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看著趙晴天天夜深人靜了,就摸著那些她偷來的東西,心滿意足地在頭上身上穿戴又脫下,一張不算難看的臉,在燈燭的映射下,皺起了難看的紋路,卻能跟著首飾一起泛著珍珠光彩,她就覺得惡心。
這個平日里教自己念誦詩文的女人,讓自己如何在舉止間保持看破一切的淡雅,呈現(xiàn)女人獨有的端莊大氣,衣襟發(fā)絲更是要始終保持不可進犯的規(guī)矩整齊,此刻卻因為珠釵插進拔出而一頭凌亂,油著臉、咽著口水,仿佛一個饑餓的路邊野狗,貪婪著根本不屬于自己的生活。
為了讓這樣的日子快點結束,她看著趙晴一早興致盎然地出門去了極樂湯,便摸進樓頂這間不讓人隨便進出的房間。
葉子想,如果被發(fā)現(xiàn)了,不過是挨頓打、實話說了,正好從此不要再替趙嬤嬤偷東西。如果沒有被發(fā)現(xiàn),就偷回去放著、等趙嬤嬤自己忍不住戴著頭上,自然就暴露了。
很巧的,門房、走廊里的嬤嬤一個都沒在,葉子瞅準機會、野貓一般地快速鉆進方鑫的屋子,并回身關上門。
她立在門邊聽著里面沒有動靜,便掃視了妝奩邊上的珠寶首飾,具體幾樣她來不及看,只覺得都不好方便攜帶。
盡管知道沒人,這屋子她也不能多呆,葉子直接拿起最重的一個。
她剛著金釵走向門口,就聽到里面的方鑫低聲警告。
“這種金釵對你,太老氣了。”
葉子一驚,立刻表現(xiàn)地害怕極了,回身噗通一聲跪下,然后對著說話的方向,完全不敢抬頭、而結結巴巴。
“方媽媽,饒,饒命啊,我,我下次再不敢了?!?p> “你過來!”躺在大床里的方鑫,語氣明顯是早就睡醒了,只是賴著沒起身。
葉子,不敢耽擱,抹了緊張而嚇出來的眼淚,輕輕放下金釵,繞過屏風,走到架子床外,隔著紗帳,看向床邊的腳踏。
方鑫的氣場根本讓她無法抬頭向里面張望;而且她知道,里面有男人。這更讓略懂一二的葉子,竭力縮著自己、不敢抬頭。
“你不是第一次了吧?”
“方媽媽饒命,”葉子再次跪倒,顧不上膝蓋砸在锃亮的青磚上的生疼,口中只說,“是嫲嫲說喜歡,讓我來拿。我,我以后再不敢了,真的,求方媽媽饒命??!”
方鑫懶得搭理當時的葉子,只覺得她聒噪極了,簡單問明白到底偷過些什么,給了誰,竟然就這么放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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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坐在堂屋的方鑫,喝著葉子捧過來的茶,再看葉子,發(fā)現(xiàn)這個小女孩早上表現(xiàn)出來的驚慌失措,與方才躲在暗處哭泣時的冷漠,完全不對應。
她不禁好奇起來。
看到葉子搖頭說不知道,方鑫想了一下,還是懶得和這個女孩解釋,就轉變話題。
方鑫說,“那么,說說你的那個母親吧?!彼恼Z氣,完全是打發(fā)時間而生出的好奇,葉子大概能聽得出。
在麗香居,她已經(jīng)學會了從聽別人說話來判斷對方的心態(tài)。
葉子只簡單說,因為五歲開始,逐漸長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幾年后就被趕出了家、來到船上。
“母親為了我能活命,就送我上岸交給魚老板。但是村上人發(fā)覺我這灰色頭發(fā),以為我有病,就不和我玩,還經(jīng)常會打我。魚老板只好送我去了樂延樓,然后就到了這里?!?p> 方鑫,手放在前額,她突然覺得,這個女孩,不簡單。因為此前她并沒有說到自己的母親,也在船上。她一直以為葉子是個孤兒。
“趙嫲嫲,都教了你什么?”方鑫突然問。
葉子,啊?了一聲,意外于方鑫的又一次突然轉換話題。
她說了,自己這三年學了詩詞、古琴、圍棋和騎馬。
方鑫意味深長地說,“你日后要努力些才是。麗香居的女孩子,身上的衣裳,不論好壞,沒一件,是平白無故穿上的。當然,我既然讓你穿上了,你便也能隨便脫下的,你懂嗎?”
葉子,點頭、又搖頭、又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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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在麗香居只做“清倌”,在她因為異類灰而名聲大噪之時。
方鑫,預計到了長大后的葉子肯定長相出眾,只沒想到她兩年里,會如此堅定不移!
因為在麗香居,如果縱容了小元寶這樣一意孤行,便是要壞規(guī)矩,方鑫是根本不能容忍。為此,小元寶也是被綁在架子上,沒有挨打,而是三天水米未進。
最后是方鑫妥協(xié)了,畢竟眼下剛開始躥紅的“小元寶”死了,她可是賠大發(fā)了。
正在彼此都不退讓、膠著之時,賬房阿慶告訴方鑫,小元寶有軟肋。
方鑫:小元寶,你每月都假扮小子模樣,去碼頭?
葉子:是的。
方鑫:去看大船嗎?
方鑫以為,葉子的軟肋就是,她在等東瀛來的大船靠岸了,她去找她母親。
葉子:我是東瀛人,看大船,是解一下思鄉(xiāng)之苦。
方鑫,冷哼一聲,說,以后不能單獨出門。
葉子:媽媽不用擔心,我不會再上船的。
時年十六歲的葉子,在一次次穿著輕薄紗衣、彈琴跳舞之時,早明白了當年那群男人對自己的母親所做的事情。
盡管嫲嫲們都告訴她,那是女人最幸福的時刻,但是葉子心里,一遍遍重復著母親痛苦的叫喊,她知道,母親送走自己便不會再活下去了。
方鑫:哦,為什么?
方鑫很意外葉子突然一改方才禮貌應對,提到上船便是一臉決絕表情,目光非常寒冷,完全不是在“思鄉(xiāng)”。
葉子:船上的記憶,全是痛苦,我不想上船,去回憶。
方鑫:但是你方才不是說思鄉(xiāng)嗎?
葉子知道方鑫機敏且嚴苛,全然不是一般酒客那么不好對付。她只低頭做忍耐狀,微微一蹙眉,再次用上“隨口胡說”的本事。
“我,還有父親,在東瀛?!?p> 方鑫,身體一縮,看著對面白皙得仿佛一塊上等玉器的葉子,突然覺得,這個女孩,不能久留了。
怡章魚
很抱歉,文中會有錯別字,影響看文閱讀,我盡量反復多看幾遍再發(fā)布,求諒解。 方媽媽的智慧,讓她能夠掌管自己的世界。閱人無數(shù)的她,明白,葉子是心里算盤打得震天響也不會讓別人知道的人。她怕的。因為她自己也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