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徐緩沾得滿是黑泥,眉頭皺了皺,這田地再怎么也不會營養(yǎng)到有黑泥地。
出汗再多,也不至于渾身濕透,更何況在這烈日之下,衣服濕透,也該被烘干。
沐昭走了過去,徐緩見到她,眸光有些躲閃。
“你怎么了?”
問話他也只是搖頭。
她也沒打算在這問他太多,直接扯著他的袖子,把他往樹蔭下帶。
“這么大太陽,覺得熱,累了就休息,不要那么傻!”沐昭有些無奈。
徐緩已經(jīng)不是孩童,總該聰明一點。
聞言,他沒有吭聲,臉上隱隱有些蒼白,沐昭有些無奈,遞給他一條布巾。
“渾身都是汗,擦下吧,等太陽小了些再忙活!”
徐緩看著沐昭遞的布巾,有些發(fā)愣,須臾都沒有伸手去接,神情復(fù)雜。
“怎么了?不拿去擦汗嗎?”
“嗯……”言語應(yīng)的有些小聲,小心接過后,才拿去擦汗。
他那頭濕漉的發(fā)已經(jīng)亂成一團(tuán),還拿著布巾往頭上抹,顯得更亂雜,見著難免有些好笑。
可她沒笑出來。
終究是被不解和疑惑給折服,她就是沒去田地幾個時辰,回來就看見他這番模樣。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一回來就見你變成這個樣子?”
話出口,徐緩有些含含糊糊。
他站得有些不穩(wěn),額頭不停地冒汗。
有些虛弱。
“我……我就是……那時一不小心摔的……”
話說得沒幾絲清楚,沐昭根本聽不明白他要說什么。
摔的?
摔哪能摔成這個樣子?
“你能簡潔明了說出來嗎?”她拍了拍徐緩的寬肩,說道:“你已經(jīng)不是一個小孩了,該明白的總不該別人教你!”
徐緩抿了抿嘴,低下頭去,閉緊牙關(guān),未曾道話,手中的毛巾已經(jīng)被水浸濕,他緊緊抓著,沒有再去擦,也沒還給沐昭。
神色隱現(xiàn)委屈,就似丟了什么寶貴的東西,再被人一通訓(xùn)斥。
低著頭,沒有和沐昭對視,將言語都沉默歸于肚里。
沐昭實在無奈,眸光在徐緩的臉上定格幾秒后,無奈地?fù)u了搖頭,嘆道:“徐緩,我不是你什么親人,不可能什么事都要去安慰你!”
就算是旁人,也沒什么理由每時每刻安慰別人,他們也還需要安慰,那哪些人能去安慰他們?
長大的人,怎么可能一點什么事都要安慰的,總要堅強面對的時候。
想成長得更快,需要的往往是自己怎么堅強面對,不屈服。
見徐緩隱隱咬著牙,沒有吭聲。
沐昭不拘言笑,“我現(xiàn)在是你的老板,你沒做錯什么,我沒理由責(zé)罵你,你這副模樣,以后換成別人在這,是要被欺負(fù)的!”
人總要有骨氣,太軟弱就似軟柿子,遲早會被別人捏著欺負(fù),踩在腳底蹂躪。
她算不上什么好人壞人,不會看到個軟柿子就去捏,可其他人不一定就這樣。
徐緩頓了頓,抬起頭來,眸子有些堅毅。
“對不起……”
他把布巾扭去水分才還給她。
沐昭接過,有幾分嚴(yán)厲,“你沒做錯什么,不需要對我道歉!”
話一出,他愣住了。
也許覺得沐昭有些不近人情,可她也是狠心一點,以后可沒人這樣和他講一通大道理。
徐緩勉強露出一抹笑意,神色隱現(xiàn)一絲失落。
沐昭問最后一遍,“你說說你怎么回事?”
徐緩用手抹了抹那水浸濕的布衣,太陽曬得漸漸干了許多!。
他看向丐幫弟兄聚在一塊聊天的樹蔭下,想了許久,才瞥向沐昭。
流露的神色異常認(rèn)真,“我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她順著徐緩的眸光看去,恰好見丐幫弟兄也看著她。
回過眸子,倏然問道:“你變成這個樣子,是因為他們?”
徐緩連忙搖頭,有些吞吐,“不,不是他們?!?p> 見罷,她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走到河邊,河邊的泥有幾對腳印,有踩空的痕跡。
那刻算明白徐緩身上的水從何而來,黑泥又從何而來,估計就是掉進(jìn)河里沾上的。
她的眸光往樹蔭下瞥去,看著那些聊天的丐幫弟兄,也有那么兩個人將頭往她這邊瞥去。
觀察她的舉動。
沐昭來到徐緩的面前,確認(rèn)一遍:“是他們推你下水的,對嗎?”
聽后,徐緩抿著嘴,看著沐昭不再說話了。
他考慮著什么,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沐昭卻知道這算是默認(rèn)了,徐緩再呆再笨,也不至于掉進(jìn)河里,更何況河邊的腳印,大小都不相同,又怎么可能全是徐緩的腳印。
分析之后,怒意漸漸上漲。
想不到會是丐幫弟兄干的。
她憤懣走了過去,乘涼的丐幫弟兄有些驚異,神色躲避。
不知沐昭過來所為何事,卻沒人敢吭一聲,都愣愣看著沐昭,等她一番話。
“你們怎么回事?”
話一出,丐幫弟兄左顧右盼,須臾啟齒道:“我們在這乘涼,沒怎么……”
“沒怎么,你們推徐緩下水做什么?”
“我們沒這么干!”有幾個人開口。
沐昭看著他們,漸漸有些失望,“你們還要狡辯到什么時候,覺得我很好戲弄嗎?”
她望了望他們,看有誰能主動承認(rèn)。
半晌只見他們各有神色。
“推徐緩下水的肯定不會是你們?nèi)咳?,只有其中幾個,旁觀的呢?見了不會阻止嗎?”
她不想丐幫弟兄會是這個樣子,徐緩并沒有得罪過他們,他們何必這番作為?
“對徐緩動手的自覺承認(rèn),不然我直接一個個核對和幫主提這事,不要把小事弄成大事!”
若是讓安瑜璟知道,事情估計就沒那么好解決了。
以安瑜璟的脾氣……
聞言,他們也難免有些后怕,頓時有個人開口承認(rèn)了。
“是我干的!”
沐昭皺了皺眉頭,十為不解,“你為什么要這么對他,他有得罪你們嗎?”
他們啞口無言,不知所措。
“還有誰?”
一人開口,其他沉默的丐幫弟兄頓了頓,也紛紛開口,“我也這么干了!”
沐昭有些惱,卻又兇不起來,她只覺得他們的舉動太幼稚了,又太魯莽了。
如果河水很深呢?
如果徐緩他沒有自己游上來,或者被救上來,直接溺亡在河里,她怎么去和徐緩的阿爺交代?
何況,徐緩現(xiàn)在這個樣子,就已經(jīng)沒法向他阿爺交代了!
他好心過來幫忙,竟這樣不受待見,沐昭越想越氣。
“你們一個個到底怎么回事?”
丐幫弟兄紛紛看向別處,半晌也不吭聲。
沐昭腦袋漲得狠,怒意從腦海沖出來。
“說話,別一個個都啞巴的,他要是做了什么錯事,你們直接和我說,我去找他不行嗎?干嘛要這么對人家?”
話一出,有人壓不住了。
“我就是看他不順眼!”
另外的也接著道:“一副唯唯諾諾的,看著就惹人厭!”
“就是,要給點教訓(xùn)才行!”
沐昭聽著覺得有些離譜了,就因為看徐緩不順眼……
她有些不知如何言語,“就因為看他不順眼?”
若不是她心臟好,這時候估計都要被氣死了。
“你們算什么回事?”
沐昭插著腰,氣了半晌,無奈她不能對他們動手,又氣又無奈。
倏然,在一旁待著的徐緩?fù)蝗坏乖诹说厣?,沐昭余光留意到,連忙瞥過眸子。
她咬了咬牙,瞪著那群人,“你們等著,回頭再收拾你們!”
話完便匆匆忙忙趕了過去。
徐緩倒在地上的時候已經(jīng)發(fā)高熱了,他的臉上極其蒼白,甚至呼吸急促。
沐昭心一緊,掐著他的人中,連忙朝那群丐幫弟兄喊道:“你們還不快過來幫忙?”
他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完全就是中暑了。
中暑的情況不可小視,若是嚴(yán)重了,他隨時可能性命不保。
丐幫弟兄見狀,顯然明白他們玩大發(fā)了,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沐昭也沒時間朝他們發(fā)火。
“救人要緊,快去拿布巾沾點冷水,洗多點,最好能端點涼水過來!”
聞言,丐幫弟兄紛紛散開,趕忙找東西去了。
徐緩半晌沒有動靜,好在還有呼吸。
其余的丐幫弟兄站在那不知所措,臉上盡顯迷茫。
想不到這高大壯一下子就撐不住了。
有人抿著嘴,小聲說道:“對不起,我們真的沒想他……”
“別廢話了,你們快把他的衣褲卸去!”
沐昭站起身來,又道:“來個人按住他的人中!”
說完,她把徐緩呈仰躺式躺法讓他躺好。
一旁站著的丐幫兄弟紛紛動起手來,只是要扯褲帶時猶豫了一會。
須臾抬頭看著沐昭,不解問道:“為什么要卸去衣褲……”
沐昭氣得咬牙,真想給他們一個大嘴巴子。
“你們想什么亂七八糟的,他中暑要給他散去熱量!”她心里并不平穩(wěn),“要是徐緩醒不來了,你們一個個都別想好過!”
事情嚴(yán)重性他們想不到的。
見沐昭的情緒,他們也不敢再問太多,紛紛照做。
須臾,徐緩就只剩褻褲躺在樹蔭下,接著來人送上布巾,她把布巾塞在徐緩的腋窩下,放在他的額頭,讓丐幫弟兄幫他擦身,給他降溫。
沐昭心急如焚,卻不敢慌亂,一步步慢慢來。
她也不是很清楚具體怎么做,但基本的做法還是略知一二。
若是她不在這,估計徐緩就已經(jīng)沒救了。
想到這,她心情更復(fù)雜了些,額頭也漸漸冒了汗,忙活到汗水已經(jīng)將衣服浸濕。
可她不敢停,一直不停地?fù)Q水,換布巾,在給他擦拭去熱。
只望此刻的徐緩能清醒過來。
有那么一會時間,沐昭又對旁邊的丐幫弟兄說道:“你們來個人去市井買些綠豆回來,最好是有成湯的!”
他們面面相覷,沐昭朝口袋里掏出銀兩出來,“快去買!”
聞言,一人連忙拿起銀兩,拿在手上都覺得燙手,頓時匆匆忙忙朝市井的方向跑去。
沐昭又趕忙加上一句,“最好再買套新衣裳過來!”
過了好一會,徐緩才從昏迷漸漸醒過來,他睜開眼睛,正看著天空,須臾才看到沐昭在一旁。
他身體很虛弱,此刻已經(jīng)虛脫,十分缺水,嘴唇都是蒼白的。
他動了動唇,說著什么話,沐昭聽不清楚。
她只道:“先別說話?!?p> 直到綠豆湯送過來給他喝下去,氣色才慢慢緩過來。
見徐緩的狀態(tài)好了不少,他們才松下一口氣。
有人遞出許多銅板出來,“這……這是剩下的……”
沐昭接過,略看了一眼才收回兜里。
“你們照看好他,他沒恢復(fù)暫時不要離開!”
聽后,丐幫弟兄紛紛點頭。
徐緩并不習(xí)慣,更何況先前的事,他對丐幫弟兄都有些畏懼,并不敢抬頭看他們。
眸光瞥向別處,抿著嘴什么話也不說。
只是慢慢喝著綠豆湯。
等他完全有力氣時,丐幫的弟兄才放松下來,接著吁出一口長氣。
大致那刻他們也知道自己惹出的事情已經(jīng)不算是小事了,在一旁竊竊私語難免夾著不少自責(zé)的言語。
徐緩緩過神,突然覺得身體有些發(fā)涼,須臾才知道自己的衣褲已經(jīng)被丟在了一邊。
當(dāng)即尷尬的滿臉通紅,連忙把衣褲遮住,然后匆忙地穿著。
旁邊看到的徐緩舉動的丐幫頓時笑了起來,“都是男人,害羞什么!”
偏偏徐緩性子不燥,和他們急不起來,只好在那低著頭,臉紅到滴血,半句話也吭不出聲。
那刻他心情復(fù)雜,腦海一片混亂。
沐昭見他醒了才走過來,一番詢問:“怎么樣,好點了嗎?”
聞言,他小心翼翼地點頭。
“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吧!”
他愣了愣,又是點頭,接著才開口問道:“我怎么了……”
“你中暑了!”
“那……我的衣褲……”
“哦,是他們脫的,幫你散熱!”
徐緩有些驚訝,他連忙看向丐幫弟兄,那刻正好對上眸光,一丐幫弟兄想開口解釋,“這是……”
沐昭狠狠瞪著那個人,他頓時止聲。
若不是她的眸光兇煞,估計他們已經(jīng)把話完全說出來了。
“你今天夠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徐緩愣愣地點頭。
正要離開,沐昭又把他給叫住,“等下,你先把衣褲換洗下再回去!”
若是讓他的阿爺見到他變成這個模樣,還以為是她對徐緩做了什么畜生不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