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要交待的,他幾個自然知道?!庇诎貛r笑著搖頭,“我看這三兄弟感情好得很,是于家之福。只是旭哥兒一人遠著些了,須得拉一把才好。究竟于家的根本還是在這幾人身上?!?p> 說到于家的根本,大太太哪里算過別房的小子,只是如今情勢,也由不得她不點頭應聲是了。
但說到于旭,還是忍不住皺了眉頭:“旭小子我看著真是不像,雖是娶了媳婦成了人了,事體還是亂亂的,里頭外頭的沒理清楚。好好一個小少爺,聽說也病了,渾不成個體統(tǒng)?!?p> 這些畢竟是內(nèi)事,于柏巖聽著蹙眉:“二弟婦自會料理,你我便不要摻和了?!?p> “這哪是我要摻和,人還擺在浮香院呢,我總要與二弟婦說道的?!?p> 于柏巖不愿再聽,站起身來:“回來就先來你這兒了,還沒去鶴壽院呢,你收拾收拾,與我同去吧。”
一時回到鏡花山房,于柏巖沉下臉來:“請二老爺過來。”
于移海剛一坐定,就聽見一句:“要生亂了。”
“此話怎講?”
“今日堂上竟有人說起唐清風之事?!?p> 于移海聽著,驚得站了起來。
“你看,我說是他們在打圍,可不就是?!?p> “可是怎么一來就抓住唐清風不放?”
于柏巖招手讓弟弟坐下,“畢竟是身體出了毛病,自然往丹藥上去想。此時雖是絕密,但總有人會嗅出味道的?!?p> “那眼下?”
“也不好去傳信,這時若被人拿住內(nèi)外相連的把柄,怎么得了?!?p> 于柏巖思忖半晌:“人是怎么進京,如何進宮的,若是事發(fā),難道還怕有心人牽不出線來?這一層不用多想,想也是無用?!?p> “信也不用傳,他的丹藥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不然的話,若真有什么,難道御醫(yī)們都是吃素的不成?”
“如今,”指甲輕叩桌面,“只是防著有人栽贓罷了。再有一直找不到原因,太醫(yī)們?yōu)橥菩敦熑?,胡亂指認也是有的?!?p> “叫你來,還不是為了這個,是另有一樁事?!?p> 于移海一掀眉毛,難道還有更壞的事。
“內(nèi)事監(jiān)以外,宮內(nèi)又成立一個新機構(gòu),侯官處,專是為皇上監(jiān)察官員而來。領(lǐng)頭的叫懷樹?!?p> 于移海氣極反笑:“內(nèi)監(jiān)監(jiān)察官員?如何監(jiān)察?那吏部等人日后又做什么?”
“知道就是了,”于柏巖擺擺手,“皇上當朝下了明旨,誰也駁不得?!?p> “那小子竟來得這樣快?”
“咱們心里有個數(shù),什么事都抓緊辦起來好了?!倍擞置卣辶艘恍┦马棧@才丟開手去。
回了如意苑,于移海坐著細想了一會兒,又問馬氏:“容丫頭的事說得如何了?”
馬氏面露愁色:“姑娘家不比小子,如何能輕乎得?就有那入眼的,不也得多接觸一番才是嗎。哪能說出門子就出門子的?!?p> 想來也是這個道理,只是怕時勢不饒人,不免又多說幾句要快些留心的話,這才擱下事體歇息。
馬氏心中記掛,這樣的事辦起來本也瞞不住人,不免在媳婦面前露了兩句,黃氏掛了心,轉(zhuǎn)頭就說到于旭跟前了。
“妹妹的事如何這樣急?”兒子可不像媳婦,說問得就問得。
于移海還沒回來,黃氏看母子倆有話要說,便自去小廚房照管飯食了。
“你急吼吼的干什么,還不給我小聲一些?”看兒子關(guān)心妹妹,當母親的只有高興的,但又怕他人聽到,連忙關(guān)照。
“我是,”于旭自然知道母親的意思,抬眼看看周圍,又小聲道:“我是聽穎兒說,娘在給容丫頭打聽親事,這可急什么?”
“你不知道,”馬氏斜了身子,低聲將于移海的話轉(zhuǎn)述了一番。
于旭聽著這件事關(guān)乎王懷樹,心中倒稍定,二人是有交情的,旋即又懷疑,這幾次與王懷樹見面,怎么他又并未提到這個呢。
“女子終身正是大事,娘您為妹妹留心是對的,但也不要太著急?!苯K是不敢多說,于旭只含含糊糊說了幾句,馬氏自然點頭應喏,又說些別事不提。
亦萱亦容兩個,自有親娘掛心,亦蓮這里,于老太太不免自己留意。
原是想著,在族里宗里選一二過得去的少年,一是地處湖州,二又算下嫁,三又在同族里,樁樁件件,家里都能關(guān)照得到,越發(fā)說破了,離她嫡母也遠,讓她松泛松泛,怎么看日子都很能過得去。
誰料略一訪來,同族里竟并沒有適合年齡的子弟。倒又有那熱心的族親,薦了自己連親的各族子弟,如今手頭也有十數(shù)人了。
雖并沒說清楚是要嫁哪位小姐,但信送回了湖州,又影影綽綽露了點擇人的意思,再把幾房拿出來一品,這說的是誰,自然就知道了,不會生出誤會來。
實則亦蓮比那兩個姐姐,還只有更搶手的。亦萱是想也不敢想,就是亦容,兩邊差太遠,貿(mào)然說起,也真不知是說親還是結(jié)仇了。
唯有亦蓮,說是首輔府小姐,實則又是庶出,但又是嫡母養(yǎng)大。故而門第雖高,身份卻低,教養(yǎng)嫁妝一應事體又都錯不了,方方面面都能照應得到了。
于老太太叫柳媽媽拿了西洋老花鏡來看眼前的紙片子,看她去尋還笑道:“老了老了,不得不服,若無這個寶貝,這紙片子上的字,看上去就像蚊子腿兒,還帶飛的,一個也看不清呢。”
“您連蚊子腿兒都能看見,那還叫看不清?”柳媽媽打趣一句,遞過一個黑色的盒子來,里頭正是一幅西洋老花鏡,金框架鑲嵌水晶鏡片,還有一條長長的鏈子,柳媽媽每次都捧得小心翼翼。
“看你那個樣子,不過水晶罷了。就打碎了又值得什么?!?p> 柳媽媽連連搖頭:“老太太待我們寬和我自然知道,只這東西難尋呢,上次那副不小心被貓兒抓到地上,水晶裂紋了,就不好用。又等了小半年才又拿到新的呢。別的都好,就這等候上太費功夫?!?p> 聽到這里,于老太太略一愣怔,旋即又一笑:“現(xiàn)在也不是那片船不能下海的時候了,只是通商略艱難些罷了。聽說中間又有好些不毛之地的人組織起來,在海上搶掠,一般的商隊哪敢海上去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