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晏列傳》
西周姜齊建國始,至齊康公被逐,綿延八百年。自太公始,因俗簡禮,發(fā)展工商業(yè),齊乃成為中原大國,周天子賦予太公得行專伐,一時齊國冠履天下,海岱之間聯(lián)袂往朝焉。至桓公
,九合諸侯,一匡天下,桓公死,齊漸衰頹,田氏得民心,至于康公,被逐海外,于是田氏代齊,呂齊絕嗣。
姜齊八百年間,太公治齊漸成中原大國。后有管仲佐桓公,力行改革,國富民豐,于是霸諸侯,百余年而有晏嬰,晏嬰心系社稷,為社稷臣,能直諫,齊景公即位,晏嬰為相,當時齊內亂許多年,景公后,國事稍安,有霸天下心,齊晉相爭,無奈內耗太多,有其心而無其實力,雖不能為諸侯霸,國幸得安寧。
無管仲桓公不得霸,無晏嬰景公不得安,于是司馬遷作《管晏列傳》。管仲事功偉烈,晏嬰私德為高,皆為齊之賢相。
《管晏列傳》記錄了春秋齊國的兩位著名宰相管仲和晏嬰的事跡。
此傳分三部分:一是管仲的傳記,主要記錄了管鮑之交
二是晏嬰的傳記,主要記述其不拘一格提拔人才
三是司馬遷本人對管仲與晏嬰的評價。
《史記》列傳內,合傳的不少,命意各不相同,將管仲與晏嬰合傳難道只是因為兩人都是齊國的賢相嗎?不盡然。
1、表面原因:管仲與晏嬰行事相類,思想相近,都為齊國強盛做出了突出貢獻。
管、晏二人都是齊國的賢相,治國方略上雖有不同,但都以民為本,重視民生,盡心竭力地輔助國君治國。
管仲“以區(qū)區(qū)之齊在海濱”,流通貨物,使齊國國富兵強,而且他與百姓同好惡,順應民心民意,體現(xiàn)了其以民為本的思想;晏子同樣重視民生,辦事盡心盡力,且身體力行,崇尚節(jié)儉,任齊國宰相時,“食不重肉,妾不衣帛”,深受百姓愛戴。
處理政事上,管仲“善因禍而為福,轉敗而為功”,利用局勢,轉危為安,頒布政令也順應民心;晏嬰則是與國君直言以對,或遵循法度,或斟酌而行,諸事辦得合理合法。
重視民生,順應民意是管仲與晏嬰為政上最大的共同點,也是司馬遷將二人合寫的重要原因。但《管晏列傳》對這一部分著墨很少,而用了大量的篇幅寫兩人生活中的一些軼事。這是為什么呢?
2、深層原因:太史公將管、晏二人合寫以寄托難言之隱。
通觀全文,主要講了管仲與鮑叔牙相交之誼、齊桓公善用管***成大業(yè)之事,以及晏嬰知人善用,舉薦人才的行為。由此不難看出,太史公是借此文頌揚舉賢薦能的美德,以抒發(fā)自己受腐刑之辱及得不到賞識之怨。
先看管仲,《管晏列傳》中,不僅道出了管仲對鮑叔的感激之情,也讓我們體會到了鮑叔對管仲的情誼之真:管仲貧困時,鮑叔不嫌其貧;管仲辦事不利時,能看到主客觀原因,并堅信管仲之才;管仲身陷囹圄時,他不僅力挽狂瀾救出了管仲,還向桓公推薦管仲,自己甘居其下。
鮑叔牙可貴不僅在于能包容管仲那些與世俗觀念不符的行為,還在于能理解他,設身處地地為他著想,相信其潛能,并甘心居于其下??梢哉f,沒有鮑叔牙,就沒有管仲的偉大功業(yè),太史公這句“天下不多管仲之賢而多鮑叔能知人也”,真是恰如其分。這句話不僅道出了鮑叔牙對管仲的知遇之恩,也切實表達出司馬遷對管鮑之交的欽羨與向往,含蓄地抒發(fā)了自己知音難覓的切膚之痛。
如果說,鮑叔與管仲是知音,那么,齊桓公和管仲則是知遇之恩,字里行間,都透露出君臣之間的信任與相互扶持。齊桓公不計一箭之仇,重用管仲,而且對其無比信任,管仲為了治國,向桓公要求“三歸”、“反坫”,桓公都一一滿足,并無任何懷疑;而管仲則報之以無比的忠心,不僅能抓住時機,轉危為安,還能從國家利益出發(fā),不計個人得失。齊國有了管仲,稱霸諸侯;管仲也是因為齊桓公,才成為萬世敬仰的賢相。
再來看看晏嬰,太史公先寫了晏嬰的經歷,“事靈公、莊公、景公”三代,后面?zhèn)戎孛枋隽怂松朴?、舉薦人才的事。
晏嬰在路上遇見了身陷縲紲的賢人越石父,晏子立馬解下馬,贖回了越石父,表現(xiàn)出其求賢若渴的心情。到家后,晏子一時疏忽,沒有邀請越石父進門自己就進去了,越石父嚴厲斥責了晏子,認為“知己而無禮,固不如在螺紲之中”,甚至要和他絕交。晏子不僅沒有生氣,還檢討了自己,向越石父誠心謝罪。呈現(xiàn)出了一個胸懷寬廣、禮賢下士的賢臣形象。
第二件事,更加突出了晏子的形象。晏子身相齊國、名顯諸侯,仍表現(xiàn)得很謙恭。他的御者卻甚為自得,御者的妻子感覺悲哀要求離去,御者從妻子的告誡中幡然醒悟,變得謙遜退讓,勇于責己。晏子察覺到御者的變化,在了解事情原委后,大膽地推薦他出仕,為國所用。
總的來說,太史公主要寫了管仲被舉薦終成大業(yè)與晏嬰舉薦人才兩件事。懷才不遇的感嘆、企羨明君的賞識才是這篇列傳的主旨。司馬遷因替李陵進言而被漢武帝施以腐刑,而管仲與桓公有一箭之仇,仍被桓公重用為相,相比之下,太史公是多么生不逢時,只能感嘆明君難求??;司馬遷落難之時,“家貧,貨賂不足以自贖,交游莫救視,左右親近不為一言”,而越石父與晏子素昧平生,晏嬰能以馬贖出身處縲紲的越石父,這樣一比,太史公可謂是痛到極致,莫可名狀。
《管晏列傳》中,司馬遷以“相知”為魂貫串全文,表現(xiàn)朋友之間,君臣之間,貴賤之間,主仆之間的知遇之情,以表明自己生不逢時,知音難覓之痛,深刻反映了作者心靈的孤獨與寂寞,含蓄地表達了作者對漢王朝最高統(tǒng)治者的不滿與怨恨。這大概是管晏合寫的深層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