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先皇后之死
“都言‘臣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近日,厲府內(nèi)闖入一黑衣人,經(jīng)調(diào)查竟是受雇于蘇尚書之子蘇喻安之手!原是其關(guān)押府中丫鬟,以其家人要挾為他長姐頂罪,后欲殺人滅口,實是犯了不可饒恕之罪!還請父皇明察!”
晚娘想宣威帝也是一代明君,應(yīng)當(dāng)能判斷清楚。
“哦?果真有此事?又是蘇虞!他女兒都還沒消停,他兒子竟還敢……”
宣威帝聞言,怒氣橫生,瞬間拍案而起連語氣都變得嚴(yán)厲萬分。
想來厲承修也快到蘇府了,這邊的調(diào)令得趕緊傳到那里才行。
晚娘急切地補充道:“確實如此!兒臣府上那名丫鬟的家人如今皆在他手上。父皇若不信,派人將蘇喻安扣押起來,再行調(diào)查也不遲。”
“蘇家還真是不把朕這個皇帝放在眼里了,在皇城腳下也敢如此放肆!”
蘇家這些年在朝堂上布滿黨羽,如參天大樹般盤根錯節(jié),要想打掉這枚蛀蟲還需下劑猛藥。
“朕即刻便擬道旨意,派御林軍前去將蘇喻安捉拿歸案,交由大理寺調(diào)查清楚,聽候發(fā)落。許愛卿,你也一同前去,代為宣讀吧?!毙鄄淮笈?,走到書案前,鄭重其事地道。
“老臣遵旨!”許老領(lǐng)旨退下,這便出宮去了。
宣威帝見女兒略有所思,溫聲問道:“婉晴還有何事?”
“父皇,那丫鬟在府中時一直盡職盡責(zé),可出了這檔子事,厲府不會再留她……我想給她安排一個好人家做正妻,也算是盡了最后一點主仆情誼?!?p> “好好!都依你!”宣威帝點頭,爽快地答應(yīng)。
晚娘心中正喜,見皇帝招了招手,道:“婉晴,你隨朕過來?!?p> “是,父皇。”
晚娘疑惑,跟著宣威帝走到書架前。隨后,見他用鑰匙打開身后的一個箱子,從里面拿出一件物什來。
為何這宣威帝會如此寵溺女兒?這些要求都能一口答應(yīng),毫無顧忌……
晚娘想著,下一刻便揭開了她的這個疑惑。
宣威帝幽幽嘆息一聲,道:“婉晴,過幾日便是你母后的忌日了,你隨朕去祖廟悼念一下吧?!?p> 晚娘有些驚訝,能讓皇上至今未納后的先皇后到底是怎么樣的人呢?他竟然如此念念不忘。
“婉晴啊……朕這輩子最對不住的便是你的母后,所以想盡可能地對你好。你想要什么,朕都滿足你,只要不違背祖宗禮制,一切都可以!”
他嘆了口氣,繼續(xù)道:“更何況你這一年懂事不少,先前你落水時,不知朕有多擔(dān)心!多焦急!生怕和失去你母后一樣,也失去你……那種感覺真的是痛不欲生……”
晚娘垂眸,感覺手心上多了一塊有分量的物件,冰涼涼,透著金器的涼意。
宣威帝灼灼的眸子里竟然有些濕潤,望著她,認(rèn)真囑咐道:“你今日來了,朕方才憶起……這長命鎖你拿著,是你母后留下的遺物,說是等你成婚時便交給你的,代代相傳下去,將來可是要給朕的皇孫亦或皇孫女的?!?p> 聽到這話,晚娘臉色霎時一紅,看了看這長命鎖,正面墜著三個雕有花紋的小鈴鐺,甚是可愛精巧。
往后一翻,反面刻有一行小字——
愿吾兒一生平安順?biāo)臁?p> 這行小字刺痛了她的眼,鼻子一酸,竟不由悲從中來。
雖說與現(xiàn)在的母后從未謀面,但她一定也很溫柔,溫柔的如同自己的娘親那般,處處為她著想,教導(dǎo)自己長大成人。
娘親總盼著能為她親手穿上紅嫁衣,梳妝發(fā),可卻再也看不到自己紅衣出嫁的那一天……
想到此處,不禁淚眼朦朧。一股對于殺母仇人的恨意涌上心頭。
……
回到府中,晚娘坐在窗邊望著那塊長命鎖暗忖,像王皇后這樣善良溫柔的人啊,究竟是如何故去的?為什么上天總愛讓紅顏薄命呢?
略一蹙眉,腦子里完全沒有關(guān)于先皇后的記憶,便試探著問曾經(jīng)服侍過她的人。
“夏姑姑,你可知曉母后究竟是怎么去世的?”
夏姑姑似乎不想提起這件事,避言不提,“殿下,厲大人馬上就要回來了,奴婢去準(zhǔn)備晚膳。”說罷走出門去。
晚娘眨眨眼,見玉荷進(jìn)屋來,便干脆問她這個問題。
玉荷本也支支吾吾的,見殿下求知欲極強的眼神,看看四周無人,便忍不住說了出來——
“哎呀,殿下你那時還小,確實不記事。奴婢去侍奉殿下時,皇后娘娘已仙逝數(shù)年了,印象中,娘娘就是那樣一個‘母儀天下、端莊賢淑’的女子,賞罰分明,蕙質(zhì)蘭心……只可惜娘娘是突發(fā)心梗而薨的。”
“心梗?”晚娘反問。
玉荷點點頭,垂喪著臉,嘆息道:“當(dāng)年帝后龍鳳和鳴、鶼鰈情深,成就了皇宮里的一段佳話……那日,娘娘就是和往常一樣為陛下烹制花茶,一早便去御花園處采晨露,歸來途中便捧著心口倒下,昏迷不出兩日便走了……”
“晨露?御花園?”晚娘低低念著,眉心一蹙。
“哦殿下,是奴婢失禮了!還請殿下責(zé)罰!”玉荷意識到自己失言,說著就要跪下,被晚娘一把扶起,“是我先問你的,你何罪之有???”
晚娘搖頭淺笑道:“玉荷,我對母后的印象太淺了,今日我想要聽聽他人口中的母后究竟是什么樣子的?”
玉荷點頭起身,當(dāng)時的公主殿下尚年幼,記不清皇后也在情理之中。
她開始回憶起入宮時初見皇后娘娘的時候……和晚娘說了不少關(guān)于王皇后的事情。
“……前幾年,宮里不讓提起娘娘!若被皇上聽到,那可是殺頭的重罪!那年舉國痛哀,皇上也因太過悲傷,為此三天沒有上朝……嚇壞了一眾宮人!”
晚娘站起身跺了兩步,娘親生前極愛收藏古書,書房里頭倒是有不少醫(yī)書。
她曾看過幾本,其中有一篇記載心梗病患的。
根據(jù)醫(yī)書上的記載,心梗之人在發(fā)病前,瞳孔極聚,面色定然蒼白無血色……這些癥狀,不知在王皇后身上有沒有出現(xiàn)過?
想到此處,晚娘不由問道:“當(dāng)時救過母后的太醫(yī),有誰?”
“當(dāng)時的太醫(yī)沒能救活娘娘,陛下一時氣急……便把人發(fā)配的發(fā)配,淪斬的淪斬了。”玉荷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聞言,晚娘面露失望神色,內(nèi)心也著實一驚。
見如今宣威帝對自己說話時和藹可親的模樣,還真只把他當(dāng)作了父親,卻都快忘記他是個真正的帝王……帝王將相,自是有暴戾無情的時候……
可見皇后真是他心里的一道坎,是他深情所致的女子,竟會令他做出如此荒唐之舉!
“母后先前可患有心疾?”晚娘繼續(xù)問道。
玉荷搖頭,皺著眉,認(rèn)真回答:“奴婢從未聽聞娘娘有過心疾,她一直都很康健啊?!?p> “這便是奇怪之處了……一個沒病之人,好端端的,怎么會突發(fā)心梗呢?可是中了什么毒?”晚娘把心底的疑惑都問了出來。
“娘娘不像是中毒的癥狀,而且當(dāng)時,太醫(yī)院把娘娘用過的物件、飯菜,甚至器皿都驗過毒,并未查出毒來?!闭f到這里,玉荷忽然想到了什么,往門外看了看。
見四下無人,又關(guān)緊房門,回身趴在晚娘的耳根邊輕聲道:“殿下,奴婢方才想起,似乎還有一人……曾經(jīng)醫(yī)治過皇后娘娘?!?p> “是誰?!”晚娘雙眸一亮。
玉荷盯著她的眼,道,“好像是名江湖術(shù)士,云游四海的,人人叫他‘浮云大師’。可是都過了這么多年了,他是否還在人世,便不得而知了?!?p> 晚娘惑道:“道士?他為何能獨善其身呢?”
王皇后最終不是沒有被救活嗎?就連太醫(yī)都以“醫(yī)治不力”的罪名被宣威帝治了罪,這江湖術(shù)士居然能夠安全出宮,還真是稀奇……
“這個……奴婢就不太清楚了,許是他的確有些本事,陛下器重他吧?!庇窈蓳u搖頭,訥訥道,隨即給晚娘倒了杯茶。
“哦,那這里沒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晚娘想自己冷靜一會兒,好好想想接下去要走的路。
“是,殿下?!庇窈梢娝龘]了揮手,便行禮告退。
……
自從了解先皇后之死后,晚娘的心里便一直耿耿于懷,覺得其中定有蹊蹺。
“那樣美好的女子,難怪會讓宣威帝這么多年,依舊這般念念不忘?!彼兄碘?。
對于現(xiàn)在的晚娘而言,王皇后雖不是親生母親,但經(jīng)歷了之前的生死,她也能夠感同身受。
這具身體雖貴為公主,卻也有許多無奈……宮里人心難測,交心還不如蠻橫嬌蠻些好,否則單靠父皇也不成啊,畢竟他分身乏術(shù),也不能時時刻刻護(hù)著她。
美好的人和事,為何總是易逝呢?
晚娘一直想不通這個問題。
五月天氣開始轉(zhuǎn)暖,院外的紫玉蘭明媚開放,一樹朝著暖陽。
樹下有丫鬟在掃著樹葉和花瓣。
上輩子,杜家的慘案她要調(diào)查清楚,這輩子先皇后的死恐怕也沒有那么簡單……
晚娘坐于窗邊,望著那樹淡紫,身體里忽而產(chǎn)生一股想要查明真相的沖動。
她明白,在那看似平靜如水的皇宮深處,似乎隱藏著一個暗無天日的巨大深淵,一不小心就會將你吞噬下去。
想著想著,內(nèi)心不由寒意頓生。
……
厲承修自蘇府回來便一路去了大理寺,將蘇喻安關(guān)押在地牢內(nèi),又命人將小梅家人安置妥當(dāng),請了大夫速來診斷他們。
眼見那些人面色不佳,便知他們遲了一步,蘇虞已叫人留了后手,統(tǒng)統(tǒng)給他們下了毒。好在毒性并不強烈,應(yīng)當(dāng)一時半會兒不會危及性命。
彼時,那名大夫抱拳來報:“回稟大人,經(jīng)老夫診斷,那三位患者皆是中了‘奇沸散’,此毒乃慢性毒藥,下毒后,若不及時服用解藥,三日后便會五臟移位,吐血而亡?!?p> “什么?竟然下如此毒手!”厲承修訝道,擔(dān)憂之余,便是對蘇虞耍陰招的唾棄和鄙夷……
他難道以為殺人滅口,沒有了人證,便無法將其定罪不成?!
不,那蘇老狐貍心狠手辣、不擇手段,視百姓的性命如無物,此次應(yīng)該是想借此威脅他,讓他放了兒子。
“你可能自行配出解藥?”厲承修問道。
大夫只搖著頭,無奈說道:“以老夫之力,實在不知如何配置解藥,只能暫緩毒性發(fā)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