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家》·宣王·大臣相之安陵君
我現(xiàn)在有一種看法,江乙屬于弄臣,安陵君也是,所謂弄臣者,多半是陪伴君王娛樂的,善辭令,對于理國行政倒不見得有什么建樹,但是讓君王開心是他們的特質(zhì)。圓滑,心靈嘴巧,遇到這類人,需要有明君在,不至于亂國,譬如齊桓公時易牙豎刁這些人,齊桓公明知道他們的作風,但是有時候就是需要這種人在身邊,當然有明主在,這些人成不了氣候,想弄權(quán)君王不信任,你們就是陪我玩樂的,怎么可以干涉國政呢?看上去齊桓公是,楚宣王也是。
江乙是有很多機會接觸宣王的,也留下很多的故事,盡管江乙總是喜歡拐彎抹角說些昭奚恤的壞話,始終不能破壞昭奚恤在楚國的政治地位。看上去江乙跟安陵君是好友。
安陵君是什么樣的人呢?據(jù)史料看,是跟楚宣王玩斷背山的,就是宣王的男寵。同江乙一樣,這一類人往往都懂的巧言令色,揣摩人主心理,很會迎合,如遇昏君,國家非亂不可。
古史上有龍陽之好的說法:龍陽之好的典故出自《戰(zhàn)國策·魏策》中魏王與龍陽君的一段記載。后來被廣泛衍用于指代男子間的同性戀,亦作“龍陽之興“,和“斷袖“或斷袖之癖,“龍陽“,“分桃“等均指代男子對同性的愛好,后期因李安導(dǎo)演的《斷背山》也被稱為斷背。
魏王與龍陽君共船而釣,龍陽君得十余魚而涕下。王曰:“有所不安乎?如是,何不相告也?“對曰:“臣無敢不安也?!巴踉?“然則何為涕出?“曰:“臣為王之所得魚也。“王曰:“何謂也?“對曰:“臣之始得魚也,臣甚喜,后得又益大,今臣直欲棄臣前之所得矣。今以臣兇惡,而得為王拂枕席。今臣爵至人君,走人于庭,辟人于途。四海之內(nèi)美人亦甚多矣,聞臣之得幸于王也,必褰裳而趨王。臣亦猶曩臣之前所得魚也,臣亦將棄矣,臣安能無涕出乎?“魏王曰:“誤!有是心也,何不相告也?“于是布令于四境之內(nèi)曰:“有敢言美人者誅?!啊稇?zhàn)國策·魏策》
魏王與龍陽君為同性戀者,同床共枕,甚為寵愛。一日,魏王與龍陽君同船釣魚,龍陽君釣得十幾條魚,竟然哭了起來,魏王驚訝的問其緣故,龍陽君謂初釣得一魚非常高興,后釣得越來越大,便將小魚丟棄。由此思己,四海之內(nèi),美人頗多,害怕魏王寵愛其他的美人,必將拋棄自己,所以流淚。魏王為了不讓龍陽君傷心憂慮,下令舉國禁論美人,違禁者滿門抄斬,以表其愛龍陽君。
提到龍陽,就要提楚宣王時的安陵君。安陵君貴族出身,有文化,有修養(yǎng),而且十分精于世道,很會做人。少年時俊美可人,青年后瀟灑誘人,學識淵博,性格沉穩(wěn),放眼一瞧,迷倒仰慕者黑壓壓一片,其魅力非能用語言描述。
江乙跟安陵君是好朋友,安陵君得宣王的寵愛,江乙就勸他
“君無咫尺之地,骨肉之親,處尊位,受厚祿,一國之眾,見君莫不斂衽而拜,撫委而服,何以也?“曰:“王過舉而已。不然,無以至此?!?p> 老兄啊,你現(xiàn)在受寵愛不錯,但是你要知道你的身份,要權(quán)沒權(quán)要封地沒封地,大家因為你跟宣王的關(guān)系都尊重你,莫不斂衽而拜,撫委而服,你知道為什么嗎?安陵君說,承蒙君王寵愛。
江乙曰:“以財交者,財盡而交絕;以色交者,華落而愛渝。是以妣女不敝席,寵臣不避軒。今君擅楚國之勢,而無以深自結(jié)于王,竊為君危之?!鞍擦昃?“然則奈何?““愿君必請從死,以身為殉,如是必長得重于楚國。“曰:“謹受令。“
江乙說,你知道就好。接下來就開始講道理,這個江乙算是通達人情,說話很厲害:以財交者,財盡而交絕;以色交者,華落而愛渝。以錢財與人交往呢,錢沒了人情就淡了,以美貌待人的呢,人老色黃就不討人喜歡了?!疫€打個比方,說就好像那個席子一樣,還沒等破了就被扔掉了。你要想長久維持跟君王的友好,一定要想辦法深交。我很擔心你啊。
三年而弗言。江乙復(fù)見曰:“臣所為君道,至今未效。君不用臣之計,臣請不敢復(fù)見矣?!鞍擦昃?“不敢忘先生之言,未得間也?!?p> 轉(zhuǎn)眼三年,江乙沒聽到安陵君的回復(fù),也沒聽說安陵君有什么特別的故事,很納悶,就主動找安陵君說,老兄啊,我的話都這么久了,沒聽到你有什么消息呢。哎,我為你擔心,以后恐怕很難再相見。安陵君很客氣,先生的話我始終在心里,只是沒有適當?shù)臅r機。
于是,楚王游于云夢,結(jié)駟千乘,旌旗蔽日,野火之起也若云蜺,兕虎嗥聲若雷霆,有狂兕牜羊車依輪而至,王親引弓而射,壹發(fā)而殪。王抽旃旄而抑兕首,仰天而笑曰:“樂矣,今日之游也。寡人萬歲千秋之后,誰與樂此矣?“安陵君泣數(shù)行而進曰:“臣入則編席,出則陪乘。大王萬歲千秋之后,愿得以身試黃泉,蓐螻蟻,又何如得此樂而樂之?!巴醮笳f,乃封壇為安陵君。
終于機會來了,要說安陵君真是沉得住氣。楚王野游,感慨大好河山,看看周圍的大臣,于是嘆息百年之后,誰還能同樂呢?這當然只是這么說,大概意思是現(xiàn)在大家其樂融融,人都會死的,將來誰還能跟我一起呢?安陵君泣數(shù)行而進曰,君王我愿意,我這么多年,承蒙君王寵愛,入則同席,出則同車,我愿意先去黃泉清掃道路,安排一切,我非常高興這么做。宣王一聽,非常舒服,于是封壇賜安陵君號。
君子聞之曰:“江乙可謂善謀,安陵君可謂知時矣。''
大家都說,江乙這個人很有頭腦,透達人情,而且善于出主意,安陵君呢,最大的優(yōu)點知時,就是說善于等待時機,的確是這樣,一等就是三年。江乙都沉不住氣了,安陵君卻說未得其間矣。這倆家伙都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