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回家

　　“給老子快點(diǎn)！”

　　小九揮著鞭子，嚇唬慢吞吞的笨驢。

　　“哼阿！”

　　笨驢搖頭晃腦噴著粗氣，一步三晃悠，邊晃悠邊哼哧。

　　“俺地個(gè)神那！你這哪是驢，你他媽是大爺呀！”

　　小九暗罵一聲，笨驢這是來脾氣了，一路就跟他較勁，半個(gè)時(shí)辰地路，愣是走了快一個(gè)時(shí)辰，還沒看著城墻呢。

　　“你真是我驢爹呀！”小九從褡褳上掏出一把豆餅，探身伸手，“餓啦！吃點(diǎn)補(bǔ)充下體力，回城給你找好材料，咱快點(diǎn)行嗎？”

　　不說快還好，一說快，笨驢直接不走了。站在原地回頭，耳朵忽閃忽閃地把小九手里的豆餅吃干凈。

　　然后打了個(gè)嗝，愜意的甩起尾巴。

　　“大哥！我服了！”

　　這是頭順毛驢，必要卑微的求它。

　　“過陣子給你找個(gè)母驢行嗎？眉清目秀那種？咱們先跑起來行不行？”

　　哼阿！

　　一聽有母驢，笨驢伸出舌頭嚎叫兩聲，半信半疑回頭斜眼看小九。

　　“放心，這絕對(duì)給找，一天給你找一個(gè)，都不重樣，累死你驢日地！”

　　哼阿！

　　笨驢高叫一聲，突然打了雞血一樣，撒丫子就跑。

　　得得得得！

　　蹄子甩地飛快，呼哧呼哧地噴著粗氣。

　　小九猝不及防差點(diǎn)從背上摔下來，“你他娘慢點(diǎn)！”

　　一人一驢一路較勁，終于看到濠州地城墻了。

　　“那是啥玩意？”一個(gè)城門守軍帶著個(gè)新兵正在把門，只見遠(yuǎn)處一到黑影嗖嗖地沖過來，黑影上似乎有個(gè)人在大呼小叫。

　　“慢點(diǎn)！顛死老子啦？”

　　小九在驢背上喊，可是笨驢瘋了，呱唧呱唧就是跑阿。

　　“站住！”城門地守軍大喊，“濠州城門，下馬慢行！”

　　“閃開！驢瘋了！”小九大叫。

　　守軍愣了一下，然后咣給了新兵一腳，“趕緊給拒馬搬開！”

　　新兵是剛招募地流民，也不敢多問，屁顛屁顛的把拒馬搬開。

　　就見呼地一下，一人騎驢而過。

　　“謝啦！”小九擺手。

　　“九爺慢走！”守軍沖小九地背影擺手。

　　“那誰呀？”新兵撓撓頭，“官長不是說，不管是誰，城門一律下馬慢行檢察嗎？”

　　“你知道個(gè)鳥兒！”守軍又是一腳，“那是咱們濠州紅巾軍朱九爺！”

　　“沒聽說過呀？”新兵揉著屁股。

　　“我踢死你！”守軍做勢(shì)再踢，嘴上說道，“知道上個(gè)月官軍圍城嗎？”

　　新兵點(diǎn)頭。

　　“那人都死海啦！一片片的死！”守軍和說書似的，“眼看咱們濠州就要城破，官軍就要屠城，這時(shí)候八爺和九爺站了出來.......”

　　守軍滔滔不絕，新兵目瞪口呆，連連抽氣兒。

　　“最后，五百人只剩下幾十個(gè)！”守軍一拍新兵的大腿，“敵營中七進(jìn)七出，殺得渾身是血，死人堆里爬出來，解了濠州之圍。你說，這樣的人，當(dāng)不當(dāng)?shù)靡宦暊?！?p>　　～

　　“爺！驢爺！

　　小九膽戰(zhàn)心驚的從笨驢上下來，笨驢終于不跑了，沒勁兒了，一個(gè)勁兒地打嗝，噴熱氣。

　　“我他媽大腿都磨禿嚕皮了！”小九雙腿分開，“你說你一個(gè)驢，這么能禍害人呢？雜操地，你等著，我找找城里有沒有驢肉火燒鋪?zhàn)?，我給你賣嘍！”

　　哼阿！笨驢小聲叫喚一下，乖巧地把大腦袋，拱進(jìn)小九的懷里，上下蹭著。

　　“一邊去！”小九推開驢腦袋，驢腦袋再彈回來。

　　一人一驢在城里走著，天有些黑了，街上地商鋪也都開始關(guān)門。

　　莊記銀鋪。

　　小九拉著笨驢停下，然后拴好驢，快步進(jìn)去。

　　“掌柜地！”小九在門口喊。

　　“喲，九爺！”掌柜地殷勤的從里面出來，招呼正搬門板的伙計(jì)，“屋里請(qǐng)，二子，沒看著九爺來了嗎？趕緊沏茶！”

　　“不用！”小九擺手，“趕緊，東西弄好了沒有！”

　　上回回城，小九把一塊郭子興賞賜的小金錠子送到這，讓掌柜打些首飾，今天正好順路來取。

　　“您等著！”掌柜地忘柜臺(tái)里去，彎腰拿東西，笑道，“小地特囑咐師傅，給您做好看點(diǎn)。”說著，掌柜地拿出一個(gè)小包袱，打開，“您瞅瞅，耳環(huán)是環(huán)絲地，戒指是帶花的，這鐲子上面是龍鳳呈祥。”

　　“好好！”小九也不懂，就知道黃燦燦的值錢，直接塞懷里，“還用給錢不？”

　　“不用，不用！”掌柜地連連擺手，“您那塊金子剩下的碎沫，都?jí)蛐〉曩嵉睦?！?p>　　“那我走了！”小九急沖沖地。

　　“有事您在來阿？”掌柜地站在門口望著小九遠(yuǎn)走，和伙計(jì)嘆道，“怪不得人家小小歲數(shù)就是爺呢，講究呀！買東西給錢，還不少給！仗義！”

　　其實(shí)郭子興也挺仗義，他是定遠(yuǎn)人，濠州也算他家鄉(xiāng)，所以占據(jù)濠州之后，盡量約束士卒軍紀(jì)，不搶不去騷擾人家買賣人。

　　小九拉著笨驢，羅圈腿一樣慢慢走到帥府。他在這當(dāng)過親兵，里里外外都是熟人。

　　“小九回來啦！”門房的幾個(gè)親兵見了小九就笑，“又回來看月牙兒！”

　　“哥兒幾個(gè)，俺先進(jìn)去了！”小九笑道。

　　“等會(huì)！”正好刀疤七也在，摟著小九地肩膀，笑道，“九兒，管管你媳婦，見著俺們不是打就是罵。昨兒下午，七哥就是想多吃幾塊肉，你媳婦拿著飯勺子，給俺一頓好打！”

　　“該！”小九打掉他的手，“誰讓你惹她！”

　　一物降一物，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漢子，就怕管著他們口糧吃食的月牙兒，要是得罪了她，打飯的廚子，就敢給這些大頭兵眼色看。手抖抖，肉少一半。

　　小九先在馬房栓好驢，然后嚇跑著走到后院。果然，那個(gè)想念的胖姑娘，穿個(gè)圍裙在廚房里了忙活。

　　剛過了飯點(diǎn)，院子里也沒人，小九輕手輕腳的走過去。

　　“月牙兒！”

　　“哎呀嗎呀！”

　　小九突然一嗓子，嚇了月牙兒一跳。后者剛要瞪眼，只見眼前都是小九的笑臉，一肚子怒氣，馬上變成歡喜。

　　“你啥時(shí)候回來地？”胖呼呼的拳頭在小九肩膀捶一下，“嚇?biāo)腊忱玻　?p>　　“剛回！”小九笑嘻嘻地靠在廚房地門框上，看看左右沒人下小聲道，“想俺沒？”

　　“沒！”月牙兒紅著臉白了小九一眼，“沒吃飯呢吧？俺給你烙餅！”

　　“真不想？”小九慢慢湊過去。

　　感受小九噴出來的熱氣，臉頰上火辣辣地，月牙兒抓著圍裙躲閃，“呀，你干啥呀？”

　　“你看！”小九拎出懷里那個(gè)小包袱，然后在月牙兒詫異地目光中打開。

　　“金子？”

　　月牙兒驚呼一聲，一把搶過去，美滋滋的看著里面的首飾，“在哪搶地？”

　　“........”

　　“俺才不干那事兒！”小九哼一聲，“俺用大帥給地賞錢，在音鋪?zhàn)永锝o你打地，喜歡嗎？”

　　“喜歡！”女人哪有不喜歡首飾地，何況這里是一套，耳環(huán)戒指加手鐲，上面還雕著花，好看哩。

　　可是，月牙忽然扳起帶酒窩地圓臉，“俺不是說了嗎？你賣命的錢不能胡花！又弄這些不當(dāng)吃不當(dāng)喝的干啥？”

　　“俺是看你手上光溜溜地啥東西都沒有，才想著給你打地，男人掙錢不是就是給女人花地嗎？”

　　“先頭，給你一個(gè)銀碗打首飾，你又不打！”說著，小九拿起一個(gè)戒指，“俺給你帶上，看合適不合適！”

　　月牙兒地心被小九的甜言蜜語，瞬間填滿，任憑他拉起自己胖嘟嘟的小手。

　　“上回來，俺看大姑娘手上又是鐲子，又是鏈子，你啥都沒有，俺就記在心里了。”戒指有點(diǎn)小，費(fèi)好大力終于塞進(jìn)去了，別人帶中指的，塞到無名指上。

　　月牙兒心里說不出的妥帖，臉上早就紅成一片，小聲道，“俺是丫鬟，哪跟大姑娘比？”

　　“月牙兒！”小九扳著月牙兒寬闊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正色道，“在俺心里，誰也比不上你。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就是公主娘娘也比不上你！”

　　“九兒！”月牙兒眼毛閃閃，滴溜溜的眼睛上蒙上一層水霧。

　　“月牙兒！”

　　“嗯？”

　　“給俺香一口！”小九說著慢慢低下頭。

　　“小王八蛋！”

　　突然，邊上一聲暴喝，嚇得小九一激靈。

　　抬頭，馬秀英在邊上氣沖沖的跑來，在院子里撿起一根棒子。

　　“一回來就欺負(fù)月牙兒，你要不要臉？俺今天打死你！”

　　“小九兒！”月牙兒一把推開小九，“快跑！”

　　我肯定跑，吃飽了撐的在這挨打。

　　小九撒丫子就跑！

　　馬秀英拎著棒子就追。

　　“讓讓！”前面一隊(duì)巡邏地兄擋住路。

　　“抓住他！”馬秀英在后面大喊。

　　“喊啥？”郭子興怒吼著虎堂出來。

　　“大帥，大姑娘在追小九！”巡邏的親兵大聲吼道。

　　撲通，小九大腿根一疼，腳下拌蒜，直接摔倒。

　　砰！馬秀英一棒子打在小九的屁股上。

　　“讓你不要臉！”

　　砰！

　　“哎呀！”小九慘叫。

　　“別打呀！”月牙兒呼哧呼哧的跑來，“他身上有傷！”

　　“別攔著，俺打死他！”馬秀英喊道。

　　郭子興目瞪口呆之后，咧嘴大笑，“九兒，你咋回家就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