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憶往昔落淚
昨天夜里,晚娘輾轉反側,沒睡過好覺。到了深夜才漸漸睡去,卻又被噩夢驚醒,便早早起了床。
看著那方作假的“元帕”,看看鞋襪,心底莫名有些氣憤。
回想昨夜發(fā)生的事……
厲承修將床上散落的紅棗桂圓蓮子通通掃到地上。
“既然要做戲,那便做全套。”
說完這句話,他不知從哪拔出把短刀,將自己的手指割了道口子,往床上鋪著的一塊白帕子上一抹,留下一條鮮紅的血跡。
意義,不言而喻。
就算晚娘再不諳世事,也從雜書野記里讀到過男女床榻之事,知道女子初夜多數會有落紅。這墊在被子下的帕子,就是驗紅用的。
……
思緒漸回,臉頰有些發(fā)燙。
晚娘望了眼貴妃榻上蓋著薄毯的“夫君”,緩緩走近,將掉落的一角撿起重新蓋上。
視線掃到他的臉上,不由呼吸一窒。
一個男人的睫毛竟這般長!
沉穩(wěn)與俊雅并存……這要是放在揚州城,勢必掀起一番出行投花的風波!
“沒想到他睡著時的表情還那么正經。”晚娘淺笑,心下暗忖。
昨夜明明和他達成了交易,她只要在人前給足他面子,二人互不干涉,那她還在氣什么!
難道是在氣他做那些事時,毫不害臊?還是如今事不關己的樣子?
腳步輕動,剛走到門口,便被人喊住了。
“你上哪去?”
“???!你……你醒了!”晚娘轉身訝道。
心想,難道方才他沒睡著?居然這么不動聲色,那方才豈不是知道她在盯著他看了?
“今日需要做什么?”此前晚娘也沒成過親,不太清楚流程,眨著眼惑道。
“新婚第二日,需向主母請安敬茶。你等我起來收拾一番,一塊去南院拜見母親?!眳柍行抟幻嬲f著,一面疊好毯子,將它收到柜子里。
晚娘看在眼里,暗道此人心思縝密。
隨后,他又往外喊了聲,門便從外打開,進來兩名丫鬟。一個托盆,一個托杯,是負責二人洗漱的。
看來早就在外候著了。
晚娘邊漱口,邊聽他道:“早膳,去南院與爹娘一塊吃。殿下咳咳……夫人準備準備?!?p> 忽憶起昨夜約定,厲承修不太自在地改口。
“嗯……”晚娘亦是一愣。下一刻,便往妝臺走去,轉頭看他,揚唇道:“夫君,一切由你來安排便是?!?p> 暗道畢竟如今身處他府上,討好他總沒錯。
那嫻靜乖巧的模樣叫厲承修瞳孔微震,再被這聲“夫君”喊得心口一陣酥酥麻麻,背對過去方緩和下來。
“我在前廳等候,梳妝好就出來吧。”說完此話,厲承修便出去了。
晚娘不知道此時這張臉的一顰一笑是多么動人心魄,能讓一向冷若冰霜的大理寺少卿微微心慌。
“殿下習慣奴婢的手法,奴婢已請示駙馬爺,今后由奴婢來伺候您梳妝?!?p> 聽聞嬌嫩的聲音,門外又進來一女子,熟練地接過梳子,幫晚娘梳頭發(fā)。
晚娘側頭去看,暗暗猜想這個小丫頭應該是原主陪嫁過來的貼身宮女。
粉嫩打扮,明眸皓齒,是個機靈人。
看著她年紀尚小,不免憶起從前自己親如姐妹的丫鬟明霜,也是從小與她一起長大的玩伴,也在那場滅門屠殺中慘死……
想著想著,不由黯然神傷,默默流淚。
“殿下怎么哭了?是不是想家了?”玉荷注意到時,一下子慌了神。
晚娘聽到“家”這個字眼,心中壓抑許久的悲傷苦楚瞬間涌了上來,哭得雙肩抖動,隱忍許久,終抵不過往昔回憶重現腦海。
“家……是啊,我想家了……想家里的親人了?!?p> 她任憑自己發(fā)泄出來,因為她可以借新嫁娘想家的理由哭出來。
“今天是喜慶的日子,殿下已經嫁給厲少卿,了了畢生的夙愿,應當高興才是??!怎么還哭了呢?快……快別哭了!殿下,你這是怎么了啊?哭得奴婢也想哭了……”
聞言,晚娘紅著鼻子抬起臉,微微啜泣著。小腦瓜迅速轉動起來……
原來,原主是喜歡這冷面夫君的??!
那新婚之夜干嘛還翻墻逃跑,意外摔在地上昏死過去,導致她的魂魄重生在她身上。
這不是不合乎邏輯嗎?
待過了請安敬茶這關后,此事還需好好調查一番!
來不及細想,玉荷在一旁忙道:“夏姑姑在囑咐廚房準備你愛吃的了,要讓公主殿下還如同在朝陽宮里一般。殿下快別哭了,要是被夏姑姑看到,玉荷難辭其咎!”
“這丫頭原來名叫玉荷……我記下了?!蓖砟镄南搿?p> 這一哭,還知道了兩個隱藏線索。
彼時,情緒宣泄得差不多了,晚娘最后揩去眼淚,眼神堅定地道——
“從今以后,我不會再輕易掉眼淚了。眼淚是弱者才有的……”
她還等著那些屠杜家滿門者,哭著向她求饒呢!
望著銅鏡中模糊的影子,她如此起誓。
……
等到晚娘走到前廳時,厲承修已等候多時。走近見她眼睛紅紅的,似一只受傷的小兔子,以為她是想家了,心頭不由一軟。
畢竟是女子,圣上捧在手心里的明珠。
這樣想著,手已伸出去,牽過她的手,口中笨拙地安慰道——
“今日同我去南院請安,后日陪你入宮省親,可以呆久些?!?p> 晚娘美眸輕眨,蒲扇著羽翼般的長睫毛看他,牽手的那處連著心,忽而感覺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