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被哽住的林薔,蔡麗接著說道:“對,我是沒有證據證明我有不在場證明,但是你有證據證明我殺了人嗎?疑罪從無,你懂嗎?”
“……”林薔覺得自己的審訊能力亟待提高,兩眼往上一翻,腦子一轉,想到了一個突破點,“你14歲住在幸福花園兒童福利院的時候,不是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和年齡嗎?那你現(xiàn)在怎么想起來李菲和曾憶了?”
“福利院……”蔡麗仿佛受到了刺激,低下頭喃喃地說,“幸?;▓@福利院……”
看著面前陷入回憶的曾憶,林薔緊抓這個話題:“你為什么會到福利院?你爸媽不知道你在福利院嗎?”
“我爸媽?”蔡麗抬頭一聲冷笑,“呵!就是他們送我去的,他們嫌我是拖油瓶,謊稱我死亡,把我送進了精神病院,后來又讓我跟奶奶一起生活啊,難道他們不知道奶奶特別討厭我,總是想殺死我嗎?他們也配做我爸媽?”
林薔終于明白了,也許蔡麗根本就沒有失憶,她明白原來的家已經不復存在,再也沒有她的位置,所以她殺死了內心那個對原來家庭還有眷戀的李菲,用蔡麗的身份活著。
“你怨恨你媽媽拋棄了你,所以你向你媽媽復仇,向曾憶復仇!”
蔡麗沒有說話,她沉吟了一下,終于開口:“我沒有殺我媽媽,也沒有殺曾憶?!?p> “那你媽媽是怎么死的?”林薔記得曾爸爸說李菲媽媽是病死的,但是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跟蔡麗有關。
蔡麗抬起頭看著遠方,陷入到回憶中:“我考上鸝港二中之后,在學校里看到了曾憶,我以為那些事我已經忘記了,卻在看到她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忘不掉的,那些事原來深深刻了在我的記憶里?!?p> “我想起來我從樓下跳下去之后,右腿摔斷了,在醫(yī)院里住了好幾個月,那時的我不僅有身體上的傷,我的幻覺出現(xiàn)得也更嚴重了,我常常懷疑我周圍的人想殺死我,不,這不是懷疑,他們就是想殺死我,但是他們還裝作是好人的樣子,為了我好,把我綁起來送去了精神病院,后來又把我送到鄉(xiāng)下的奶奶家生活。”
“在老家的時候,奶奶也想害死我,她想趁我洗臉的時候把我按在臉盆里淹死,但是沒成功。后來她就想把我推進河里淹死,他們都想讓我死,于是我一個人逃離了那個可怕的家……”
“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走了很長時間,走了很久的路,走到了一個福利院,福利院的很多孩子很幼小,都有殘疾,都是被父母遺棄的孩子,而我,其實相比而言比較幸福,我的腿沒有落下殘疾,不像他們一樣,有各種各樣先天殘疾,深受病痛的折磨……”
“我到福利院的時候,已經14歲了,他們把我當成他們的姐姐,這讓我找到了一些歸屬感……其實現(xiàn)在回憶起來,福利院的時光過得比較快樂?!?p> “直到上了高中,我又遇到了曾憶,我偷偷地跟蹤她回家,然后看到了我的媽媽。她開了一家餐廳,憶菲餐廳,我的名字在上面,但是曾憶的名字排在我的名字前面,開心之余倍感失落?!?p> “我等在她的餐廳附近,在她下班的時候,走到她附近跟她說話,沒想到她以為是看到了鬼,哭著跪在我面前懺悔,說都是她的錯,她不應該把我送去奶奶家,如果不是送去奶奶家,我就不會跳河自殺……”
“原來她以為我跳河自殺了,原來她沒有想要拋棄我,她在懺悔,哈哈哈哈哈……”蔡麗發(fā)出瘋子一樣的大笑,“我可開心了,原來她一直在懺悔,我要的就是她們內心對我的愧疚!”
笑了好長時間,蔡麗才平靜下來,她繼續(xù)說:“我沒有跟她說,我其實沒有死,就讓她覺得我是惡鬼現(xiàn)身吧,我沒有繼續(xù)跟她說話,我走了,后來再也沒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我原諒了她……不過內心里還是黑暗地認為,就讓她保留著對我的愧疚吧,以此來彌補我這么多年痛苦的時光。”
“誰知道,沒過多久,她真的去世了,我寫了那個日記本放在她的墓園里,呵,她的家人也不關心她,這么多年,根本沒有人發(fā)現(xiàn)那個日記本的存在……”
蔡麗抬頭望著天花板,兩眼放空,沉浸在回憶之中,日記本里面內向的、懦弱的李菲死去了,化成了腐爛的肥料,長成了面前這個悲傷的、黑暗的玫瑰花,唇紅齒白,嬌艷欲滴,毒刺遍身。
“那曾憶呢,你為什么要殺曾憶?”
“我沒有殺曾憶……”蔡麗低下頭,后來不管林薔問什么,她都只說這一句,“我沒有殺曾憶……”
審訊又陷入了僵局,林薔暫時離開了審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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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謝謝你買的咖啡。”走廊上的同事舉著手里的咖啡跟林薔打招呼,林薔有點莫名其妙。
林薔回到辦公室,發(fā)現(xiàn)人手一杯咖啡,旁邊環(huán)繞著此起彼伏的感謝聲:“謝謝小林的咖啡!”
林薔看到辦公室的沙發(fā)上坐著一個穿著白襯衣黑褲子的男子,他低著頭,立體的眉骨下長而濃密的睫毛垂在眼簾。
“韓店長,你怎么來了?”林薔走到韓哲旁邊。
韓哲抬起頭,拿起旁邊紙袋中裝的咖啡遞給林薔:“香草拿鐵?!?p> 林薔接過韓哲遞過來的咖啡:“我可沒錢……”
韓哲笑著說:“先欠著,我給你記賬?!?p> “你咋不說你請客。”
“其他人我請客,你的就要記在小本上?!?p> 一本正經地說著不要臉的話。
“呵,你這人……”林薔翻了個白眼,還不忘喝了口咖啡,嗯,咖啡真香。
“蔡麗審訊的事情怎么樣了?”
“沒什么進展,她堅稱她沒有殺曾憶?!?p> “她確實沒有殺曾憶?!?p> “你怎么這么肯定?”
“從現(xiàn)場的勘驗和尸檢報告上來看,曾憶是被人從自己家的陽臺上推下去的?!?p> “曾憶家的陽臺是封閉式陽臺結構,圍墻加玻璃,對比曾憶的身高和陽臺圍墻的高度,曾憶如果被人直接推下去,腰上一定會有鋁合金窗玻璃的擦傷,但是這種鋁合金窗臺的痕跡卻在曾憶的臀部,因此曾憶是被人抱上窗臺推下去的,從這種死亡方式上進行推斷的話,殺死曾憶的兇手應該在175以上,180左右,體重在80公斤左右,男性的可能性最大。”
“那我現(xiàn)在是不是方向找錯了?我審訊蔡麗還有必要嗎?”林薔皺著眉思考,突然想起了什么,抬頭看著韓哲,“等等,你說,從現(xiàn)場的勘驗和尸檢報告上來看,你怎么知道勘驗和尸檢的結果?這些都是涉密的!”
韓哲笑著拿出了一張名片:“林警官,我們重新認識一下,我叫韓哲,是鸝港市公安局的外聘專家,主攻犯罪心理側寫方向,很高興認識你,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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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薔接過名片,還沒有消化這個意外,就聽到韓哲在耳邊說道:“審訊蔡麗還是有必要的,雖然蔡麗并不是殺人兇手,但不代表她不知情,探尋這件案子的真相,還是需要從蔡麗身上下手。”
“那我現(xiàn)在該怎么做?”林薔求助性的眼神看著韓哲。
“等到凌晨兩三點左右的時候去審訊蔡麗。”
“為什么?”
“兩三點是人的意志最薄弱的時候,在她意志最薄弱的時候,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表n哲繼續(xù)說道,“可以再梳理一下她日記本里面重要的記錄,以她日記本里面的記錄作為突破口,擊潰她的心理防線。”韓哲說道。
“我可以嗎?”林薔對自己的能力有所懷疑,畢竟審訊的時候好幾次都被蔡麗給噎著了。
韓哲走近林薔,雙手放在她的肩上,看著她的眼睛:“相信自己,你可以做到?!?p> 林薔沒有說話,她默默地感受到肩上傳來的力量,記憶中,好像也有這么一個人,給自己傳來一種力量,她說: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克服心魔……”
回到辦公桌前的林薔把日記本打開,反反復復又看了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