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書房去桂英房間的葉子,聽到書房里有笑聲,也走了過來。
看著兒子正在摸著左凌豐的膝蓋,兀自說著他想象中的童言,她正要抬腳進(jìn)門,看到里面還有元站坐在里面,便只在門口沖元站行了禮,伸手讓兒子出來,跟著自己走。
“來,寧寶寶,不可打擾父親大人?!?p> 左凌豐反倒起身,拉了左寧輝出門,低聲對著葉子說,“怎么身邊也不跟著個人?!”
“才六個月不到的,跟什么人呀!”葉子不禁托著小腹,傲嬌地笑了,露出了潔白的貝殼牙,在艷陽下閃著誘人的光澤。
左凌豐看著心里癢癢,上手點(diǎn)了一下葉子的腮,正想說,月份大了再招兩個人手進(jìn)府,結(jié)果還沒開口反被葉子低聲問,“你給他了?”
左凌豐知道元站一貫行事規(guī)矩,不會跟在自己身后,便頭也不回地說,“嗯,給了?!?p> “他沒起疑吧?怕傷了他,只能這樣哦。”葉子低聲說完,拉著兒子,走到穿廊。
“晚上和你說。你趕緊回去吧,中午正暑熱上來的?!弊罅柝S看著葉子這回的肚子明顯比先前的大,想著懷上寧輝時葉子的清瘦,心里就不是滋味起來。
但是,桂英也不讓葉子隨著胃口吃太多,說孩子太大生起來很辛苦,左凌豐想想也有道理,這會兒忍不住看著身邊沒人,上手摸了葉子的腹部,說,“夫人辛苦了,多躺著歇歇才好?!?p> 一旁的左寧輝也聽懂了一般,對著葉子說,“爹爹的大壞軍要去找大夫醫(yī)治了,娘就不要再擔(dān)心啦?!?p> 左凌豐這才知道,葉子背著他,心里擔(dān)心得連孩子都看出來了,想著自己為了內(nèi)心的那份不自在,始終諱疾忌醫(yī)一般草草應(yīng)付身邊人,不禁愧疚起來。
“我立刻請旨醫(yī)腿病,你可放心了?!”他說。
葉子,“哦”了一聲,低頭拉著兒子走了,她沒有讓自己的眼淚,落下。
這次孕期不知怎么,總時不時會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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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英發(fā)現(xiàn)了葉子這樣,只說她這是平安地離了那苦寒之地,心里太高興了,其實(shí)心里七上八下地很是擔(dān)心。
晚間歇息時,聽左凌豐突然說,要去小胥城治療腿病,大概時間不會長,她就說了自己對葉子身體的擔(dān)憂,讓左凌豐臨走前,找城里最妥當(dāng)?shù)拇蠓颍?xì)細(xì)幫葉子診脈,看是不是孩子不穩(wěn)定,讓葉子如此。
左凌豐聽到桂英突然緊張葉子的身體,叮嚀這個,覺得是她多慮了。
不過,經(jīng)歷了三年前的突變,比自己長三歲的桂英,非但蒼老很多,還一直神思欠佳,連京城里,兒子左陳力的婚娶之事,都托給了母親和左之瑛定奪,左凌豐只得不外出的時候,常陪伴她多一些,眼下葉子有孕,他更是帶著兒子,睡在這里,多一些。
此時聽她躺在里面絮叨,左凌豐倒也沒反駁,想著,請大夫診脈,也算是買個她的安心,畢竟桂英不似自己的母親那般,身心都異于常人的強(qiáng)悍。
等皇上朱堅(jiān)新下了批示,準(zhǔn)許左凌豐治療腿疾,已經(jīng)是將近兩個月之后的事情。
葉子看著天氣炎熱,反而阻攔。但是知道皇命之威,只得讓左凌豐多帶些人手去服侍,又悄悄叮囑左凌豐,“天再熱也要忍著,不可天天洗浴。還是多帶些人手去吧。”
“又不是去小胥城巡檢,帶那么多人去做什么!”左凌豐覺得,身邊的女人們,都有些驚弓之鳥,嘴上不說,心里難過。
但還是只帶了張承一個人跟著去,他不想給上官羽津一個錯覺——自己衰老了!
葉子不知道他的心里,聽說只帶年輕的張承一個人去,內(nèi)心更加不放心,但是算算都督府里,老的老、走的走,可靠些的人手確實(shí)不多。
她只能叫來張承,叮囑他,“上官羽津的醫(yī)術(shù)是以外傷著稱,這都督大人身上動刀子的事情,你千萬要多上心些,服侍伺候,都要問過上官大人,才可?!?p> 張承,當(dāng)時還沒經(jīng)驗(yàn),完全不知道“動刀子”的意思,眼中含著笑意思,點(diǎn)頭應(yīng)承。
“這趟服侍好了,我這里自然重重賞你?!比~子知道他不知道厲害,最后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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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fā)那日,騎在馬上的左凌豐,突然從身后一把抓起亞琴抱著的左寧輝,放在馬鞍上,引得孩子彈著小腳丫,在馬上咯咯大笑;而府門前的女人們,都不由得一聲驚呼,“唉……呀……,快放下,當(dāng)心??!”
“我舍不得這小子!”左凌豐臨時決定,帶著兒子一起走。
“哪有這么寵孩子的,快放下來!”桂英一步上前,難得語氣強(qiáng)硬地說。
桂英細(xì)細(xì)問了葉子,知道左凌豐的腿傷治愈不一定很樂觀,最多能治療到不疼已經(jīng)不錯了,因而更不放心這么熱的天氣里,讓他單獨(dú)帶走孩子。
她一臉嗔怪,不等身后的葉子上前,舉起雙手過來,要抱走孩子。
“醫(yī)館里有醫(yī)女,我自然多付些銀兩,照顧孩子便是?!弊罅柝S立在馬上,單手托著兒子,執(zhí)拗起來。
在場,只有安倫和桂英,突然明白了左凌豐的意思。
葉子,只當(dāng)是他想替自己分擔(dān)些才這樣,還不知道都督府上關(guān)于妾室的孩子長不大的傳聞。
她因?yàn)樽约阂活^的灰發(fā),在大鹽城,從不出來應(yīng)酬,也很少出府閑逛,日常打發(fā)時間,多數(shù)是在自己的小院落里,炮制大醬和味增,做些針線縫補(bǔ)。
所幸前天,尚小瑜跟著叔父的車馬,又過來看她,陪她聊天解悶,這會兒,左凌豐回頭看著小瑜來了之后,葉子面上活泛了很多,兩頰更是帶著孕期以來少有的蜜桃色,看向自己的眼中閃爍著晶瑩,心里自是放心很多,所以臨了了,抱走了他最不放心的兒子。
葉子想想,走上前抻直兒子的褲腳,說,“寧寶寶,要聽爹爹的,你是要幫忙去打敗大壞軍的哦,不可以亂跑、讓爹爹擔(dān)憂?!?p> 左寧輝坐在馬鞍上,抓緊馬鞍說道,“娘,放心,我就是幫著爹爹的先鋒小將軍!”一眾人聽了,都在笑。
葉子又對左凌豐說,“那里水井有兩個,后院還有口古井,孩子喜歡跑著玩,一定多看好了?!?p> 聽到“水井”二字,在場的歡笑,不知怎么,竟一時間莫名凝固了片刻,左凌豐沖她高聲說,“知道,夫人放心吧!”
桂英回頭,對著跟去的常炆和張承說,“出了城就讓他們進(jìn)車廂吧,雖然悶些,但是上次駒駒驚過的,南邊的路它不熟悉。”
她身邊的安倫,拿出自己隨身的荷包交給張承,叮囑他,“小少爺?shù)囊路m,去小胥城買最好的,這些銀兩你先收著,孩子,我可交給你了?!?p> 張承,用力點(diǎn)頭說,“唉,知道了”,他聽過父親張極說起過這府上的事情,當(dāng)然明白安倫的言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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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麗花找借口來看望大哥樊鐵的時候,才得知左凌豐已經(jīng)去小胥城醫(yī)腿,走了好幾天了,自己這次撲了空,心里不高興起來,但又不敢在樊鐵面前發(fā)作,只說,“那我來都來了,先進(jìn)去看看桂英大夫人和葉子夫人?!?p> “你安分些吧,這會兒暑熱,里面都在歇午覺,你進(jìn)去干嘛?一個人在里面瞎跑,沒規(guī)矩的?!狈F厭煩妹妹今日這精巧的妝扮和不顧炎夏仍然出門的勁頭。
樊麗花感覺今日四處碰壁一般,立刻不高興了,“大哥今日說話難聽得緊,怎么我就沒規(guī)矩了?!?p> “妹子,你的心思我知道。我都和你說過了,都督大人沒有那份心,你就放棄吧。”樊鐵沒有點(diǎn)破她來去都督府的意圖。
“看著我這二年耽誤了,還不因?yàn)榇蟾?!你現(xiàn)在倒好,不幫我,反倒還說這些!”樊麗花一點(diǎn)不肯退讓,她憑著自己每次的妝容和衣著,讓自己想象著,已經(jīng)成為了左都督大人心頭的那塊美人朱砂痣。
“你!”樊鐵早看出左凌豐內(nèi)心一絲絲收納樊麗花的意思也沒有,直白地說,“妹子,說話也是要講良心的,你這樣的品貌,前二年什么人家不是你挑的。怎么就說是我耽誤了你!”
樊鐵這次非但不肯退讓,他更不希望剛剛穩(wěn)定的都督大人身邊,再有什么不安逸。
“不是你說,都督大人做媒,給那個元站嗎?結(jié)果吶???”樊麗花說到這里,突然尖聲叫喚起來,她是氣不過、心不平,如何自己這樣的人品樣貌,那個小矮子元站,竟然幾年里都不曾心動!
“都說了,那是大哥會錯都督大人的意思!”事到如今,樊鐵便鑒定地開始說謊,來回絕樊麗花?!霸僬f了,我是被抓走了,你自當(dāng)好自為之才是!不說小元將軍還好,這說出來,你那兩年來去那么多趟的,別當(dāng)我不知道!樊述都和我說了,一個姑娘家,拉扯小元將軍給你……”
樊麗花不等樊鐵說完,尖叫著打斷了他,“大哥,你個混賬的大王八!什么叫我拉扯元站,我拉扯他什么了?”
“拉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樊鐵厭惡地說完,自己奪門而出,對著艷麗、一身濃香的樊麗花,仿佛躲避瘟疫一般。
因?yàn)?,他腦子里瞬間明白了左凌豐之前的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