(guī)則,在平面的視野里構(gòu)建出非平面的、豐滿新鮮的結(jié)構(gòu),一種可以被解讀、傳遞的“物質(zhì)”。人類將之稱為——文字。

  黑與白之間,這種巧妙的融洽與平衡,直接聯(lián)通了另一個世界。

  夫子正握著這個神奇世界的“鑰匙”,但是那扇“門”夫子卻遲遲不能打開,因為他并非這扇門的擁有者,所以常常也會出現(xiàn)找不到的尷尬。

  那是一扇虛無縹緲的“門”,可能存在于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但是這個世界實在太大了,別的存在會淹沒這個“世界之門”的存在。

  用“大海撈針”來形容夫子此刻做的事再合適不過了——針掉入大海之后,海中的水、泥沙、魚類、水草等會掩蓋它存在的痕跡,甚至流水也會改變針的位置,生物也可能將針攜帶或吞食,這就造成了針變成“非針”,與其他生命捆綁,成為了類生命的存在。

  同理——“世界之門”一直存在,但諸多外力會將之掩蓋、移動、甚至改變形狀乃至屬性。

  夫子需要找到這枚“大?!崩锏摹搬槨?。他擁有鑰匙,但需要找到門才能進(jìn)去。

  熟知夫子的人都知道一點——夫子很懶。真的很懶、很懶、很懶……要他翻遍大海尋一根針,這是不可能的。

  熟知夫子的人同樣知道一點——夫子不傻。

  大海中找一枚小小的針,一寸地方一寸地方地找,夫子當(dāng)然不肯做這種傻事。

  周圍的空氣就好比海洋,夫子需要很多幫手來幫自己找到那根“針”。

  夫子叫來夜游神,讓夜游神去叫更多的夜游神。為了讓夜游神們能感應(yīng)到“針”的存在,他又給夜游神戴上了無塵珠——一種能感受到空間波動的神秘珠子,當(dāng)周身百里附近出現(xiàn)異常的空間波動時,無塵珠會發(fā)出異動,表示周圍有別的空間的存在,即“世界之門”所在之地。

  夫子的夜游神是靠念力驅(qū)使的,因而必須擁有足夠的念力支撐,才能感應(yīng)到大范圍內(nèi)無塵珠發(fā)出的異常反應(yīng)。

  世人皆以為夫子無所不通,無所不精,但夫子的真正領(lǐng)域是文字。在文字的世界里,夫子是無敵的。

  很久很久以前,夫子用文字解構(gòu)萬物,甚至用文字推演了九州數(shù)萬年間的命運軌跡。

  連早已隨時間遠(yuǎn)去,湮滅于歷史塵埃中的遠(yuǎn)古圣王的道法,夫子亦用文字之基理將之一一復(fù)刻,最終成為流傳于九州的修煉正統(tǒng),即繁衍成如今九州各浩大門派修煉體系的本源。

  時間,時空。

  夫子要找到其中相關(guān)的聯(lián)結(jié),從而找那扇在空間之海中漂流的、虛無縹緲的“門”。

  夫子的念力與其識海中聯(lián)結(jié)的文字相關(guān)。夫子想要驅(qū)使空間、時間之力,則必須尋找擁有此類空間、時間之力的文字。

  首當(dāng)其沖的自然是出自其本人手筆的——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官方收錄的雅言與民間記錄的風(fēng)情——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

  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p>  亦有士子肝膽相照之心語——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fù)盡,死生師友。”

  ……

  黑白之間,文字之域已連綿成片,氣勢滔滔。

  夫子周身縈繞著一種流動的力量,如水流一般不斷對周圍產(chǎn)生沖擊,其氣勢節(jié)節(jié)攀升,一直寫至——

  “所愛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之時,終于“轟”的一聲,某種不知名的墻壁被沖開了!

  夫子停筆,長身而起,走到屋子某處站定。

  面前是一堵墻。

  夫子就這樣拿著蘸著墨水的毛筆,抬手,運腕,筆尖在墻壁上緩緩劃過,順著某種玄妙的軌跡,一路蜿蜒向下。

  墻上多了一扇門。

  夫子在墻上畫了一扇門,又在門板上畫了兩個掛著的門環(huán)。門框剛好與夫子齊平,門的樣式簡單得可以說是粗糙。

  “所愛隔山海,山海亦可平?!?p>  夫子的臉上并沒有露出歡喜的神情。此時的他,并不關(guān)注眼前這扇奇怪的門,而是琢磨著這句詩的來歷。

  他沒有在雅言、風(fēng)情、士語中看到過這一句,但浮現(xiàn)眼前時卻恰如其分。

  無名氏之作,常常令人驚嘆——

  其一,

  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

  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yuǎn)道。

  還顧望舊鄉(xiāng),長路漫浩浩。

  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其二,

  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

  相去萬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

  胡馬依北風(fēng),越鳥巢南枝。

  相去日已遠(yuǎn),衣帶日已緩。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顧反。

  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

  棄捐勿復(fù)道,努力加餐飯。

  曾有個羨慕烏龜在泥潭里游泳的圣人如此說:“以無厚入有間,故游刃有余?!?p>  無厚者,非人心不可。

  心之所向,便無物可擋。

  世人所謂一念之間為一剎那。

  佛說:“彈指十二剎那?!?p>  一念之間究竟有多少時間,有多少距離?

  一念之間,仍然身在原地。

  一念之間,世界已漫過許多浮屠。

  有大能如此說:“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時間于他而言,可以往復(fù),可以留住。

  夫子伸出手,輕按在門板之上,一推。門無聲而開,夫子沉默片刻,抬腿走了進(jìn)去。門之間一片漆黑,門外卻有流風(fēng)經(jīng)過。

  八千里路,夫子一步從流沙村跨到了萬獸森林。

  萬獸森林中部。與萬獸森林外部相比,中部區(qū)域的森林更靜謐,植被更茂盛。

  數(shù)人才能合抱的巨型樹種,在中部區(qū)域隨處可見。更強(qiáng)、更隱秘的生物在此集結(jié),并非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dá)的外圍生物所能比擬。

  甚至有人斷言:自萬獸森林中部繼續(xù)往核心區(qū)域,其間的妖獸智慧之高,已不普通人之下!

  在浩大森林層層疊疊的縫隙中,一個瘦削少年背負(fù)長劍,平靜地行走在林蔭小道上。

  周圍充斥著壓抑而躁動的氣息,那是屬于強(qiáng)大而智慧的妖獸才有的理智的控制力。

  猛獸環(huán)伺,虎視眈眈,卻沒有任何一只生物率先襲擊。到了某種程度,對于危險的感知也遠(yuǎn)比普通妖獸更敏銳。

  某一刻,森林里忽然起了一陣微風(fēng)。一種突兀的、詭異的能量波動,剎那間,所有表露出敵意的妖獸盡數(shù)失音,悄無聲息消失在靜謐的森林深處。

  鐘曉梵似有所覺,猛回頭,卻見到了夫子。

  一身長袍的夫子,臉上帶著常有的微笑,站在路中間。

  王蠻子像座鐵塔般矗立在夫子身旁,從前是,現(xiàn)在是,以后也會是。

  鐘曉梵一直都知道,夫子身上,永遠(yuǎn)存在著一大堆的謎團(tuán)。

  像他還小的時候,夫子經(jīng)常來他家蹭飯。在那個封閉而狹小的村落中,夫子像東海一樣遼闊。

  每種食材每種菜品每種料理方式,夫子都能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時的他,完全無法想象夫子的神秘——

  騎鯨游東海、指云為梯縱,悠然上東山;風(fēng)中采花、伴月而眠……無論多少事,都令人心馳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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