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沒有個年少輕狂的時候,只要孩子爭氣,前程得力,必有佳選的。
一個外頭不清不楚的女孩兒,和一個通房丫鬟,也沒多大區(qū)別。
雅萃齋這里,亦柔正與玉晴說話,還是宜豐號的事。
原說票號的事,待二叔于移?;貋?,便要歸過去。但理理手頭事項,單是外頭諸項礦、茶、鹽、鐵諸事項,與各衙門州府的交接,于移海都說忙不過來。
再有海外生意這一宗,自于旭長成以后,都是他在打理?,F(xiàn)下于旭回京上衙,這條線卻不能斷了,既是進項,也是退路,于移海少不得要費心安人手插揀起來。
故而接過去一陣以后,他又自己去鏡花山房向于柏巖陳情,主動道:“若是外頭有交道需要人跑腿出面的,只管安排我料理,但居中把弦策應(yīng)看帳的,就讓大侄女費心吧。我看前頭她也理得挺好?!?p> 兄弟二人這點默契還是有的,這是在說票號,也不是在說票號,自家的生意能不走自家的票號嗎,把這本小帳拿穩(wěn)了,府中進項也就了解得清楚明白了。這也是二房歸府的誠意。
于柏巖當時就蹙了眉頭:“二弟,何須如此?”
“大哥,”于移海語發(fā)真摯,“你應(yīng)了,就是疼弟弟了?!?p> 二人又爭論一番,看于移海如此堅持,于柏巖方勉強同意,又道:“她一個姑娘家,能懂得什么,再有,將來...我看這里安頓下來了,我們還是要來商量,看是旭兒還是二弟妹來管這樁事?!?p> 竟都沒人提大太太一句。
于移海擺擺手,此時就此了過。
后來幾次又將亦柔叫到鏡花當房,當著于柏巖的面,將暗語切口告予她聽。
不然若是于家在票號里的帳,內(nèi)庫派在宜豐號里的監(jiān)事也看得懂,那就大大不妙了。
就為這事,大太太臉色好一段時間都不好看。雖說帳還是在自己這房,但一個當家太太不打理,反交給未出閣的姑娘,怎么說都有些打臉。
亦柔親往錦華院勸了幾次,方漸漸回轉(zhuǎn)。
“這是周大掌柜第二次送信了?!?p> 玉晴這既是提醒,也是擔心,若是自家小主子處理不下來,推給二老爺也是好的。
票號這樣的龐然大物,一年多少流水,被看上也是必然的,為求自保,總要送些干股出去。
只是,周家未免也太著急了些,九皇子剛降生,便要借著增本的由頭,給義興侯府送五分。
話雖然說得好聽:“既是為了生意長遠,也因為是您的親戚,這五分,就從咱家的持股里頭攤派,算是咱們的孝敬了?!?p> 可道理不是這樣的道理。
這才哪跟哪呢。
跟首輔府不同,義興侯府是板上釘釘?shù)木呕首狱h,從皇子出生,便站了隊,票號里如果饒五分干股出去給侯府,錢是小事,意思可就太明顯了。
不說皇上不樂意,首輔大人也不樂意啊。原是穩(wěn)坐釣魚臺的事,這一把就被拉水里,不濕也濕了。
“不用理他,”亦柔端起手中的小龍團茶,愜意的品了一口,“你看他好像著急上火的樣子,都是裝相呢?!?p> “要真是著急,早往鏡花山房送信了,還擱這兒打轉(zhuǎn)呢,你以為真是把我看在眼里嗎。只是想試探一番罷了?!?p> 玉晴這才回過味來,暗暗點頭。
正說著話,門簾外有小丫頭來報:“玉晴姐姐,送花的來了?!?p> 見亦柔點頭,玉晴方返身出去,就站在廊下低聲向小丫頭道:“以后別這樣沒規(guī)沒矩的,擾了小姐清靜。送花的來了值得什么,就擱著也無妨?!?p> 玉晴雖辦事牢靠利落,人卻慈和心善,府中人都服她,小丫頭吐吐舌頭:“謝謝姐姐提醒,下次不敢了?!?p> “做什么怪樣子,記好了?!庇袂鐝娙讨鴽]笑出來,轉(zhuǎn)身看向廊柱那頭送花的婆子。
“玉晴姑娘,這是花房給小姐送的鶴望蘭?!蹦瞧抛庸ЧЬ淳葱辛艘欢Y。
亦柔原坐在窗旁含笑聽外頭羅唣,突然眸色便暗沉下來。
“先擺進來吧?!彼龆虼巴庹f了一句。
二房自角門關(guān)了,別人還沒說什么,于旭只覺得進出多有不便。
這日休沐,他在如意苑陪馬氏消磨。對著親娘馬氏,他也沒什么好避忌的,就直說了:“娘,我現(xiàn)剛?cè)ノ遘姸级礁畱?yīng)事,正是事多應(yīng)酬多的時候,有時回來晚了,還要從東府那頭進園子再回西府,多不方便。您還是把我們這頭角門打開吧?!?p> 馬氏正立在窗旁打量布匹,籌算著為于旭再置幾件中衣,聽了這話,回轉(zhuǎn)身來:“這你就別想了,我看你早些回府是正經(jīng)。”
要說角門關(guān)了,是為西府添了不便,但馬氏并不太在意,再有老太太都親自為這個跟她說了,她更沒有拒絕的理由。
“我看這都是大姐姐的意思吧?!币f于旭回來沒多長時間,但聽話中意思,卻總與亦柔不太對付似的。
馬氏自歸府以來,得亦柔相助最多,故而最聽不得誰說亦柔不好,就是親兒也不行,聽了這話,立時斥道:“我看你是野慣了,哪一府也是這樣歸置,難道還能為了方便,四處都開得是門?再說你姐姐哪里不好,你要這樣說她?!?p> 這句“野慣了”戳中于旭心腸,他長年在外,說話可不像公府中人那許多避忌,直接就道:“咱們是二房,您是長輩,”說著又小聲嘟囔一句,“咱們又不是誰的家奴。”
馬氏聽了,臉都氣紅了,“這是說的什么混帳話,莫非誰還對不住你不成?”
“對得住對不住的,自己心里有數(shù)?!庇谛襁€頂一句嘴,知道今日再議開門的事是不成了,轉(zhuǎn)身跑了出去,一徑要去找妹妹敘話散心。
馬氏心中煩燥,待于移?;貋聿幻饽钸稁拙洌骸靶駜哼@是怎么了,為何如此浮躁,他天天早出晚歸辛苦,我這個當娘的難道不知,只是既然回府,一切自然依照府里的規(guī)矩,何必多生事端,注意著點兒也就是了。”
于移海默了一瞬,方道:“后頭我自去說他,你別管了?!?p> 馬氏接過于移海脫下的袍子,奇道:“你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怎么,是有別的什么事?”
于移海撣撣身上的纏竹紋長衫,到桌旁坐下,馬氏倒一杯茶遞上去,他喝了一口:“昨夜他回來晚了,在門房上受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