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頭人都是看上面人眼色行事,首輔府這樣水潑不進的地頭更是如此,難道大太太剛回來接過家務(wù),就要修理二房不成。
馬氏越想臉色越難看。
于移海見她如此,倒來勸她:“你這是做什么,可別想左了性,我們才剛回來,漸漸也就好了?!?p> “這些個都是小事,論理說不當拿出來說,可是二哥,你要知道,一開始總是從小事起頭的,漸漸的越來越多的人都來別這個苗頭,咱們的日子就難過了?!?p> 頓一頓又道,“家宅內(nèi)院的事,二哥你別管了,我去跟老太太說,想來這必不是她老人家與大哥的意思。”
于移海聽了,幾乎要捧腦袋:“燕靈,何至于此?”
“怎么不至于?待以后菜是涼的,飯是餿的,你就知道厲害了?!?p> 馬氏越想越氣,恨不能把于旭叫進來問清楚,一晚上都翻騰的沒有睡好。
翌日一早,進鶴壽堂請安時,馬氏面色還不太好,她也是有心引人來問,故而早上并不讓玉茗等人遮掩。
門上的事,自然有人報給亦柔知道,但她知道這是親娘作怪,也不好開口,大太太自己,就更不會提起這頭了。
老太太見了想問一句,又怕是因為于旭的事,陳氏就在眼前,也不好深說,故而也就做沒看見的樣子。
倒是亦容這丫頭心實,見了馬氏就上去挽她的手:“娘,您這是怎么了,臉色怪難看的?!?p> 于老太太這才接口道:“燕靈,你這是怎么了?”
“娘,我沒事?!瘪R氏神色懨懨,“想來是近來有些沒睡好的緣故?!?p> 大太太心中冷笑,面前還浮起擔憂來:“這是怎么了,莫不是太操心旭兒的緣故?秦姑娘安置在東府,你就放心,我這個當嬸娘的,一定把她照料得妥妥當當?!?p>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秦姑娘簡直就是馬氏的心病,一提一個準。
原本最近德妃剛產(chǎn)育,九皇子風頭正勁,皇上又頗為抬舉陳氏娘家。于老太太不想太過拂大太太的風頭,可這句話說得也太刻薄,她一雙利眼掃過去:“秦姑娘是咱們于府的客人,自然要照料妥當?shù)摹!?p> 大太太現(xiàn)在如同一條滾刀肉,半點不好打發(fā),長指甲信手撥弄著衣服上的珍珠扣:“是啊,只是她肚子那樣大,看得我怪心驚的,難道要生在我們于府?”
自于旭接了差事,馬氏漸漸放下心事,三不兩時他與秦柳若傳信遞話等,也并不從中攔阻。左右腹中孩子總是于家子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待于旭正經(jīng)成親時再抬個姨娘也就完了??蛇@畢竟不是件光彩的事,又如何經(jīng)得起大太太時不時不懷好意的撩撥。
“謝過大嫂關(guān)懷,”馬氏這話說得硬邦邦,一臉的憤懣,“想來總是旭兒給府里丟人了,門房上才會那樣盤問他?!?p> 大太太沒想到馬氏話峰陡然轉(zhuǎn)到這里,一時語塞。于老太太霍然變色,接過話來:“旭兒被門房盤問?何時的事,我如何不知道?”
這話誰搭得上口,柳媽媽第一個不敢說,當夜門房上值夜的可是她的正經(jīng)侄兒,才紹介來當差不久,原還求了大小姐恩典,說在門房上認些眉眼高低、人情世故,便要調(diào)到回事房去的,誰想便碰上這樣的事。
事后她知道了也去問過,那喚做丁四的小子也是怕得打顫,直道:“姑奶奶救我,我才剛來,哪知道這些,皆是門房上領(lǐng)頭的蔣總管教的。我也不敢違抗,才多問了幾句?!?p> 蔣總管是大太太的心腹,柳媽媽一聽就知道這是兩房又在別苗頭,深恨小子不懂事,混進這灘深水里,只得暗暗盼著二房低調(diào)些,此事不要鬧出來。
誰想過路神佛并未聽到她的心愿,直鬧到老太太眼前了。
大太太既然當家,定一定神,自然答話,淡淡道:“門房上何時出了這樣的事?我竟不知,只是二弟妹說什么盤問,也太過了,想來是門房上見少爺回來晚了,多問幾句也是有的?!?p> 想想又道:“或是門房上剛換了人,還未將府里的主子認熟,下來我便傳話讓他們警醒些?!?p> 竟是要幾句話輕輕帶過。
這話說得也在理,于老太太聽了,臉色稍霽,亦柔不好多話,只得歉意的注視著二嬸,心想待下來以后勸勸親娘,別太過分才好。
馬氏卻是不依,于旭多年在外,一朝回來,雖因那事母子拌了幾句嘴,兒子卻仍是自己的心頭肉,如何忍得被下人這樣糟踐。
只她還沒說話,就見容丫頭立身上前,馬氏心中暗道一句不好,還沒來得及拉她一把,就聽亦容開了口。
“大伯娘這話說得輕巧,若是今日門房上被攔下查問的是平哥、安哥,大伯娘也是如此對待嗎?”
大太太聽得一噎,旋即怒道:“容丫頭這是哪里的說道,竟質(zhì)問起長輩來?!?p> 這可真是,有理也變無理來,馬氏起身拉過亦容:“容兒,快向你大伯娘陪不是,怎么能這樣跟長輩說話呢?”又向大太太道:“大嫂,這孩子是被我慣懷了,自幼又跟旭哥感情好,她聽了哥哥絮叨幾句,先就壓不住了?!?p> 聽了這句,于老太太皺眉:“門房上到底說了什么?旭哥如何這樣生氣?!?p> 馬氏木著一張臉:“并沒什么,旭兒說聽見門房說他又不是什么正經(jīng)主子,擺什么主子的譜?!?p> “啪”于老太太聽了這話,一掌拍在案幾上,唬得柳媽媽連忙去捧:“老太太仔細手疼?!?p> “陳氏,你管的好家,這是哪里來的刁奴,竟能在門房上當差?”
大太太立起身來,正要辯解,老太太已是搖頭:“不用再說,左不過那一套話,你說得不倦,我聽得都倦了,傳我的話,門房上自管事的蔣明起,每人先領(lǐng)五十板子的賞?!?p> 宰相門人七品官,如蔣明這樣的,雖未賜過家姓,但總也是從于家初發(fā)跡時便跟著的得力奴才,也是深得大小主子信任,才得以在門頭上領(lǐng)事。
誰料為這樣小事,竟還挨一頓打。
亦柔深覺不妥,起身相勸:“稟老太太,蔣明平日里當差倒還勤謹,不知如何犯了這樣的糊涂。莫如先讓他去向旭哥賠罪,隨旭哥兒如何懲戒,只憑他高興。”
誰料于老太太聽了這話,并未消氣,反而倪她一眼:“你這是覺得我罰重了?”
亦柔自小得寵,何曾聽過這樣的重話,連忙否認:“不是,老太太,柔兒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就最好,”于老太太輕哼一聲,“旭哥人年輕面皮薄,蔣明向他面前一跪,他如何好罰,總要我才下得這樣的狠手來?!?p> 她把這一層說破,無人敢再去勸,老太太還不滿意,又道:“打板子時,令府中下人都去看,這就是不敬主子的下場,打完了都先丟到京畿田莊去養(yǎng)傷,什么時候養(yǎng)好了,什么時候再說當差的話罷。”
說著又懨懨道:“我乏了,你們都退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