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子維仍然關機,我一遍一遍的撥打著那個熟悉的號碼,直到絕望。多好,至少子維的世界里不用有我太多的負面情緒,他可以一個人開心的享受陽光。自我安慰了很久,最后還是忍不住撥通了陸小琴給我的電話號碼。別人或許可以忍住不聯系自己最愛的人,但在我的世界里,愛情應該是很純粹的,如果找自己最愛的人還要經過無數次的深思熟慮,左右衡量,那和陰謀算計又有何區(qū)別呢?那樣的愛,還值得守候嗎?
“小琴在嗎?”
“她,她剛外出……”接電話的是子維。
“是嗎?那你是她哥哥了?”說完這句話,我的視線開始模糊了,一眼望不到頭……我確定子維應該聽出我的聲音了,可是,他卻并沒有喊我“米米”。
“算,算是吧。”
“那,再見!”我哽咽著。
“再見……”子維只是稍有遲疑,但是,他所持的鎮(zhèn)定讓我好心痛,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形同陌路吧。
“等等,你認識崔子維吧?”我泰然的笑著,任眼淚模糊著視野。
“認識……”子維的聲音有些低沉。
“請你幫我告訴他,我很好…還有,楓葉已經紅了!再見!”我緊緊的捂住了嘴,今后再也不想讓任何人聽到我的哭聲。
“小姐,也請你告訴米米,崔子維這輩子再也去不了楓葉林了。再見……”說完,子維迅速掛了電話。
終于,我再也藏不住哭聲了……全世界最慘,最傷心的人,應該就是我這樣吧。在短短的幾天里,把人生的酸甜苦辣咸,生離死別,愛恨情仇都嘗遍了,我還有什么無法承受的呢?生命中還有什么是不可承受的呢?我大笑,譏笑,諷刺的笑……此刻,連四周的楓葉林終于都變成了灰與白。那種撕裂的,寂靜的凄慘的慘白色,死氣沉沉的圍繞著整個世界。
黑色,比眼睛深邃,比黎明黑暗,猶如一只烏鴉孤獨的盤旋在千千萬萬腐臭的尸骨上空,漆黑的山洞里,蝙蝠猙獰的笑著……
白色的樹干,灰色的樹冠,天空中還飄著些灰色的葉子,身后黑色的血,流成河。好一個烏云密布的世界,除了烏云還是烏云,除了灰,就是黑。
一個灰色的軀體出現在我的眼前?!皾L開”!我低吼。
他的手,一只有溫度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跋C?,你怎么?”
“你是誰?我好怕……”
“希米,我是‘死猴子’啊?”他的聲音充滿了關切。慢慢的,他走進了我的世界。原來他是史浩程!他緊緊的抱著蹲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我,他告訴我有他在,不要怕。我的身體不停的顫抖著,眼球似乎干裂了,我有一海的眼淚被堵在心里,流不出來。
“希米,想哭就哭出來,別憋著!”他著急的樣子看上去有些好笑,我笑了,因為他在傻傻的為我流淚。一片楓葉飄下來,停在了他的頭上,像火一樣燃燒著。
“媽媽!”小羅緊緊的抱住了我。大偉,羅森,小牧都來了,他們站在我的身后。
“還好吧,小米?”大偉關切的問道。羅森心疼的看著我,沒有說話。
“沒事的,任何時候,我都會好好的活著,大偉,對不起!”
“你好好的就好,這樣,我們就放心了?!贝髠バα诵Γ难蹨I流了出來。
“大偉,明天你去美國,把這個還給崔子維!”我用力拔下了手上的戒指。
羅森的眼睛紅紅的,我告訴他子維說他永遠不回來了,羅森笑了笑,還是不說話。倘若真的存在“一笑而過”,那該多好!一個人飄在這世間,沒有了孤獨,沒有了希冀,如果說,像行尸走肉也不為過。
又一次來到了這個永不厭倦的酒吧,薩克斯聲悠揚的有些凄涼。只有手中的酒,最能識人心,也只有它,默默無聞卻永遠不會被人拋棄,反而會讓那些被拋棄的人每天都情不自禁的想念它。夜晚真好,喝醉的人真不少。大家都在這里誠實的面對最真實的自己,酒吧,是個誠實的地方。
“小姐,我們拼酒吧?”是個60歲左右的老頭。頭發(fā)被他染成了黑色,但歲月的年輪是怎么也掩蓋不了的。
“拼!”我一口氣喝了三杯。那老頭卻端起了一整瓶,我也不甘示弱,手卻突然被人按住了。
“別這樣折磨自己!傻女人!”
“死猴子,這不是折磨,是安慰!安慰,你懂不懂!”史浩程趕走了剛才的老頭,自己取了一瓶酒開始喝起來。一杯一杯的液體下肚,我舉起拳頭狠狠的教訓了身邊坐著的男人,猴子為我鼓掌;我拿起酒瓶向身后一位老兄的光頭上砸去……然后便看著猴子英勇的與人搏斗,精彩極了!不一會兒,猴子就已經打倒了一大片人,他抱著我向門口走去……
太陽光刺痛了我的眼,我不由得又閉上了眼睛。但,一旦醒來之后,要我什么也不想,我做不到!殘留我薄霧仍停留在遠處的楓葉林,若隱若現,若近若離。一陣風吹過,我聞到了一股透心的苦味,這風一定剛從楓葉林經過。
到了客廳,早餐已經擺好,牛奶還冒著熱氣,一縷縷輕輕的融進了空氣里消失了。桌子上放著紙條,它靜靜地躺著,一動不動。一切都那么和諧,內心的那些不安,只要不去刻意觸碰,似乎可以被我掩藏得很好。
“小米:走了,別那么快就灰心!我了解子維,他一定有苦衷。戒指已經戴著你的手上,在億萬人中遇到一個自己愛,又愛自己的人,真的很不容易。我會常和你聯系的,放心!既然已經經歷風雨,就別為沒有彩虹而后悔。從現在起,勇敢起來!找回你追子維時的那份不怕死的精神,找回自己!就算子維真被人搶走了,也要有搶回來的決心!喝酒,是沒用的,你也知道……”
大偉走了。一個人靜靜地吃完早餐,似乎好久沒這么好好吃過一頓飯了。去花園里曬了一會兒太陽,突然,我撥通了子維的電話。
“米米……”半天,子維才開口。
“你在哭嗎?子維?”我淡淡的問道,仿佛久違的朋友。
“沒有……”
“那,我們就到這兒了嗎?”我的淚靜靜的沖破了眼眶。
“我想,是吧……”聽完子維的話,我似乎開始打寒顫。
“忘了我!羅森是個好男人?!弊泳S平淡的語氣,似乎可以吞噬我的身心。子維在笑,似乎一切和他無關。
“為什么?子維?”我知道這句話很傻!一個不愛你的人,怎么留得?。叟c不愛,從來都沒有為什么!
“你不覺得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嗎?你不覺得我們之間有差距嗎……”子維給了我一萬個不愛的理由。
“你回來!我愛你就夠了……”子維無情的掛了了電話,那么堅決!那么的頭也不回!我能怎么樣?我只是哭了一會兒……一個不愛我的男人,不值得我再為他流一滴眼淚,他不配!
門鈴響了,不知道是誰又要加入我凄慘的空間了,多好,至少,我不用再一個人了。小小很低落的站在門口,一動不動,眼里裝滿了淚水,始終沒有流出來。
“小米,對不起。其實小蘭沒了的那一晚,她并沒有在宿舍里,是我騙了你?!?p> “為什么?小???”
“因為她總是懷疑我,好像我要害你似的,我很討厭她?!?p> “那我訂婚前的那天,那個電話不是你打的了?”
“什么?!原來你也懷疑我!我什么也沒做過,我沒有!”小小蹲在地上痛哭起來。也許,女人在悲痛時,沒有依靠,都會選擇抱著自己的大腿,這是本能,就像食物放到嘴里,人會咀嚼,嬰兒天生就會吮吸。
“那天,我的手機充電,放在宿舍,小奇可以證明的?!毙⌒∥臉幼?,看了讓我有些心疼。我扶起小小,多善良的女孩!我笑了,小小也笑了。誰都有保護自己的權利,也都有犯罪的權利。我牽著小小的手,暖暖的,小蘭的手也是這么的暖。
“小米,小牧在叫我們呢?!边h遠的,小牧在招手。
“小米姐,喝什么?”小牧俏皮的問道。
“黑咖啡?!?p> “我要……還是黑咖啡吧!”小小看著我笑了笑,很靦腆。
“小小,這好像不是你的風格?。 毙∧琳{侃著。
“死小牧,我要和小米共患難,不行嗎?”
“小小,以前,你常來這兒嗎?”我好奇的問。
“差不多吧,我喜歡一個人靜靜坐在咖啡屋獨處的感覺?!痹瓉?,喜歡獨處的人不少,也許,是因為喜歡被傷害的人太少了吧!
史浩程也來了,他的臉有些紅腫,臉上像被貓抓過一樣,一條條的抓痕到處密布著。
“怎么了?你臉?”小牧給他端了杯咖啡,關切的問道。
“被她打的!”史浩程指著我?!八蛲砗茸砹?,剛開始還好好的,背著她走了沒多遠,就開始抓我的臉,我轉過頭想警告她,居然還咬我鼻子,你看……”史浩程無辜的指著自己紅彤彤的鼻子,似乎確實有牙印。
“對不起,猴子……”我忍俊不禁。
“算了,你本來就對我很暴力,你開心就好?!?p> “史浩程,原來你人這么偉大!感覺瞬間從渣子變成了精華!”小小這是在夸獎人嗎?
“渣子?我以前真有這么差勁嗎?”猴子反問。
“何止啊你?你還卑鄙無恥,欺凌弱小…”小小一氣呵成,猴子的臉瞬間紅了。
“原來,我有那么可惡,可是從來沒有人告訴我。”人都是有兩面的,看到你的臉的人就看不到你的背,那些只把背影展現給別人,是怕被別人看穿的人。
“我想去美國找子維!”這是我的決定。我仍然相信子維是愛我的。
“這也好,但也許沒必要?!笔泛瞥痰男χ?,一杯咖啡被他當酒一樣一口吞下,他望著空杯子,似乎想從杯子里找出點什么東西來,慢慢的,他把杯子倒放在桌子上,并用手指輕輕的彈了一下,但沒什么響聲。他的眼睛忽然一亮,“我有個建議,要不要聽?”我們都期待的望著他?!敖裉煳易鰱|,我們去玩一天,怎么樣?”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情去玩呢。
“別誤會,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已經搞定小純了,她現在是我女朋友?!甭牭竭@,我們頓時都驚呆了。“今天我要帶她去‘歡樂城’玩,我也很痛苦啊,對她一點感覺也沒有,求你們,和我一起去吧?!焙镒与p手膜拜著。
“你有病啊你!干嘛選她?”我們驚呼。
“讓她說出實情啊?!笔泛瞥炭戳宋乙谎?,她在幫我。他知道,有些實情弄不清楚,我無法放下。我想和他說聲謝謝,但他始終沒有給我機會。我偷偷看了看他的眼睛,它們在傻傻的笑著,猴眼也可以這么溫柔。這是我第一次這么認真的看史浩程的臉,原來,他也是個帥氣的大男孩,皮膚白凈,眉毛粗獷,鼻梁高高的挺著,嘴唇有些薄,典型的單眼皮男孩。我突然很感激,能遇到一個這樣的朋友。
小純如約而至,見到我們她一臉不快,但立即又換了表情?!靶∶?,還好嗎?好久不見?!彼哌^來,拉著我的手。
“還好。”我有些木訥。
“小蘭,可真可憐,那些人也太惡毒了?!彼蘖?,眼淚很多很多,弄得我們不禁面面相覷。難道,你不在那些人中嗎?為何能如此的惺惺作態(tài)?生活中人和人的差距怎么這么大呢?
“那些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的!總有一天,他們會付出代價的?!蔽液莺莸恼f著。似乎是在警告!但一想到小蘭,我就怎么也高興不起來了。我一直當小蘭只是去度假了而已,但每次被人提起,被人提醒著告訴我,小蘭不在了!我的內心就又一次被收緊。一次又一次,我似乎永遠也走不出來了,永遠。這將會是一個漩渦,一次又一次的將我拉進無底的黑洞,好不容易爬出來,又那么輕易的被拉了進去。
“她可真會裝!”小小和小牧忍不住咬牙切齒。
“對,就要把他們千刀萬剮!”小純也狠狠的附和著。
小純高興的挽著猴子,猴子回過頭可憐的看著我們,一臉的英勇就義。我沒有表情,只是跟著他們走著,漫無目的的走著。
“歡樂城”一切照舊,人潮涌動。不一樣的是我的心情。小純似乎沉浸在愛情里了,很幸福,臉上沒有任何的不適。死猴子的演技也很了不起,一個男人真能和自己不喜歡的女人交往,還不讓女人察覺,真的也是高手。這種內功,我這輩子都學不會。小純的笑聲一竄一竄的飄蕩著,我似乎對她有了幾絲的自責,萬一我錯怪她了呢?吃飯的時候,她還拼命的往我的碗里夾菜。
天黑了,我也該回家了,累了一整天,似乎沒什么收獲。猴子說要去唱歌,我堅決不去,便告別了。一路上,我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沒想,迷迷糊糊的也到家了。但,小牧的衣服還在我手里,秋天的夜晚是很冷的,我叫了車又趕回去找他們。車剛停下來,小純正好出來,她叫了車揚長而去。我打電話卻沒人接,他們應該都回去了吧。猶豫了一會,正準備回家,看到小純又回來了,手里提了一大罐東西,裝的應該是湯吧。我偷偷的跟上了她,進了門。
真是個嘈雜的地方,我的頭快被搖滾震暈了。我跟著小純來到了三樓的一個包間,小純進去后就把那罐東西喂給了史浩程,小牧,小小。他們居然都喝醉了,躺著那一動不動。喂完了東西,小純走出來,叫服務員把罐子扔出去,她關上了門。不會是毒藥吧?我的心突然一顫。
“你好,請問你手里的東西是裝什么用的?”我問那個服務員。
小男孩打開看了看,說道:“醒酒湯?!?p> 我頓時松了一口氣。我準備進去找他們,從包間的窗子上偷看了一眼。小純手里夾著煙,一口一口的吸著,她滿意的靠著沙發(fā)上,吐著煙圈。小純是從不抽煙的,她的舉動讓我有些吃驚。過了十幾分鐘,小純已經連續(xù)抽了幾支煙了。她緩緩的站了起來,對著史浩程的屁股,踹了幾大腳,但史浩程仍然像豬一樣的躺著,一動不動;小純的嘴在動著,似乎在罵人,后,她走向小牧,也踹了他屁股幾大腳;她又走向小小,抬起小小低垂的頭,打了她兩巴掌,小小也在沉沉的睡著。小純的舉動顛覆了我對她的映像!
她又坐了下來,開始抽煙。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始重復剛才的動作——毒打他們!高跟鞋踩在史浩程臉上,她諂媚的笑著,彎下腰,把嘴里的煙霧吐在史浩程臉上,她看了看手表,拿起一杯酒,緩緩的倒在史浩程臉上,頓時,史浩程活了過來。小純立即倒在了史浩程的懷里。她不是小純,是惡魔!我的心突然好痛,像被刀子剛捅了一樣。
史浩程搖了搖頭,他終于醒了,相繼的小小,小牧也醒了。史浩程一把推開了懷里的小純,小純滾到了地上,一副酣睡的模樣。大家都在喊疼!屁股疼,臉疼!我走了進去。
“怎么了?小純喝醉了嗎?”我只能配合她演下去。
“媽的,居然這么能喝!好不容易把她灌醉了,可我自己也醉了。死女人……”史浩程踹了踹地上的小純。
“別吵了!聽到了嗎?”小純講著“酒話”。我頓時覺得好惡心。世界上居然還有這樣的人,長見識了。她純潔的臉上頓時爬滿了污垢和骯臟。
“誰讓你害希米的?說?”史浩程狠狠的。
“崔伯父??!”小純瞇著眼說。難道我真的錯怪崔伯父了?
“猴子,送她回學校吧。”我提議,史浩程不肯背小純,最后,還是背了。
夜已經很深了,但我怎么也無法入睡。一切的未解之謎,加上小蘭的離去,子維的拋棄……我突然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抑郁了。
今晚的月亮彎彎的,像極了小雅的眼睛,不知怎的,今天的小純讓我情不自禁的想到了小雅,不知道她生完孩子沒有,但,她的孩子,肯定也有一雙彎彎的眼睛。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的,不知道,小蘭看到了沒有,她是否真的在星星上呢?應該在吧!如果沒有天堂,那么,人活著到底有什么意義呢?
遠處的楓葉林在低低的哭泣著,它害怕被人發(fā)現,又希望有人能發(fā)現。原來它也睡不著,和我一樣在胡思亂想。它在為飄零的落葉而哭嗎?還是,它后悔把自己最誠摯的愛給了大地?難道,它后悔了嗎?我好久都看不到自己的陽光了,我是一朵向日葵,眼睛被人蒙住了,還被無情的丟進了冰窖,想爬出來,卻發(fā)現自己沒有手和腳。
“羅森,你說,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的嗎?”
“不是,你覺得是真的東西,那就是真的。”羅森的聲音像是黑夜里的燭火,那么明亮,橙黃。
“我感覺快支持不下去了!”
“別灰心,一切都會好的。誰都要經過一場艱難的蛻變,才能華麗轉身。”羅森安慰著我。
“為什么我的生活要這么慘?”
“愛情只是生活中的一小部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明天見,好嗎?”羅森溫柔的溫暖著黑夜。我放下了手機,也許我真的只是被蒙住了雙眼,我的世界在沒有愛情,沒有友情的時候,她也精彩了很多年了。只是,現在,太痛了!痛到懷疑人生……
19
今天,沒有陽光。天陰沉沉的包裹著大地,是該下雨了。我站在花園里,等了一個早上,等來的除了冷風,還是冷風。天,可真能忍!明明要下雨,卻非要憋著,看你能憋多久……
梧桐樹的葉子大都黃了,在空中飄灑著。它們飄到地上,隨著秋風,滾動著,似乎在做最后的掙扎。我順手撿了一片,聞了聞,藏進了兜里。希望能給它最后的溫暖。
“今天不上課嗎?”小羅給我開的門。
“媽媽,今天是星期天?!毙×_拉著我的手,向屋里走去。
一股暖流頓時浸透了我全身,是外面太冷了,所以屋里顯得格外溫暖。羅森坐在輪椅上,抱著電腦,他在工作,那么專心。
“小羅,給爸爸倒杯水來?!蔽彝低档牡沽吮瓦^去,羅森伸手來接,眼睛一刻不離的盯著屏幕。我和小羅偷偷的到廚房做飯,真希望這一刻可以永恒……生活應該是這樣子的,而不是淚流成河。
“小羅,過來一下!”我聽后又急忙跑過去?!巴瓢职值较词珠g?!蔽彝浦チ讼词珠g,羅森沒有抬頭,他還在專心的想著工作。
“爸爸要噓噓,扶我起來。”
“什么噓噓?”我問。
“希米!你什么時候來的?”
“來了好一會兒了。我?guī)湍悖俊蔽覇柕馈?p> “不用,喊小羅過來?!绷_森的臉有些紅。
“媽媽,正好我也要尿尿。男生女生不一樣!”小羅笑著。我徹底才明白過來。迅速跑去炒菜。
在羅森家,好溫暖。我可以把不開心的事情統統放到一邊,我只要安心炒菜就好。電話響了,是大偉!
“小米,子維這次,真的,真的……”大偉急的語無倫次?!八鸵完懶∏俳Y婚了?!?p> 聽完,我默默地掛了電話。瞬間,我所有的勇氣都化成了煙。這種無能為力,誰又能懂呢?我沒有眼淚,再也哭不出聲音,喉嚨仿佛被人掐住了一樣。
“媽媽,你怎么了?”小羅心疼的拉著我的手,暖暖的小手充滿了大大的力量。羅森看著我,笑了笑,仿佛在說,還有我。
“沒事,我們吃飯吧!”我從容到自己都快不認識自己了,這還是我嗎?我用我的全身心想感受這一刻的溫暖,冷空氣卻一次次的將溫暖撕碎。我仿佛是一只蝸牛,我一次次的走向溫暖的光,卻一次次被寒風吹回到了起點。透骨的冷,讓我的熱淚瞬間結成了冰,冷冷的掛在臉上,刺痛著每一寸肌膚。
“子維要和別人結婚了……”
“想哭就哭出來……”
“可是,我流不出淚?!蔽移穱L到了絕望的滋味,子維給我的。
羅森輕輕的抱著我,他身上有陽光的味道。讓我慢慢的從奄奄一息中活了過來。有一雙小手輕輕的拭去了我臉上的冰冷。我看著小羅,笑了……他也笑了……
孫英英來了,她的到來預示著我的離開。她這次居然沒有發(fā)怒,只是靜靜的跟著我走向屋外,和我一道融進了冷空氣里。天堅持到現在,仍然不下雨……
“我以為毀了‘丁香’你會離開,沒想到你居然熬到了現在!”孫英英面無表情。
“我就是喜歡和不喜歡我的人熬!”
“是嗎?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盯上羅森的?”孫英英盯著我的臉,一臉的不懈。
“盯上?太抬舉了。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將羅森打了一頓后,我就‘盯’他了。”我泰然的笑著,居然學會演戲了,還專演惡毒的角色。
“這么說,我是該后悔做那件事了?”
“孫英英,你怎么下得去手!羅森可是你愛的人!”我無語了。
孫英英靠在梧桐樹上,做著慣用的姿勢——雙手抱胸。突然她的眼神開始充滿了憂傷。
“我對羅森的感情,是被你逼出來的!你后悔去吧!”我惡狠狠的懟她。
“是啊,我該后悔啊,只是,你很快就要回老家去了,現在,你父母生命垂危?!?p> 孫英英輕蔑的笑著,冷冷的。
“你到底對我父母做了什么?”
“也沒什么,我見你父母和你一樣能熬,一直沒叫你回去,所以,我只能加把勁啰!”孫英英居然很自然的笑了起來,仿佛她只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善事,她像個圣人一樣俯視著眾生。
“難道,你真的就連一點點的同情心都沒有嗎?你為了自己傷害無辜的老人,你不覺得羞恥嗎?難道,你就不能正常的有點人性嗎?”我哭了,我又笑了。看著眼前這個瘋女人,我只有同情和無奈。
“同情?羞恥?那誰又來同情我?你讓羅森娶我??!你倒也同情同情我??!羞恥?在愛情里有羞恥嗎?”孫英英爭辯著。
“你愛的好自私!”
“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難道你不自私嗎?現在,你的崔大少要和別人結婚了,呵呵,你就不心痛嗎?有本事,你成全陸小琴?。 睂O英英的臉上滿是委屈,一個愛瘋了的女人應該就是這樣吧!她的勇氣,我真沒有。
“別一副清高的樣子!其實,你比我還可恥,兩個男人你都想要!不是嗎?”孫英英極力的忍著淚水。一時間,我好像被她說服了一樣,開始理屈詞窮,只好轉身離開。
酒吧!我似乎離不開它了。為什么我的名字不是叫“酒兒”?只有酒,永遠不會被拋棄!
“小姐,你這幾日常來啊?!狈諉T關切的打量著我。透明的液體被我緩緩倒入杯中,慢慢的,杯子滿了,一滴都裝不下了。暗黃的燈光下,一切都那么清冷。
“小米,干!”我模糊的視線仍然能分辨出是小雅。她穿著性感的紅色長裙,披著直直的紅色長發(fā),眼里滿是放蕩不羈。
“小雅?干!”
“臭男人,連個禿子都這么拽!”小雅喝了一杯酒,憤憤地罵道。
“你孩子呢?”
“打了!該死的老頭找別人去了!我這輩子沒指望了,真有點嫉妒啊……”小雅不停的喝著。仿佛喝的是男人,不是酒。
“一樣啊!我也很慘!”我哭著。
“別哭了,咱們干到天亮!”
現在的我就像一個爬在刀山上的人,山下是火海,那未知的山頂才是希望。無路可退,我只能喝點酒,壯壯膽,繼續(xù)前進!腳底在滴血,但我無路可退!
“小米,對不起。我不能再喝了。我得走了……”小雅站起來,被一個男人摟著腰,走了。她回過頭來,看了看我,眼里有點悲傷。
“大明街,20號。別忘了來找我!”我對著小雅喊著。小雅的眼睛亮亮的,她哭了,然后,她又笑了,她的眼睛瞇成了兩彎月牙兒,會發(fā)光的月牙兒。
“謝謝!”說完,小雅隨著那個男人,一步步向遠處走去。秋風吹拂著她的長發(fā),我看到的不適飄逸,而是凄涼,就像秋末在坡屋頂上,夾在破瓦間,被風吹拂的枯草。一個人……一棵草……
我叫了酒繼續(xù)喝著,以前,一瓶酒我就醉得半死,現在,一瓶只能讓我清醒。聽著電話里羅森的聲音,這比威士忌更讓人溫暖的聲音,我不停的倒著,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怕。我可以做夢了,夢里有紅色的楓葉飄落,有子維暖暖的笑,子維的懷抱,還有暖暖的陽光。
睜開眼睛,我又在醫(yī)院,手上還打著點滴?,F在的夜晚了,窗戶沒有關,月光灑了進來,靜靜的,悲傷的填滿我的眼睛。為什么悲傷的時候總要看到圓月呢?星星沒有流淚。天空中劃過一顆流星,它拖著長長的尾巴,我只想流淚,除了流淚,還是流淚。小蟲的叫聲,若隱若現。
靜靜的淚,流在靜靜的夜,又被風輕輕的吹干。一片楓葉忽然飄進了我的窗,停在了枕邊。月光下,它似乎披上了一層霜花。窗外應該是一棵楓樹吧。我用手輕輕的撫摸了它,冰冷刺痛了我的指尖。原來,我的手上還戴著“楓葉的淚”!它折射著月光,沒有半點傷。淚滴下來,原來只是一滴沒有生命的鹽水罷了。
躺著的楓葉忽然演奏起了“夢里的楓葉”,熟悉又陌生的旋律,最后,變成了我聽不懂的嘈雜,我撕碎了它,扔出了窗外。
房內的燈突然亮了,我連忙閉上了眼睛。原來還有人守護著我。他的手有點冷,他用他的手摸了摸我的額。我感覺到他在凝視我,但我還是緊緊地閉著眼睛。他身上的味道越來越濃了,這是史浩程的味道。他偷偷吻了吻我的額頭,后,又吻了吻我的嘴唇。
“希米,快醒過來吧。沒有你的日子,真不是日子,你很重要!”史浩程的雙手包裹著我的手,慢慢的,我的手被輕輕抬起,史浩程暖暖的唇,熱熱的淚全落在了我的手上。我想哭,卻又裝作一動不動。
“我希望我可以像電視里的王子一樣吻醒你!”史浩程流淚是什么樣子呢?我不敢想象。但我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他,他似乎注定要被我傷害。
愛,確實是自私的。愛情,這種東西,不是對誰都可以產生的。哪怕,那個和你要愛情的人事天下第一大好人,大帥哥,天下第一美男,沒有就是沒有!
“明天,就是第十一天了,你一定要快醒??!”史浩程自言自語著。我的手被輕輕的放進了被子,燈也滅了,一切又恢復如初。這個男人就伏在我的床邊,我的心在感動,我不由得用手輕輕的摸了摸他的頭。
一覺可以睡十天,多好!靜靜的,我什么也沒聽到,什么也看不到,空空的,我做了個長長的夢,夢到了家鄉(xiāng)的天空,家鄉(xiāng)的月,我常去的田埂,那條通往小河邊的路,河邊的鵝卵石……天變得好黑,是黎明了,我緊緊地盯著窗外,直到天空出現了魚肚白,我看清了屋里的一切。白色,還是白色,需要填補的顏色,希望的顏色!但,我好想不再需要別的任何的顏色了。
電話響了,我接的,史浩程還在睡著。電話里,大偉講著讓我不要放棄子維的話,子維沒有背叛之類的話,我聽了,感覺很蒼白。我要放棄了,他不再屬于我了。心是痛的……痛的只剩下蒼白!我默默地掛了電話,一種莫名的絕望讓人再也無法再動容。
史浩程仍在睡著,很熟。大霧不知道何時鋪滿了整個世界。我靜靜的坐著,不敢移動雙腿,怕弄醒史浩程。我看著玻璃窗上的水珠,它們緊緊的抱在一起,形成了一塊透明的薄紗。開著的窗戶剛好框住了一棵樹,一棵高大的只看得見樹干的樹,還有一片白霧。一陣風吹進來,有點冷。
還記得,也就是這樣一個早晨,我穿著吊帶,頂著寒冷,勇敢的跑到楓葉林向子維表白的,一切都還是昨天。幾片楓葉飄進了我的窗,落在了白色的地板上,紅紅的有些刺眼。窗外的世界好小,窗內的世界好靜。
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忽然我的病房的門被打開了,是一張微笑的臉。她看到我坐著,眼睛睜的大大的,她似乎想叫起來了,但很快被我制止了。她笑了笑,把推著的針水車停在門外,拿了兩瓶輕輕的走了進來。她的笑,好像小蘭。
“你是小蘭嗎?”我問她。
“小蘭?”她笑著搖了搖頭,“我叫芝行,別人都叫我‘自信’?!?p> 她對著我笑了笑,緩緩的向外走去?!爸x謝你的笑?!蔽覍χ谋秤罢f道。我想她一定是小蘭派來的天使。
“笑?”她有些詫異,很快她說:“不客氣!”
霧漸漸散了,但天空中的太陽,仍然只像一個被薄紗籠罩著的大紅燈籠。史浩程終于醒了,他驚喜若狂的看著我,眼睛圓圓的瞪著。
“你真傻!”我打趣道。他憨憨的笑著。
“你終于醒了!太好了!”他在歡呼,只因為我醒了。他不停的撥打著電話,一次又一次的把我醒了的消息告訴那些關心我的人。
“死猴子,謝謝你一直照顧我。”
“沒什么啦,我就在你旁邊睡了幾晚而已……”
“這個病房真不錯,風景很美?!?p> “那當然,我專門為你找的?!笔泛瞥膛d奮的走到窗前,抬頭仰望著楓樹,久久的他不作聲,也不回頭。“也許,只有它才能讓你早點醒過來。”史浩程淡淡的聲音就像昨晚吹干我淚痕的風。
大伙都來看我了,除了羅森。
“羅森的公司出了點狀況,他下午處理完才來?!笔泛瞥探忉尩馈!拔矣卸Y物要給你?!闭f完他把一個包裝很精美的禮盒放到了我的面前。我打開一看,是大學的入學通知。
“我?guī)湍惚A袅藢W籍,辦了入學,兩個月后,你處理完自己的事,還是好好把大學上完吧!”史浩程淡淡的說著,也許,每個好男人都可以用這個詞“淡淡的”。
“謝謝你,死猴子?!蔽业难劬駶櫫?,除了感激的話,別的不知道說什么。也許,真的世事無常,眼前這個曾經讓人討厭的家伙,現在居然可以變得這么可愛。
小小和小牧居然戀愛了,小牧媽也很喜歡小小,看得出,這將是一個很幸福的家庭。原本,我也只是奢望自己可以擁有這么一個溫暖的家而已,真的,只要這么多的幸福就夠了。
天黑了,史浩程要我陪他走走,我欣然接受了。
“以前,我和子維經常在這樣的夜晚散步的?!蔽腋嬖V史浩程。
“是嗎?確實很浪漫。以前的這個時候我都在酒吧,而且該是半醉半醒的時候?!?p> “你很喜歡喝酒嗎?”
“不全是,倒像是一種習慣。梅子,本來不會喝酒的,跟了我,被我教出來了。也許,是我毀了她……她應該也想牽著我的手散步吧,但,她只能像狗一樣蹲在我身邊,抽煙,喝酒……也許,我當時是習慣的把自己當成了她的主人,只知道好玩……”
“現在才后悔?晚了!”我看了看眼前的這個男人,我不知道他愛不愛梅子,是愧疚?還是愛?也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吧!
“呵呵,也許是起點,有人說,當你覺得后悔的時候,到另一座城市,幸運的話,你可以換回后悔!明天,我要去巴黎了,機票都訂好了。”史浩程在和我告別。
“你也要走了?”
“你,你還要等崔子維嗎?”
“不知道,感覺在做最后的垂死掙扎一樣……”
史浩程用手捋了捋我的頭發(fā),眼中有不舍。但很快的,他又縮回了手,他似乎想說點什么,最后只是呵了一口氣。
“明天別來送我,我怕我會哭?!笔泛瞥陶{皮的說著。突然,他抱了抱我。然后頭也不回的走了。
“死猴子,謝謝你,其實你很帥!”我對著它的后背叫喊著。
“我本來就不丑!”他仍然沒有回頭。到了另一座城市,真能讓一個人快樂起來嗎?希望死猴子找到自己,永遠開開心心的。
“我的懷抱借給你,愛哭的女人!”羅森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他可以走路了,他就站在那,穿著一身黑色西裝。
“你怎么在這?”
“等你回來啊?!痹瓉?,我已經快到家了?!澳氵€要去美國嗎?我陪你!”羅森邊走邊說著。
“不去?!比チ擞钟惺裁从媚兀课也唤底陨駛?。
“明天我們一起去楓樹林吧,楓葉都紅了?!绷_森提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