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6
“有一種無處不在的東西,你想要做點什么,它總會阻止你,就和身邊的人一樣?!?p> 她想起這么一句話來。
她認識幾個奇怪的人,他們已經不在這座城市里,他們教會她不少東西,或許是想讓她記得他們真實的一面。那個時候她問最后一位朋友,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找回自己還是為了就在這里留下這碎片。朋友說,善良的,美好的,不一定是你看見的,聽見的,也有可能是在那些被辱罵的人,被侵略的人身上,也許他們說過的話,他們的故事里那些滋味,那些感覺才對。可惜、可惜的是,月光與好多事情無關。
她問,為什么聽上去像是有一位從野外走來,走不進來,不能走進來,只能往回走的人。往回走是沒有路的,只能在這中間來來回回,直到身影消失在野外為止。他說是的,哪有那么多的嫉恨,那么多的糊涂,也許是一時的錯,傷口在大海里,也許是不小心的錯,傷口在野獸群里。明明是夜晚到來,屋子里有人在休息,趕夜路的人心里想的也是這個,可偏偏這個時候,就是在這個時候,還要來什么良心的不安,道義的審判。
他的眼神有些冰冷,仿佛所有的努力都要化成灰。她想過,如果她沒有得這場奇怪而又可笑的病,會不會,身體里流動的和他們是一樣的血液,然而總會有一雙眼睛在不經意間看過來,看著,就那樣看著,仿佛它需要一些,那讓她覺得害怕,她以為不過是感到失落。——找到孤獨,一個人往前走,這樣的路而已,算不上什么心酸,算不上難熬,堅定一些就可以。她忘記了,如果不是迫于無奈,誰不想輕松一些,沐浴在光芒當中更久些。
直到那個時候她才有些能夠明白,他們是因為她身體里有一扇門已經關閉、壞死,才會那么貿然,那也許是他們期待中的自己。
她希望他們都還在這城市里,如果是這樣的話,后來發(fā)生的事,他們還可以幫助她。而現(xiàn)在就算她可以找到他們,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說不定他們和她一樣,一樣要淪落到那樣的境地,被當作什么樣的一個人。讓一些人喜歡,讓一些人注意到,至于是為什么,或許來自她的掙扎,或許來自她還在跳動的心。如果兩者的關系不大,如果說還有她沒發(fā)現(xiàn)的,那么是的了,他們說的那些奇怪的話,都是真的、都是對的、都是罪的浪漫。
所以如果那些下定了決心,比她對自己還要有誠意的友伴,她不能說自己一點也不知道,感受不到。恰恰相反,在夢里都已經能看見,聽見許多,只是那與一開始想的,認識那幾個朋友的無關、無關系。她想笑,為什么非要把這些東西都當作虛無,讓它都到里面去,這樣就滿意。這樣就不必懷疑什么、不必害怕。為什么非要到如此地步,才能夠放下防備,才能夠像他們幾個一樣。
她在沒有鏡子的房間里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然后悄悄走到自己身后。
說起在野外走的人,幾十萬年前,幾百萬年前,這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奇怪的可能是幾十億年,等來的最好歲月在這里,最無限的可能在這里,每一天所發(fā)生的事與從前聯(lián)系不大,都要留著一根線,都在留著一根線,為什么要這樣,常常聽到人來解釋,那些在野外走的人,他們聽到的聲音不是這個,他們就像是敲擊著自己靈魂一樣在野外奔跑,直到遇到危險,要么倒下,要么克服,人的眼睛里有一道光,一道屬于原始森林的光,那畢竟是連著大海的線。
她認識的那幾個奇怪的人說,食物和靈魂都在一個地方,這句話讓她覺得好笑,閉上眼睛吧,疲憊已經來了,很快就要睡去,睡吧,直到什么都沒改變,聽、聽吧,她睜開眼睛,睜大眼睛,不理會,她知道他們都是不愿意被催眠,被摧毀的人,她只是不明白,為什么城市這么大,總像是要走在田野里,荒野里才能夠知道,哦,它藏起了什么;哦,它為什么沉默,他們就快要說出自己心里的秘密,到這里,是說再見,是分別的時候。
即便是他們想,他們愿意,這也是不可能的事、錯誤的事、荒唐的事總要有人想的。可笑的事、奇怪的事,總要有人來背負它,像不像留在海里的看著岸上的,留在森林里的看著走出去的;像不像岸上的看著走出去的,走出去的看著海里的。胸口是在那個時候痛起來,她想起一個人來,一個在一瞬間擁有許多,一瞬間失去許多的人,她看著還沒有變奇怪的身體,她想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覺,等醒來的時候眾神繼續(xù)他們的爭斗,而她將得到重生。
11.17
可惜,看著鏡子又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并沒有睡著,也沒有覺得痛苦。
食物和水在他面前,有人問他,要做背叛者嗎?要做奇怪的人嗎?不是說新的舊的已無可能。
有人問他,不去聽,不去看,不相信,什么讀不會到來,他們全都是錯的、荒唐的,于是他們在這里,于是他們才能看見——這是一雙眼睛——一雙能帶來無限可能的眼睛。
那時他要去做些什么,去想些什么,跌跌撞撞在這城市里,人生意義有多重要,一個人有多重要,轉眼就能明白,轉瞬就能猜透。沒什么,什么都沒什么,承受的就像塊石頭一樣,還能怎么說,像一塊石頭一樣,就沒什么好說,他們都會坐下來,公司里的人坐下來,一個成功的人坐下來。坐在那里,問吧、想吧,好多事情想不明白——它們才不是謎團,只是需要解決的問題而已。矛盾什么的,自有人的性格來打結,人的命運撞上去。——看吧,船慢慢沉下來,船上的人慢慢消失。——大海不會有什么變化。
一開始,他覺得自己找到答案,不多時,他就一個人在洗手間里難過的痛哭起來。
像是外面是天地塌陷,而他找到一艘船,船中歌聲不變,歡樂不變。他們說:來吧,星星在、月亮在你在,你這個負心的溫柔的人,你這個奇怪美麗的人,你會在今夜來到身邊嗎?來到身邊的你不會選擇離去吧?該如何能換回你的心,你藏起的心。可不可以,可不可能就這樣一直下去,一直有這樣的夜晚,有和你的約會。他們說:來吧、來吧,負心的溫柔的人,你會記得當初相約的那些日子,記得那些時光,記得它們對吧,那是為你相信誓言,為你而新生的開始?。?p> 船中有手握玫瑰的人;有憂傷的浪子;有衣著寒酸的旅客;有大腹便便的貴賓。
昨天他認識的那些人都像是走進這船中一樣,之前的困惑不過是為了挑選在這船中的位置。
有人為了做水手,有人被迫成為最底層的一位,有人一直待在甲板上,只有一個人能成為船長,只有這樣一位幸運兒。
除了這艘船外還有別的船嗎?大海里從船上看出來——沒有?!獜淖蛱炜催^去——沒有?!朕k法,努力吧。——留下來,只能留下來,留在這這船上,盡可能留在最好的位置上。
他覺得有什么不對勁,找不出什么理由,找不出那奇怪地方有什么奇怪之處。
他并沒有上船,實際上是無船可上。
船中的人繼續(xù)和他說話,他在找過去認識的那些人,想知道他們會和他說些什么,想看看他們的變化。
來之前,他病的厲害。
他們在笑,看著他笑,問他笑,對著他說話笑,他們笑容里有期待。
他們笑容里有一種奇怪東西。
生病讓他理智回來不少,心里有聲音告訴他,他要去見的是什么人,為什么在他這個年紀心里是如此難受,他想知道的更多,它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這是一個簡單的實驗,這是一個一定成功的實驗。”
這是他所帶來的那份文件中最有說服力的保證。
這讓他連她的長相,她穿的衣服都看不清楚,注意力不在這里,這讓他無法了解這個還活著的人,他已經在不該走的路上走了太多。
他們在笑,在笑這樣一個他。
“你知道在印度,到了一定的年紀要去山里面,廟里面去修行,感悟人生的吧?!?p> 她看著他的側臉。
“知道?!?p> “沒有這個絕癥之前,那是我人生的計劃,想著自己可能遇不到適合的人,或者會有彼此厭倦的一天,可以和他們一樣?!?p> “也不算什么出奇?!?p> “是的,周游世界,不算什么出奇,去別的國家徒步旅行,不算什么出奇,去野外冒險,拜師學藝,都不算什么出奇,本來就應該這樣來生活?!?p> “不,不是這個意思,是說,感悟到的東西沒什么好出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