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山雨欲來
思卿？
不知為何，顧青青眼皮一跳。然后就聽這位名為思卿的大俠道：“姑娘的名中帶青，在下的名中也帶卿，實(shí)在有緣。敢問姑娘的青是哪個青？”
顧青青眼皮又是一跳，怎么聽怎么不對勁，但人家怎么說也是才救了自己，于是答道：“天青石的青?！?p> “哦，原來是‘青青子衿’的這個青?！彼记浠腥坏溃骸斑€以為姑娘與我同是‘我欲憐卿卿’的卿呢！”
我欲憐卿卿？！這又是什么話，怎么聽起來更不對勁了？還有，明明好好的“青青子衿”怎么到了這個人嘴里一念，就似乎變了味道？！
顧青青一時間無語，只覺不宜再繼續(xù)搭話，便抬步去查看房前是否有遺留的蛇蟲。就在這時，房內(nèi)忽然傳出一陣急切的“喵嗚”聲。
篍景！
顧青青這才想起，從那會兒說完話到現(xiàn)在，他再未出過聲！糟了！那黑衣人曾向房中射出兩枚暗器，當(dāng)時機(jī)關(guān)啟動，院內(nèi)聲響太大，她也未能注意到，篍景是否被射中。
顧青青推門閃身躍到篍景身旁，只見他面色蒼白到幾乎透明，已經(jīng)昏迷過去。胸口和左臂各中了一枚梅花形的暗器，暗色的血跡在藍(lán)色的衣袍上洇成一團(tuán)，觸目驚心。
不必抬手探脈，也知道他此時情況危急。
“他可能需要去醫(yī)館?！彼记渥吡诉M(jìn)來，語氣中帶著些許同情：“原本內(nèi)苛沉重，如今心脈又被重傷?！?p> 話雖直白，說的情況倒是一點(diǎn)不差。眼看篍景的情況，她一個人是沒有辦法將他順利帶到醫(yī)館的。為了避免將他傷得更重，顧青青也只好求助眼前這位看起來頗有同情心和正義感的大俠：“思大俠……”
“不是思大俠?！彼记湟槐菊?jīng)地打斷她，糾正道：“是思卿。青青姑娘不用叫我大俠，叫我思卿就好。再不然，叫思思或者卿卿也行。咦，卿卿聽起來與青青姑娘的名字更像了？”
分明他每一句說的都是人話，每一句都能叫人的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
顧青青此時已經(jīng)麻木，只當(dāng)作沒聽見后面的話：“好的，思卿大俠。能否請你幫忙將我朋友送往醫(yī)館？”
說到正事，思卿總算正常了些，但也僅僅是一些：“當(dāng)然可以?！?p> 倘若沒有后面一句：“能為姑娘效勞是在下的榮幸?！?p> 南寧坊，兵部軍器監(jiān)。
燈火下，青衣便服的軍器監(jiān)監(jiān)正歐潯之垂首靠近一把呈于案架之上的三尺青鋒，用衣袖細(xì)細(xì)擦拭。
“梅花暗器？”
“是，小舅舅可知？”林青云跟在他身后，低聲問道。他家舅舅愛劍如命，只要看到好劍，眼睛就挪不開。
歐潯之將那青鋒上的寸寸花紋都細(xì)細(xì)拭過，直到看不到一絲灰塵，才直起身：“暗器么……歐家所有的兵器坊向來是不公開售賣暗器的，這個，杜大人也應(yīng)該知道?！?p> 歐潯之抬手指了指遠(yuǎn)遠(yuǎn)站到一邊，木著臉的杜玉衡道。
“的確。”杜玉衡點(diǎn)頭：“朝廷明令禁止售賣暗器?！?p> 不要說暗器，就連劍、刀等其他兵器，非朝廷許可，也是不許隨意買賣的。
“咱們歐家，向來遵守朝廷法紀(jì)。所以……”歐潯之?dāng)偸值溃骸斑@種梅花暗器么，那肯定不是來自歐家的嘍。”
林青云可算是服了這位小舅舅，年紀(jì)沒比他和杜玉衡大幾歲，打起太極來跟那些官場老油條比卻是一點(diǎn)也不差，就連自己從他嘴里也難套實(shí)話?？磥?，跟他正經(jīng)說話是不成了，只能耍賴了，雖然他已經(jīng)老大不小了，但為了他家小侄女兒，拼了！
“舅舅你這話糊弄別人還行，我還能不知道？”林青云說著，一屁股坐在那書案旁的太師椅上：“今天你要是不跟我說實(shí)話，我可就不走了?！?p> 歐潯之一臉頭疼之色，道：“阿云，舅舅我還能騙你么？歐家確實(shí)不對外售暗器呀，而且就算是那些膽子大，敢跟法令對著干，去倒賣暗器的，人家也沒人會去做你說的那種梅花形的啊！殺傷力小，而且……”
“而且什么？”
“這種大小形狀的，咱們歐家上上下下也就你小時候鬧著玩兒過，后來長大了也不愛要了，嫌秀氣。你都嫌棄，還賣什么，做出來虧本么？”歐潯之頗為嫌棄地說道，然后話頭一轉(zhuǎn)，又開始數(shù)落林青云：
“阿云，都老大不小了的，別老跟小時候似的總跟舅舅耍無賴。趕緊該回去睡覺回去睡覺，不想回去，就在我這兒睡。我這明日還得去兵部見人呢！”
林青云被歐潯之一通擠兌，又歪纏了他一會兒，東摸摸，西碰碰，把歐潯之弄得都要跳腳，然后被他抓著領(lǐng)子趕了出來。
“等等，還有一個問題？”
“快說！”
“我進(jìn)去說?！?p> “就在這兒說?！睔W潯之堵著門口，不肯再讓林青云進(jìn)去禍害。
“除了歐家，還有哪家能做這種能回旋的武器的？”
“你當(dāng)玩意兒是大街上的白菜嗎？想做就做！”歐潯之白了自家外甥一眼，恨鐵不成鋼道：“你這天天在江湖上混著，難不成混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說完，大門一合，砰的一聲。
林青云摸了摸鼻子，知道是真惹到小舅舅了，只好嘆氣離開：
“好了，什么都沒問到。小舅舅可真是越發(fā)的油鹽不進(jìn)了?！?p> “也不算?！睆膭偛乓恢睕]出聲的杜玉衡，突然開口道。
“怎么說？”
“你舅舅其實(shí)已經(jīng)說了。”杜玉衡道：“我們想問的兩個問題，他都回答了?！?p> “都回答了？”林青云回想他與歐潯之的對話，一頭霧水，回答什么了？
“第一問題，歐家做不做暗器不談，但這種梅花形的暗器一定不做，如果做，只是給家里人用。”杜玉衡停頓了一下，接著道：“第二個問題，除了歐家，沒有人能做出來這種回旋式武器?！?p> 林青云略微思索了片刻，第一個問題倒似乎有點(diǎn)那個意思，可第二個問題，他舅舅壓根就沒回答，只是罵了他一通。
只聽杜玉衡道：“來之前，你就說過，這種回旋式武器，只有歐家能做出。因?yàn)槭裁?？“不等林青云回答，他又自己給出了答案：
“因?yàn)檫@是歐家秘技，不可能告知別人?！?p> “那么，是否是有人偷學(xué)了歐家秘技，又或者自創(chuàng)成功？”
對呀，也不是沒可能。還沒等林青云開口，就聽杜玉衡接著道：
“那絕不可能。倘若回旋武器如果有其他人能夠制作，那么此人在江湖上定然有名號。你在江湖多年，可曾聽聞一二？”
林青云搖頭。
“那是否有人從歐家偷師，只暗地里制作偷偷售賣？”
更不可能。這回沒等杜玉衡回答，林青云就否定了這個可能性。如果歐家被偷師，那么歐家一定會大張旗鼓在江湖上發(fā)追殺令，不至于聞所未聞。
“更不可能?！倍庞窈饨o出了與他一樣的答案，最后一句定音：“所以，兇手的梅花暗器來自于歐家，而且……”
“是從歐家人手中流出的?！绷智嘣瓶聪蚨庞窈?。
月已傾斜近半，樹影婆娑凌亂。
山雨欲來——
風(fēng)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