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沒有名字的東西路，再往前便是前去轉(zhuǎn)山的路線，兩旁都是低矮而破舊的房屋，右側(cè)的房屋緊貼著不高的山丘。可偏偏是這不高的山丘，剛好遮擋了視線，看不到岡仁波齊那神圣的山峰。
本來還好奇看著藏醫(yī)院岡底斯分院的秋澄，看著前面由水泥路面變成了坎坷不平的土路，剛才心里都泛起的失落感又涌了上來。
盡管路邊的牌子上寫著“轉(zhuǎn)山路”幾個漢字，也沒有任何物品或者人員阻攔，陳然還是停了下來，扭頭看著秋澄。
“你去問問，為什么不讓進。”秋澄神情淡淡，帶著不可言狀的落寞。
“那有什么可問的，不讓進就不進吧，反正進去了也爬不了山?！标惾徊灰詾橐猓踔劣幸唤z不耐煩。
“你去問問怎么了？”秋澄皺著眉頭，語氣不善，聲調(diào)平淡。
陳然白了一眼，解開安全帶，也不熄火，直接走了下去，往一間看起來臟兮兮的小商店。
片刻后，陳然走了出來，一攤手，聳聳肩，好像早有預(yù)料似的說道：“跟我想的一樣，路不好，過不去車。”
秋澄咬著嘴唇，慢慢地潤了一遍，才道：“那回去吧?！毙睦餆o來由的一陣煩躁，像水中的葫蘆，壓下去又浮上來，好像知道怎么回事，卻不想也不愿去深究。
拐回去的時候，陳然本著多看看多見識的心態(tài)，走了另外一條南北路。
這條路明顯過的車輛少些，路面平坦干凈，不過和剛才有所不同的是兩側(cè)的店鋪，以藏餐館為主。游客隨季節(jié)變化，但本地的藏族卻不會如此，因此大部分的藏餐館都在營業(yè)之中，透過長長的鋁皮管往外冒著火爐的熱氣，不算高的門頭，進進出出也都是藏族同胞。
走了大半后，陳然索然無味地拐回了最開始的道路，給秋澄說找一家飯館，吃個午飯?？上ВF(xiàn)在不是旅游季，很多飯店都還鎖著大門，偶爾一兩家開門的從外面看去也是冷冷清清，無法通過生意的好壞反映好吃程度。
“不吃了?！辈恢狼锍问琴€氣，還是沒有相中。
陳然看了一眼秋澄，感覺莫名其妙，女人簡直變得太快了，昨晚那么差的環(huán)境都笑嘻嘻的，今天看起來還算干凈的地方不知道有什么不滿意的。
反正，他是無所謂，最近幾天好像都沒停下來吃午飯，車上買的東西還多，尤其保質(zhì)期不長的面包還沒吃完。
想到這里，陳然便說道：“你把那些面包、餅干吃吃吧，要不都壞了?！?p> “你不是說在XZ空氣干燥，保質(zhì)期長嗎？”秋澄沒有要拿面包的意思，扭頭又看不見岡仁波齊，便得暇看看原來不在意的草原。
“那你吃什么？要不我停車看有沒賣的？”還沒出鎮(zhèn)子，有一家開著門看起來稍微大的超市。
“不用，我不想吃。”這下聲音拖得長長的，充滿倦怠，之前號稱要每個地方都要轉(zhuǎn)一轉(zhuǎn)的，此刻看著超市提不起一點兒興趣。
“那你總得吃點吧，一上午了，早晨都沒吃飯?！?p> “哎呀，我不餓，……沒什么，就是不想吃?！?p> 已經(jīng)到了檢查站，陳然再次刷過身份證，回到車上時扭頭賊眉鼠眼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你不吃，要不你來開車？我早都餓了?！?p> “我不想開車……”秋澄下意識地斷然拒絕，隨后發(fā)覺語氣的不善，扭頭支著下巴，無精打采地說道：“你找個地方停到那，要不你就睡一會兒?！?p> “好吧。”陳然將車停在了游客服務(wù)中心空曠的停車場，這樣又可以看到岡仁波齊的山峰了。
后備箱的吃食確實好多，三五個袋子雜七雜八地都忘了買了些什么。陳然也只翻出了面包、火腿腸、牛肉干等，每樣拿了點過來，遞給秋澄。秋澄只撿了包薯片，打開來一片一片往嘴巴里送，看著岡仁波齊山頂變幻莫測的云霧發(fā)呆。
一番狼吞虎咽之后，陳然艱難地打了個嗝，從后座拿礦泉水的時候，看到了滾來滾去的西瓜，心生歹念地說道：“咱們吃西瓜吧？”
“怎么吃？”秋澄看著不大的西瓜，外皮布滿了磕磕碰碰的淤青，干澀的嘴唇也有了嘗嘗滋潤一下的沖動。
“切成兩半，用勺子挖著吃啊?！标惾粡亩道锾统稣郫B刀，又翻出來之前買的小勺子，那種在藏餐館常用的薄薄的不銹鋼勺子。
“好！……你等下，別切，把西瓜給我?！笨粗惾蛔е鞴系墓系?，西瓜在半空打著旋，秋澄突有所感。
“怎么了？”陳然不明所以的把西瓜遞了過去，本已承受不住的瓜蒂直接齊根斷開，留下小小的青坑。
“你掐斷干什么？”秋澄又氣急敗壞起來，聲音不自覺大了些。
“不是吃嗎？”陳然被秋澄這突如其來的脾氣鬧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愣愣地說道。
“我不管，你給我安上去，我就要帶尾巴的?！?p> “這安不上去了……”陳然拿著瓜蒂點了一下西瓜，被秋澄氣惱地打了一巴掌，趕緊縮了回去。
“我不管，我就要帶尾巴的?！鼻锍芜€是蠻不講理。
“哦，那你把西瓜給我，我給你弄個帶尾巴的?！标惾唤器锏匦ζ饋?，快速從秋澄的手里拿過西瓜，翻身到后座，放到地上，把另外一個瓜蒂還完好的西瓜拿了過來，放到秋澄的腿上。
“……”秋澄看看這個跟剛才那個幾乎一模一樣的西瓜愣了一下，旋即又吵鬧道：“我不要這個，我就要剛才那個，那個好看！”
“這個才好看，你看瓜蒂，跟豬尾巴似的，還打著卷兒。”
“我不要豬尾巴，丑死了，剛才那個好看?！逼鋵?，秋澄也不知道豬尾巴到底什么樣子，只是拿來做筏子，發(fā)泄情緒而已。
“好看個屁！都凍成啥了，還好看？”有點發(fā)現(xiàn)秋澄的狀態(tài)，陳然突然想笑，聲音沒出，嘴巴倒忍不住咧了開來，露出兩排半白不黃的牙齒。
“你才屁呢！我……我，我詛咒你！”秋澄有些氣急敗壞，卻不知道該怎么對待。
“詛咒？你隨便?！标惾灰呀?jīng)看出秋澄紙老虎的本質(zhì)，拿著水果刀在西瓜瓜蒂上比劃道：“你再不用，我可切開了啊。”
“不要！”秋澄趕緊抱起西瓜，躲到一旁，生怕陳然再拿走。
把車窗完全打開，一股子風(fēng)旋著便撲了過來，秋澄措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手里抱著的西瓜也晃了一下，險些沒有拿穩(wěn)。右手熟練地打開手機的拍照功能，左手才拎著瓜蒂。還是忽略了自己的力量，西瓜也比想象中的重，拎到窗戶沿都難以穩(wěn)定地探出去，試了幾次都沒成功，扭頭見陳然依舊帶著嘲弄的神情看著，心里不禁有些惱怒：“沒看到我在拍照，快來幫我一下?！?p> 陳然咧著嘴巴笑了笑，才從車上下來，來到秋澄這一邊的車窗旁，幫她拎著，同時身子往側(cè)邊躲，錯開手機的鏡頭。
等拍完了吊著的西瓜，陳然切成兩半以后，秋澄又嚷著要拍西瓜紅色的瓤和點點瓜子，背景都是潔白的岡仁波齊。
可能是岡仁波齊窺探到了意圖，很快拽了一朵白云過來，遮擋了美麗的額頭。秋澄這才抱怨著，停止了拍照的行為，開始和陳然一樣吃著西瓜。
“好涼??！”西瓜的外皮已經(jīng)有些太陽的溫度，中心的瓜瓤卻依舊跟剛從冰箱里拿出的一樣，還帶著一絲剛剛化開的冰渣。
“那是，西瓜可比橘子皮厚，凍了這么幾天，咱又放在后座，一時半會根本化不開?！弊焐险f著，并不妨礙陳然吃得汁水橫流，很快便下了肚，隨手拿紙擦了擦。
“走吧?！标惾豢辞锍纬缘盟顾刮奈模胩煲矝]吃下幾口。
“你不休息會兒？”秋澄正吃得有趣，多少年沒這樣吃過西瓜，慢慢地挖出圓圓的一塊，慢慢地放進嘴巴，再一個一個地吐出瓜子。
“不歇了，吃點西瓜精神來了。”說著話，陳然卻打了個控制狀態(tài)下的哈欠。
“那你開慢點，我西瓜還沒吃完呢?！鼻锍涡α诵Γ膊稽c破。
幾分鐘后，岡仁波齊又被近處的山巒擋住了身影，秋澄把視線也移到了前方。
前方一望無際，都是一樣的風(fēng)景。筆直的道路，沒有什么車輛，陳然把車速都加到了一百多，也不覺得有什么變化。兩旁都是草原，低矮的枯黃的草，樣子也都一模一樣，沒有與眾不同，也沒有健壯的高個子。
現(xiàn)在國家級的電力工程還在施工，隔一段便能看到堆在一起的鋼架，還沒有組裝好。在這里的野外，不需要人看管也不會丟的。想要偷去，既需要重型卡車，也需要吊車或者龐大的人工，運費可能比材料費都貴。
中午的陽光如此的刺眼，導(dǎo)致一個野生動物都看不見，連土撥鼠都窩在洞里懶得串門。再遠(yuǎn)，至少也要十公里，才是綿延的青山，相對現(xiàn)在的基礎(chǔ)海拔來說，一點兒都不高大。
天上是一朵一朵的白云，散漫自在地飄著，偶爾開車還能開到下面，暫時一片清爽。云很低很低，有時候在想是不是扔塊石頭就能穿過去，砸個大洞。有時候，也怕云突然就墜了下來，把人像做琥珀那樣包裹起來。
迷迷蒙蒙，看著看著，秋澄嘟嚕了一句，輕輕哼了一聲，便歪頭睡著了。
一時，車?yán)锇察o了下來，只有輪胎駛過地面的聲音在窗外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