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晚
他們把各自所屬部門的臂章貼在左臂上,從包里取出各自的武器別在腰間。
關(guān)了燈,鎖好門,悄無聲息地藏進(jìn)了角落里。
身處一片漆黑中的三人閉目凝神,安靜地驅(qū)動所屬的元素在身邊構(gòu)造元素結(jié)界,耳邊的聲音逐漸消失,只剩下了自己平穩(wěn)的心跳聲。
今晚的夜空群星璀璨,皎月卻不見了蹤跡。失去了潔白的月光注視的大地變得陰冷寂靜,就連平日里最活躍的蟋蟀也沉睡在了自己的夢境里,變得一片死寂。
學(xué)校的值班保安同往常一樣提著手電在冷清的校園里巡視,他注意到了停車位上還停著三輛自行車。
不過他也沒在意,時常會有人把車子留在學(xué)校而選擇步行回家。
黑色星空注視下的空曠樓頂上站了一位穿著哥特式裙裝的妙齡少女,她冷漠地注視著保安的背影,似乎在期待一場即將上演的大劇。
雖然她早就知道接下來將要發(fā)生的悲劇,但她還是饒有興趣地瞧著這個人的求生欲究竟有多強(qiáng)。
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活動了一下酸硬的脖頸,悠哉游哉地往前走著。
突然身后一陣詭異的涼風(fēng)吹過,他縮了縮脖子,伸手搓著自己汗毛直立的胳膊,嘟囔這天是入秋了,越來越冷了,他也該加衣服了。
他一個班、一個班的看去,把手電筒貼在玻璃上往里照,隨便朝里面掃一眼,卻沒注意到玻璃上倒映著的一雙血紅的眼睛。
肩膀上掛著的對講機(jī)從剛才就一直發(fā)出雜音,他心想放在值班室的那臺是不是又靠近什么干擾源了?
值班室里還有一個保安,剛才出來的時候他還在呼呼大睡,難道是不小心碰到哪個按鈕了?
他使勁甩了甩腦袋,歪著頭按下對講機(jī)詢問情況,回復(fù)他的只有嘈雜的聲音。
他覺得奇怪,便趴在護(hù)欄邊往保安室那邊打手電,試圖用燈光晃醒那懶家伙。
那里還亮著燈,原本通透明亮的玻璃上突然濺了一潑血,在白熾燈的刺眼光線中格外醒目。
他驚出一身冷汗,使勁揉了揉眼以確認(rèn)自己究竟有沒有沒看錯,沒有發(fā)覺身后的教室里也有一雙眼睛在凝視他的背影。
他定睛細(xì)看,真的是血!
心慌意亂的他拔腿往保安室跑,從腰上解下橡膠棍握在手里壯膽。結(jié)果剛推開門抬頭就看到了一個渾身漆黑、背生倒刺的人形怪物正在瘋狂地啃食那一堆模糊的血肉。
眼前這只有在電影里才會出現(xiàn)的恐怖一幕看得他差點吐出來晚飯,但恐懼強(qiáng)迫他忍住了這股惡心勁。
聽到身后的聲響,它猛地回頭,張開還掛著血沫的大口沖他發(fā)出一聲怒吼。
它張牙舞爪地?fù)淞诉^去,讓他嚇得腿一軟坐在地上,胯下似乎有些潮濕,誰知竟幸運地躲開了這致命一擊。
只見那怪物一口便咬爛了鐵門框,還啃掉一大塊水泥。它甩著腦袋吐掉嘴里的臟物,沖他連連嘶吼,利爪使勁在地上挖出幾道深深的抓痕。
趁它愣神,他連滾帶爬地逃走,拼命地呼救,寄希望于這學(xué)校里還有誰沒有離開,救他一命。
可是這時候除了他們這兩個保安以外還有誰會留在學(xué)校里。
就算聞聲趕來又如何,還不是同樣要葬身于怪物的腹中。
他回頭想要查看怪物追上來沒,卻絕望地發(fā)現(xiàn)怪物正以一種詭異的姿勢朝他跑來。
那類似于鳥類的反向運動關(guān)節(jié)在他的視線中快速運動,臭氣熏天的血盆大口中生滿了鋸齒一樣鋒利的尖牙。
他后悔為什么自己以前沒有好好鍛煉身體,不然今天絕對是可以逃出生天的。
也許是慌不擇路的逃跑讓他暫時有了時間思考,腦子里一下子冒出了許多奇怪的想法。
他突然幻想會不會像電影中那樣有超級英雄從天而降,把他從這樣的噩夢中喚醒,但又想到看過的恐怖電影里那些配角的悲慘下場,心底更是升起一股徹骨的寒意。
突然,他被一塊凸起的地磚絆倒了,這一下摔得鼻青臉腫,連續(xù)滾了幾圈,最后撞到臺階才停下。
他連鞋都來不及穿、口鼻上的血也顧不上擦,手腳并用爬上臺階,試圖往空蕩蕩的樓道里鉆。
但怪物已經(jīng)來到他身邊,倒鉤一樣的利爪勾住他的褲腿,把他使勁往回一拖,讓他無力地滑了回去。
他掙扎著、叫罵著、拍打著,但都無濟(jì)于事,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離能活下去的希望越來越遠(yuǎn)。
鮮血從傷口中瘋狂涌出,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綻開的皮肉在冰涼干冷的地面上摩擦產(chǎn)生的劇痛正折磨著他脆弱而疲憊的神經(jīng),可是強(qiáng)烈的求生欲讓他不肯放棄,依舊在拼命地掙扎。
怪物走得不緊不慢,就像飯后散步一樣輕松。
它想把他拖回值班室慢慢享用,可他還沒放棄,強(qiáng)烈的求勝欲讓他不停地在地上抓撓,試圖抓住什么救命稻草。
突然,一截被折斷的粗樹枝被丟到了他的手邊。
他急忙抓住樹枝胡亂朝怪物身上戳,想要掙脫它。
雖然腰用不上力,但好在樹枝夠長。連刺幾下就把怪物弄得被迫松開手去阻擋,而他也趁機(jī)趕緊往后退,想要起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腳底被抓破了一層皮,疼得他根本站不起來。
怪物煩躁地奪過樹枝,使勁掰斷丟到遠(yuǎn)處,朝空無一人的樓頂發(fā)出一聲憤怒的尖嘯。
它回頭一口咬斷了他的腳踝,揮起利爪刺進(jìn)他傷痕累累的大腿里,牢牢鉤住了他的肉,讓他徹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凄厲的慘叫聲響徹空蕩蕩的校園,驚飛了棲息于樹梢的鳥,樓梯里的聲控?zé)粢踩剂亮似饋?。教室里的紅眼睛也立刻消失不見,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個詭異的符號。
怪物沒了耐心,打算直接在這里開餐,卻被突如其來的一鞭子打碎了幾顆鋒利的牙齒。
它收回自己的利爪,痛苦地捂住嘴低聲哀嚎。烏黑腥臭的血液從爪子的縫隙里流下,落在水泥路面上竟腐蝕出淺淺的坑。
受了傷的它急忙向后退了幾步,怨恨地盯著突然出現(xiàn)的三人,有些疑惑地歪了一下腦袋。
當(dāng)它殷紅的眼睛注意到三人胸前那枚銀色的月牙胸章時,心中的恐懼一瞬間竟壓住了憎恨,深刻在骨髓里的陰影海水般涌來,嚇得它落荒而逃,不敢再停留片刻。
灰顧洺煩躁地盯著怪物逃跑的背影,掃了眼倒在地上不敢動彈的保安,抬眼望著那家伙的后背蹙眉罵了一句:“媽的,這玩意竟然不走尋常路。不管了,瀟蕙,你先救人,我們來對付它。”
宋瀟蕙迅速張開水元素結(jié)界保護(hù)受到驚嚇的保安,蹲在他身邊使用水元素治愈他的傷口,清理與血肉混在一起的臟物。
一道微波粼粼的海藍(lán)色護(hù)盾憑空出現(xiàn),將兩人牢牢保護(hù),同時海藍(lán)色的能量迅速沖洗他的傷口,卻沒有想象中的疼痛,也或許是極度驚嚇后失去了反應(yīng)能力的錯覺吧。
錢尹軻蓄力下蹲,一個空翻攔住了它,斷了它想要逃跑的路。
怪物注意到他手中燃燒著火焰的短劍,心生畏懼,一個急剎就回頭尋找突破口,可灰顧洺正快步跑來,手中的鞭子十分駭人,隨便一下就能讓它皮開肉綻。
它注意到正在治愈傷者的宋瀟蕙,便試圖撲過去打斷她的治療。可當(dāng)它被這面看似薄如蟬翼的海藍(lán)色護(hù)盾彈開時,它才意識到自己目前的力量根本無法破開這面薄如蟬翼的護(hù)盾,也不可能跟他們打斗一番。
“叫你給老子跑!”
錢尹軻握著兩把短劍果斷沖刺,怪物急忙抬臂格擋,可他一個閃身來到它的背后,對準(zhǔn)要害部位就是兇狠一刺,引燃了它的血液。
灰顧洺趁機(jī)揮動長鞭瘋狂地抽打它的四肢,打斷了它的骨頭,讓它失去平衡。
他們第一時間就認(rèn)出了這個怪物的所屬——這是一種晝伏夜出的肉食性獵物,代號P-182“偽裝者”。
這玩意曾大量出現(xiàn)在西歐和南歐,尤其是第二次黑死病大流行時期,這些家伙敢光天化日之下瘋狂殺戮,制造一起又一起駭人聽聞的滅絕事件。
游蕩在歐洲的獵魔人組織只手難擋,只能聯(lián)合昔日的競爭對手,也就是“銀月馬戲團(tuán)”來對抗當(dāng)時的規(guī)??胺Q天災(zāi)的怪物浪潮。
終于在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后,聯(lián)軍才將它們的族群從歷史的長河中抹去,但仍有極個別的漏網(wǎng)之魚在世間游蕩。
只是沒想到它竟不遠(yuǎn)萬里地躲到了這里,真是讓人吃驚它們的活動范圍和頑強(qiáng)生命力。
但灰顧洺疑惑不解的是這種生物從來不會單獨行動,它們一般會與另一種令人作嘔的名為P-183“破壞者”的怪物結(jié)伴而行。它們是共生體,“破壞者”躲藏在它們體內(nèi),隨時發(fā)起致命一擊。
灰顧洺一邊警惕周圍的暗處,一邊蓄力一鞭打斷了它的一條胳膊,然后又一鞭打爛了它的腹部腫囊——它的器官集中的地方,也是它致命的弱點。
錢尹軻立刻繞到它身前,釋放宋瀟蕙注入劍中的火元素,用力刺入它的兩顆心臟,讓圣潔的烈火迅速吞噬了它。
它痛苦地趴在地上掙扎扭動,艱難地朝著不遠(yuǎn)處的灌木叢爬去。
這些火元素是不會熄滅的,除非目標(biāo)只剩下了灰燼。
他們冷漠地盯著身上燃燒熊熊烈火并不再動彈的“偽裝者”,厭惡的神情表達(dá)出他們內(nèi)心中對它的憎惡和唾棄。
錢尹軻警覺地環(huán)顧四周,低聲提醒道:“小心,P-183‘破壞者’可能還在附近?!?p> 宋瀟蕙輕輕搖頭,收起了用來感應(yīng)生物氣息的火元素結(jié)界,微笑著說:“不,它死了,剛才火焰把它也一并燒死了?!?p> 灰顧洺走過去,仔細(xì)檢查受傷有些嚴(yán)重的保安,低聲詢問起他的情況:“瀟蕙,他沒事吧?!?p> 宋瀟蕙輕嘆一口氣,攤開手掌匯聚蔚藍(lán)的水元素能量,緩慢治愈他身上的傷口,淡淡道:“沒事,就是嚇到了。傷口已經(jīng)治愈了,讓他睡一覺就行了,睡醒就都忘了?!?p> 驚魂未定的保安呆滯地看著那一攤毫無生機(jī)的灰燼,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抬頭看身邊的三人,最后驚恐的目光停在了身邊的宋瀟蕙那秀氣柔和的面龐上。
她沖他點頭微笑,笑容如圣潔的天使一般美麗純潔,溫柔的嗓音如天籟般悅耳。
“你安全了。安心地睡吧,睡一覺起來就都忘了。”
她的聲音帶著一股神奇的魔力,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憊席卷而來。
他的眼皮變得沉重,腦子也變得混沌一團(tuán),身體卻感覺非常清爽,就好像泡在浴池里,把整個人由內(nèi)到外都清洗了一遍。
恍惚間,他看到那兩人大步流星地走向玻璃上全是血的值班室,其中一個人的手里燃燒起了耀眼的金色火焰,火焰中他看到了一抹一閃而過的絢麗光芒。
“好美麗……的火……焰……”
他歪著頭枕在她的手臂上緩慢闔上了自己的眼睛,呼吸逐漸平緩,最后徹底沉寂在了夜色中。
哥特少女面帶微笑地坐在教學(xué)樓的邊緣,蕩著白皙的雙腿,嘴角微揚,凝望灰顧洺那雄壯的背影,心里默默打定了主意。
這家伙真有趣,一定是個不凡之人。
當(dāng)宋瀟蕙察覺到異樣,抬頭望向這邊時,少女已經(jīng)不知所蹤,留下了一股淡淡的海腥味和一攤像是海洋中軟體生物的透明分泌物。
處理完值班室的錢尹軻走了過來。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不解地看著空空如也的樓頂,低聲問道:“怎么了?那里有什么嗎?”
宋瀟蕙無奈聳肩,無所謂地笑了一下,心里沒有在意這件事:“感覺有人在暗中監(jiān)視我們。也許是我的錯覺吧,可能太緊張了?!?p> 向來謹(jǐn)慎的灰顧洺立刻提高了警惕,但他并沒有說什么,而是在心里默默記下了這件事情。
他低頭看了眼睡得正香的保安,把他扛在肩上,往保安室走去,回頭朝他們招了招手:“那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