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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傳奇志之肆羽易天記

第一百五十六章 I want it that way(但愿如彼)

明傳奇志之肆羽易天記 代安澄 6144 2020-11-21 12:00:00

  天晴來到咸陽宮時,任妃正憑窗而坐,握針的一手停在彩線繡案上,仰面恍恍望著宮墻之外的碧天浮云,不知在想著什么。

  時風(fēng)吹得她云鬢如絲,煙眸如露。天晴這才注意到,任妃雖已近五十的年紀(jì),卻仍實打?qū)嵤且晃伙L(fēng)韻卓絕的美人,要是早個三十年,該是怎樣明艷生動、攝人心魄的光景?心神一轉(zhuǎn),不禁苦笑,這有什么好想的,眼前不就有個現(xiàn)成的參照嘛!

  “這不是四殿下家的天晴么,怎么想起來我這邊?”任妃聽宮人通報,便知她求見,卻沒料天晴輕手輕腳,這么快就到了她的跟前,簡直跟只小貓兒一樣。

  因為我害怕張之煥跟你女兒有曖昧,可問他們中的哪個都不合適,只好來跟你求證了。天晴諂媚道:“請任妃娘娘安~自去年進(jìn)宮,這宮中的娘娘公主我都熟識了,大小宮殿也都走遍,唯獨這咸陽宮一直沒有來過。好容易把娘娘等回來,就想來趁機坐坐~是不是打擾到娘娘了?”

  任妃笑道:“你不來,我不過日復(fù)一日謄抄經(jīng)卷,擺弄針黹,你來,我身邊還多了一朵解語花,陪我說話解悶。我盼都盼不來,怎會覺得打擾?”

  “嘿嘿……那就好?!碧烨绻郧傻匦πΓ笱鹧b隨意環(huán)顧一遍四周,問,“瑞安公主不在嗎?”

  “她呀?”任妃逗趣般道,“在皇覺寺天天陪著我,也不能出門,早就與我相看兩厭了。如今回了京城,還不放她去天南海北玩一玩?”

  天晴驚詫:“瑞安公主出宮去了?公主金枝玉葉嬌貴非常,皇上怎么會答應(yīng)的?”

  “興許是這孩子會撒嬌吧!她提的事,陛下就沒有不應(yīng)的。就算她不提,陛下也想盡辦法要讓她開心。一半,也是沾了她姐姐的福氣吧……”任妃聲氣淡淡,又開始低頭刺繡。天晴捏不準(zhǔn)她的表情,只好順勢道:“嗯!另一半,定是沾了娘娘的福氣。陛下疼愛公主,當(dāng)然也是因愛重娘娘、愛屋及烏了。不然不會一見娘娘玉體違和,立刻為娘娘在皇覺寺設(shè)院辟間,讓娘娘靜心休養(yǎng)了?!?p>  “哪里是為了我啊……除了先皇后與自己的骨肉,我們陛下還會把誰放心上呢?!泵髅魇蔷浔г沟脑?,任妃卻說得毫無苦意。天晴還不及反應(yīng),她自己已把語氣一轉(zhuǎn),笑道,“原來你是來找瑞安玩的。是了,瑞安她也老提起你,你們年紀(jì)相仿,一定有說不完的話。必是嫌我這個老人家悶了吧?!?p>  天晴趕忙擺手:“任妃娘娘太多心了,我不過隨口一說,怎么就這樣結(jié)論?真辜負(fù)我特地來看娘娘這片心了!況且娘娘容色春花一樣,外人看了都只當(dāng)是我的小姐姐,哪里就變成老人家了?”

  她的表情看著既委屈又慌張,令任妃忍俊不禁:“好好,是我辜負(fù)你了。”說著站起坐到她身邊,把幾上的鎏金荷葉盤推到她的面前,“這一下子的,沒預(yù)備什么好東西招待你。聽說你愛吃甜,這是我自己做的家鄉(xiāng)小吃銀絲糖,宮里別處未見得有這口味。姑且嘗一嘗,算我給你賠罪了?!?p>  長者賜不可辭,天晴拿起吃了兩塊,滿滿贊一聲“好吃!這尚膳監(jiān)和京驛館師傅的手藝,可全都給比下去了~”心思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卻只想怎么回到正題上來。恰時注意到任妃繡繃上的金魚紋樣,天晴贊嘆:“原來做點心還在其次,娘娘一手刺繡才是絕活!想來就是蘇州最好的繡娘,見了也要找個地洞鉆了~”

  “呵呵,果然傳聞不假。世間再甜的糖糕,也比不上你的嘴啊?!比五Φ馈?p>  “嘴甜有什么用呀?女人家還是要手巧才行。公主若是得了娘娘真?zhèn)?,更不得了。不知這樣又賢又美的娘子,要怎么樣的駙馬才配得上了~”

  “配不配的,全憑陛下做主罷了……”任妃一如既往語氣悠悠,沒有把話題接下的意思。

  雖知她只是皇帝的妾,就是正妻,以皇帝的脾氣,要怎么嫁女兒,恐怕也輪不到婦人家插嘴;但做娘親的,自己女兒的終身,怎會不操心呢?

  “娘娘也說了,皇上一向順著瑞安公主,就算要做主,必也是讓公主先挑。公主覺得誰可以,皇上看看差不多,才會選來當(dāng)駙馬的嘛!誒~上次聽惠妃娘娘說起,瑞安公主也到了婚齡了,可有芳心屬意的人啊?”天晴一臉天真好奇道。

  任妃笑著嘆氣:“還說你不是找瑞安來的,問的都是她的事,叫我怎么答?”

  天晴也知自己心急難耐,切入太過生硬,如今二度被拆穿,生怕弄巧成拙,只得訕訕作罷:“我本就是來和娘娘聊天的嘛,正好話題都說到了公主罷了。娘娘別不高興,咱們聊些別的~”

  “有?!?p>  “啊?”任妃突然開口,天晴反倒不知所措了。

  “瑞安,她有喜歡的人。”如同在宣布一道圣諭,任妃靜靜看著天晴,目光幾乎直穿進(jìn)她的心里。

  天晴陡覺掌心冒汗,眼前一片暈眩,預(yù)感泰山即將崩于前……

  “是張之煥張翰林?!?p>  不等天晴再問,任妃直接說出了答案。

  “啊……是嗎……”天晴拼命控制著自己的笑容,卻仍感覺它在飛速融化,“我還以為,都是宮里大家亂說的呢……”

  “果然……你也聽到了吧?”任妃低頭一嘆,“瑞安才回來這幾天,風(fēng)言風(fēng)語已然不少。尋常閨秀,名節(jié)尚且等同生命,何況皇家的公主?要是這些閑話傳進(jìn)陛下耳朵里,很可能惹得陛下龍顏大怒。到時候,不止張翰林會被降罪,瑞安也必須另嫁他人,那瑞安,就注定一輩子心苦了……”

  瑞安……心苦……這么說,她真的喜歡張之煥?張之煥呢?他也喜歡瑞安嗎?

  這怎么可能呢?

  一定是哪里搞錯了!

  天晴越想越覺得這事天方夜譚般荒謬,忍不住道:“都是因為公主太受皇上寵愛,才惹得旁人眼紅,故意傳話中傷。皇上那么英明,像這些個無稽之談,怎會當(dāng)真,怎會往心里去呢?娘娘莫擔(dān)憂啦……”

  “……可如果這些,并非無稽之談呢?”

  “!”

  “哎……兩年之前,有一次瑞安淘氣,裝扮成了小內(nèi)監(jiān)去找太孫殿下玩兒。那時張之煥剛剛?cè)胧號|宮,瑞安恰好見著了他。”任妃又長長嘆一口氣,頓了一頓,道,“回來后,她就問我,如果陛下選了一位翰林做駙馬,那位翰林是否就不能再為官作宰,會斷送了前程?從那個時候起,她已心悅張之煥了?!?p>  天晴心里亂紛紛,覺得從頭到腳、整副神智好像都飄在虛空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問什么。“呃……原、原來是這樣,呵……可這些話、娘娘告訴我,有什么用呢?”

  “這些話,與別人是不能說的,唯有告訴你,才有用?!比五D(zhuǎn)向天晴,不知不覺,一手已輕輕握住了她,“瑞安是女孩兒家,就是她再嚷著自己喜歡張之煥,非他不嫁,陛下也只道她不知羞恥、無理取鬧,結(jié)果只能適得其反。可你卻不同。

  “這一路上,我都聽劉公公他們說了,陛下對你的疼愛,不輸對自己的親女兒。只要你一張嘴,陛下就歡喜得無可不可,便是偶爾冒出些矯俗悖禮的話,陛下亦會認(rèn)為是天真無邪,看法新奇。若是天晴你肯和陛下巧說一番,或許,這樁婚事便有可能成!”

  我?勸皇帝?賜婚之煥和瑞安?這算什么……天晴心內(nèi)如絞,不知該如何作答,笑得唯剩干澀:“可是……皇上嚴(yán)防外戚,就像瑞安公主說的,一旦張之煥、呃張大人,當(dāng)上了駙馬,便只能封個虛銜,不得再涉足朝政了,他自己……又怎么想呢?”

  任妃聞言也慨,張之煥是寒門學(xué)子,苦讀多年才有了今日,要斷他前程,確實有些殘酷。不過……“皇上防范外戚,無非擔(dān)心外家勢大。但張之煥不比一般朝臣,他一介孤兒,無父無母托身于師門,哪來的家族依靠?就如今的姓也是隨母。如果他識得抬舉,肯入贅皇家,日后和瑞安生下子女,便是姓朱的。張之煥本就得太孫器重,倘又成了自家骨血,那陛下也不會再反對了。”

  天晴此刻已無暇深究任妃這想法有多少自作多情的成分,只為她已考慮得這么長遠(yuǎn)膽戰(zhàn)心驚:“任妃娘娘也……也希望張之煥做瑞安公主的駙馬嗎?”

  “我希不希望,又有什么緊要?”任妃似乎并沒有察覺出她的古怪,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心緒里,“張之煥,是瑞安的意中人。天晴你年紀(jì)尚小,又與四殿下恩愛,許多事情不明白。若無情誼,漫漫婚姻意難平……瑞安出身皇家,須作萬民表率,終身不能與駙馬合離。即便駙馬先她而去,也當(dāng)守節(jié)至終,不得改嫁。我這做娘的,除了祈求佛祖,保佑她能幸福終老,一生一世一雙人,別無他計可施。恰恰今天,你來了……我知道,瑞安她雖與你相識日淺,卻真心視你為摯友,對你又敬又重,如果你也視她為友,關(guān)心她的將來,還希望你,能答應(yīng)我做娘的這個不情之請!”

  活了十八年,天晴從未受到過如此讓她為難的拜托,七上八下躊躇再三,依然詞不達(dá)意:“可我……我又有什么本事,往常不過是拿些小把戲哄皇上開心罷了!皇上的想法,我又怎可能更改得了……”

  或許她閃閃躲躲的目光,終讓任妃覺出了她的不愿……“咳……是我勉強了。你就當(dāng)……我是在說夢話吧?!比五兆∷氖致砷_,緩緩地,又復(fù)坐歸位,開始操持起針線,臉上還是往常般淡淡幽幽的笑容,“既是夢話,便不用放在心上。只是,事關(guān)瑞安的清譽,還請你答應(yīng),絕不可再與人說起?!?p>  “嗯,嗯,任妃娘娘放心。那是自然的?!碧烨缋⒕蔚匦πΓ笤谝皇掷锏奶秋嵰呀?jīng)碎成了粉屑,粘合著汗水,不辨原形。

  是什么滋味?

  甜?咸?酸?苦?

  她不知道……

  ……

  太醫(yī)院正堂內(nèi)。

  “這就是我說的杯木了,世子服下后,身體果然大見起色。我怕放陳了會失了效,拿到便入藥了,如今只能用這成藥來獻(xiàn)佛啦?!碧烨绱蜷_一方絲帕,將里面四顆指甲蓋大的朱紅藥丸遞到談禮面前。

  談禮接過,大喜道:“《山海經(jīng)》有載:中曲山,有木焉,其狀如棠,而員葉赤實,實大如木瓜,名曰杯木,食之多力。還道這杯木是傳說之物,世上居然真有?娘娘是在哪里找到的?”

  “咳……”天晴摸了摸袖子里的手腕,笑道,“是在黃岡老君山的一處斷崖邊。”

  “原來如此!有機會真要親自去采擷試試!”談禮如獲至寶,正喜滋滋捏起一粒細(xì)看,抬頭間,眼睛突然亮了一亮,“文耀賢弟?哦哦~是給為兄送那冊滑壽注《敝昔》來的吧?跟你說了不急呀。賢弟還不知吧?這次徐娘娘為燕世子尋藥,竟然在黃岡找到了傳說中的杯木!你看——這小丸就是拿杯木所制,你說奇不奇?哈哈~為兄先琢磨一番,等你忙完了這陣,再同你切磋藥理!”

  “徐娘娘是大福之人,自會有非凡之遇,又有什么可奇的?”張之煥的目光風(fēng)一般從天晴臉上掠過,再無逗留,“今天之煥還有公務(wù)在身,只能下次再來跟談兄磋磨了?!?p>  “張大人是見我在這邊,妨礙了兩位說話吧?我本來就要走的,張大人且坐好了?!碧烨鐏淼臅r候特意跟惠妃說過,自己去完太醫(yī)院就會出宮回別館,讓轎輿不必留待,直接回了萬安宮,是故外面人絕不知道她在屋內(nèi)。張之煥進(jìn)門時,連周衣都脫下了,顯然是計劃要留一會兒的,可忽然發(fā)現(xiàn)她在,才急急匆匆要走,只能是不想與她照面了。

  他難道還在生她的氣么?

  還是說……

  天晴一陣心苦,面上卻大大方方告了辭,落落走出了太醫(yī)院。

  在外等了快三刻鐘,腳都站得有些僵木了,天晴才等到他出來,趕忙從樹后上前相迎。張之煥卻熟視無睹,仿佛她是空氣做的一般,徑直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張大人,請留步!”

  “哦?原來是燕王府徐娘娘。”張之煥的聲音同表情一樣毫無波瀾,微側(cè)了側(cè)臉,“未知,娘娘對下官有什么吩咐?”

  “我讓人帶去的手書,你看過嗎?”天晴不愿再迂回來去同他做戲,直問道。

  張之煥默了一息,道:“看過。”

  “那你還這樣?”見遠(yuǎn)近無人,天晴忍不住走近一步。

  “這樣,怎樣?”張之煥語調(diào)平平,依舊背對著她。

  天晴強按著內(nèi)心的波瀾,壓低了聲音:“之煥,你老實同我說……你是不是變心了?”

  “變心?”他皺起眉頭,這次終于回身正視向她,“變什么心?”

  “自然是……”舌尖到舌根一線苦澀,天晴勉強吞咽下去?!叭鸢病鞯钕?。”

  “呵!莫非徐娘娘以為,這天下間的人全是攀龍附鳳之流——不是想做王妃,便是要做駙馬?”

  天晴被他言辭扎得生疼,卻依然倔強道:“你既然已經(jīng)看過了信,那就該明白。事實一切誠如信中所說,我對你再沒有絲毫欺瞞。你,能不能答應(yīng)我?”

  這次張之煥沉默了許久,才低聲道:“不能?!?p>  “之煥!”天晴心痛如麻,無力地叫著他的名字,“之煥你別這樣、別這樣子了好不好?”

  “我什么樣,你又想我怎么樣?”他似乎隱隱已有怒意,可語調(diào)還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她想他什么樣?她想他不要變心,不要放棄,不要再不告而別,不要再用這樣生硬冷淡的語氣和她說話,最低限度……

  “我想你……”

  “不要和燕王為敵?!?p>  張之煥輕描淡寫接上了她的話句。天晴愣了一愣,唇齒開合,卻無法反駁出一個字。

  不要他和未來的皇帝為敵,她當(dāng)然是這么希望的,可為什么在他說出之前,她都未曾過過一念?是她在乎他的心,超過了在乎他的命?還是,盡管她未曾意識到,在他面前,她已根本不敢提朱棣的名字?

  “果然,這才是娘娘的目的呵……”他冷笑。

  “不是,不是!這不是什么緩兵之計!世事殊難難料,但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絕對絕對不會害你!之煥,我不想再撒謊騙你,但我真的有苦衷……我向你保證,從今往后,我再也不會對你說一句假話了!”

  “好。那我問你,如果燕王真的謀反,你會幫他么?”張之煥忽然道。

  天晴呆住。她預(yù)計了千百個他可能會問的問題,每個都與她和他有關(guān)。

  這一個,卻不在其列。

  她說過不會再騙他,可……

  “之煥,我……”

  “你不必勉強回答?!睆堉疅ㄖ敝笨催M(jìn)她的眼睛,下一瞬,便收回了目光,“我已經(jīng)明白了?!?p>  “不,你不明白!算我求你,再去看一遍我的信,如果你改了主意,明日未時,來鐘山北高峰半腰那間石亭找我!我等你,我會一直等到你來為止!”

  張之煥并未作答,似有似無地嘆息了一聲,快步走出了她的視野。

  洪武十四年,皇帝選址玄武湖作為存放萬民黃冊的禁地,為防閑人進(jìn)出,建門筑堤,將玄武湖緊貼鐘山西麓的一片湖面隔為“中湖”,原先連綿一體的山水從而徹底被分為了兩片。

  天晴站在北高峰石亭外向下眺望,正可以看見綠波浩渺的玄武湖。

  巍巍矗立的太平門,像一段長誦的咒語,綿延著城墻似乎永遠(yuǎn)望不到盡處。那樣硬生生不容分說的間隔,把湖面切割成再也無法相連的兩個世界。

  “為什么要筑這道墻呢……”

  為什么……不在一起呢?明明原本、就是應(yīng)該在一起的啊,不是么?

  “是我嗎?是我筑的墻?是我鑄的錯?”

  “好,好……我不會再錯了!”

  “就像信里寫的那樣,等到他來,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他!”

  她的矛盾、她的苦衷、她埋藏心中那跨越數(shù)百年不可言說的秘密……

  說到底,她所做的所有努力,不都是為了他嗎?

  是的,一開始,她只想救士聰;待見到張之煥,便多了要保全他免遭浩劫的念頭;再后來、再后來……

  滿心滿意,只希望能和他長相廝守,白頭到老。

  想好了一切出路,打疊好了對朱棣的說詞。畢竟像他這樣的實用主義者,只看結(jié)果——帝位在望,他又何必分精力去找盧家村的麻煩?即便他疑心病發(fā)作,定要弄個不死不休,她也有對應(yīng)的后手。

  注定會敗的主君,何必再輔佐呢?跟她逃離這迷亂朝局,對之煥才是最好的結(jié)果。只要知道了真相,他也會認(rèn)同她的。他那么聰明,一定能想明白、一定能理解她、一定能體諒她、一定會同她攜手與共,畢竟……

  就像阿赤烈說的,兩個人只要有心,沒有什么是解決不了的??伞?p>  他也和她一樣……

  有心嗎?

  耳邊有淅淅瀝瀝越來越密的聲響。

  大概是下雨了吧……

  下雨才好,他或許本不想來,但這么大的雨,總要來看看吧,萬一她等著呢?

  渾身濕了……不用躲,遠(yuǎn)遠(yuǎn)見她淋著雨,他不想靠近也不能了。他會解下大氅兜護(hù)住她,責(zé)怪她“你這是做什么!便是賭氣,用得著這么作踐自己么?”他就是這樣的人啊,不是嗎?

  怎么有一點冷?一定是錯覺……她從來不會覺得冷的。爹說過,她就像永恒燃燒的小太陽,熱烈溫暖,不知疲倦。

  可——為什么此刻冰涼的風(fēng)雨,好像刺透了她的皮膚、凝住了她的血液,一陣一陣,直灌進(jìn)她的心底?

  天晴忍著,忍著,直到時間沉默地滑向深淵,天光被無盡的陰雨帶進(jìn)暗沉。

  一片小小的烏云緩緩靠近過來,遮住了面前三尺之地所有殘留的光線。她知道,那該是一柄傘,可她沒有抬頭。因為……

  傘下的腳尖,分明不屬于他。

  “天晴……”花姣微顫的聲音落了一地,她溫柔的體溫透過冰涼的衣帛傳達(dá)而來。自己大概是被她擁抱了吧?

  淚水中,萬物模糊。

  世界如同一圍巨大的簾幕,將一切混沌包裹其中。沉沉闊蕩,永不揭起。

  張之煥……

  他最終沒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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