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切又消失了,是青皮搖晃醒了我。
天還未亮,灰蒙蒙的還看不大清人的臉,青皮摸了摸我的額頭。
“一個兵,咋了?剛剛的樣子真可怕!”他問,
“做了個惡夢!”我抹著汗,翻了個身。
“幾點了?”
“不知道,快睡吧……”
“嗯,睡吧……”我說道,漸漸地,眼皮又變得越來越重。良久,只聽見青皮喃喃低語道:“一個兵,回去后,我的那塊鴿血紅,咱倆一人一半……”朦朧的睡意中,我的腦海中漸漸勾勒出青皮拿著斧頭將他那塊鴿血紅一劈兩半的畫面,睡意此刻已經(jīng)完全占據(jù)了大腦,耳朵便什么也聽不見。我在心里數(shù)落著青皮:“愚蠢的家伙!這玩意兒怎能上斧頭劈?”又漸漸地睡去。
“你今天.....拿石頭換博吉,換了我,我也會的!咱們不能昧了良心........”他的話如那飄渺的霧一樣,讓睡意逐漸包裹著的青皮又斷斷續(xù)續(xù)地嘟囔了幾句,混亂的大概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清晨,還不及我醒來,便隱約聽見青皮嚷嚷。
“一個兵,你咋出了這么多的汗?”說完,他把冰涼的手放在我的額頭上。
我睜開眼睛,頭痛的厲害,周圍仿佛點燃了火爐在熏烤,青皮冰涼的手這么一放,竟得了些許涼意,舒服多了。
“這么燙!你發(fā)燒了??!”青皮嚷道,羅漢手里端著水過來也摸了一下我的頭。
“哎呀!真的發(fā)燒了!”說完將水遞于我。
“多喝些水吧!一會兒,咱們?nèi)タ纯床┘?!?p> 我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借著水的溫度,額頭上很快就出了一層細汗,并傳來陣陣涼意,腦子里稍清晰了些。
我確實發(fā)燒了,卻沒說,昨夜在夢里,我一直在大火中熊熊燃燒。
進了博吉養(yǎng)傷的草房子,博吉的哥哥已經(jīng)一口一口地,輕輕地喂著他喝湯,此刻的博吉看起來十分虛弱。
我想他昨夜過的一定很辛苦,失血過多加上傷口的愈合都幾乎要耗盡他的元氣。若不是他體格強健,換做他人,恐怕挺不過來。
床邊已經(jīng)放了許多的水果與鮮花,看來村民們更早地來看望過他了,我們不便再去打擾到博吉,輕手輕腳地聚在旁邊,側(cè)著身剛好能看到他。
博吉的哥哥見我們來了,放下了手中的陶碗,雙手疊在胸口,深深埋下了頭,他邊說,邊用雙手指向自己的肚子。
“博吉的哥哥說真的很感謝我們昨天及時的救下博吉,他真的很感謝!”威爾森說道。
虛弱的博吉聽到我們的聲音,他努力地抬起手指,指了指我的方向,蒼白的臉上露出了疲憊的微笑。
看到這一幕,我竟有些心酸,他的善良,讓我感動,他的勇敢令我欽佩。
可是他的彎刀再鋒利,也抵不過槍,他的動作再敏捷,也躲不過子彈,他與他的村民們再團結(jié)勇敢,也逃不過那些殘暴的匪徒。
或許我們再早一些與阿布沙耶夫們談判,他的侄女便不會慘死。想到這里,我很后悔,也很慚愧。
威爾森說我們不便在這里久留,博吉目前需要很好的休息,于是我們告別博吉與他的哥哥。
當我們走出草房子的時候,博吉的妻子與老者正好走過來,她掩著疲憊再次感謝我們救下了博吉。威爾森告訴老者我們稍后就要返程。
“我們走了后,要是阿布沙耶夫們再來村里怎么辦?”我擔心的說道,羅漢也看著威爾森說。
“是??!我們走了以后,那些人再來怎么辦?”羅漢問道,威爾森問著老者,老者捋著胡子與威爾森說著。
“他說阿布沙耶夫們幾乎很少來他們這種地方。即便是村里的人出海捕魚碰上,與他們相處的還算太平。就是近幾年那黑臉的漢子來了就不大太平了,尤其是知道村里的年輕人出海尋找石頭的事情?!蓖柹f道。
那老者嘆著氣,眼睛里充滿了幽怨。
“他說這都是這些紅色的石頭招來的禍害!”威爾森說道。
說話間,博吉的妻子從草房子里出來,她手里拿了一個獸皮面具。
只見她與老酋長交談著,老酋長不住地點頭,然后她走到我面前,雙手疊在胸口,頭深深低下,將獸皮面具遞到了我的手中。
這是給予他們的武士最高的禮儀,我端詳著眼前這個獸皮面具,它泛著淡藍色的光,風吹動著那些藍色的絨毛,若蔚藍的大海一般。
“嚴總,夫人說你是一個真正的勇士,你不僅救了她丈夫的命,還救了她五個孩子的父親!”威爾森說。
聽到這里,我內(nèi)心那個怯懦貨險些失聲笑出來,我更是羞愧難當。昨天驚心動魄的經(jīng)歷中,我不僅當眾挨了巴掌,自矮了三分,還沒出息地鼻涕一把淚一把,臉面都已丟盡。
“夫人說這個面具是她丈夫家祖上的神物,現(xiàn)在她愿意將這個擁有了他們祖先力量的神物贈送給你,同時這也是他丈夫的意愿。”威爾森說完非常羨慕地看著我。
我雙手捧著那獸皮面具,一時竟沒了主意。
老者與威爾森說著,威爾森一邊聽著,一邊投來羨慕的目光。
“老酋長說這還是他們部族有史以來第一次將部落的神物送與別人,因為這東西向來都是傳于部落中最勇敢的武士,既然博吉有這個意愿,也是神物自己的選擇,那么就請收下吧!”威爾森說道。
我看了看羅漢,又看了看青皮,羅漢點了點頭,青皮怒了努嘴。
我將雙手疊在胸口,深深地與夫人鞠了一躬,便收下了那藍色的獸皮面具,夫人回了禮便又回了草房子里去。
老者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巴掌大的獸皮遞給了羅漢。
“老酋長說這是一個地圖,他聽說我們要去尋找很久以前的東西,我們按照地圖上標記的就能找到?!蓖柹f道。
羅漢吃驚地拿著地圖,他沒想到扎摩羅人早就知道這些地方,更加沒有想到此時老者會將這地圖給予我們。
老者渾濁的眼睛里卻透著無奈與悲傷。
“老酋長說這個地圖不該出現(xiàn),令他們部落的年輕人紛紛去冒險。上個月博吉與他的哥哥還有另外一個武士就私自去了那個島上,結(jié)果一死一傷。還引得阿布沙耶夫們追到了村落里殺害了博吉的侄女?!蓖柹f道。
羅漢看著老者,將手提包里最后的一摞美元拿了出來,塞在老者的中。
“老酋長,這筆錢就當我們買了這個地圖,我們?nèi)ふ业臇|西也是受人之托!”羅漢說道。
或許,這個托付的人,并不是那日本人。
威爾森與老者翻譯著,老酋長卻直搖頭。
“老酋長說不能要我們的錢,這地圖本身會給人帶來災(zāi)難,希望我們找到要找的東西后,盡快將它燒掉!”威爾森說道,老酋長的話令他頗為驚訝。
羅漢思索片刻,便將美元放在了蘇菲隨身攜帶的那個急救包里,連同急救包一起給了威爾森。
“爾森,你就進去把這個急救包給博吉的妻子吧!這里有些藥,他們會用得上!還有這一摞美元,本來也該給他的,待他好了后,留著買船吧!”羅漢說道,威爾森拿著藥包去了草房子里。
與威爾森一起出來的還有博吉的哥哥。他瘸著腿,示意我們與他一起來到草房子的后面,一個相對比較安靜的地方,他皺著眉頭與威爾森說著。
“他聽說我們要出海,真的要去那個魔...嗯,魔鬼的島嶼嗎?”威爾森有些吞吐,不知道該不該說“魔鬼”這兩個字。
羅漢點了點頭,只見博吉的哥哥露出了可怕的表情描述著。
“他說那是魔鬼的大門,里面住著惡魔!”威爾森說道,他的臉上也露出了可怕的表情。
“爾森,你問問,怎么找那座島呢?”羅漢問道,威爾森問著,只見博吉的哥哥遲疑了片刻,手指向了西邊。
“他說一直向西航行差不多一天,只要看見山丘一樣的堡礁就沿著這些礁石走,向前數(shù)第七島上的堡礁,冒著熱氣的那個島上就有紅色的寶石!”威爾森說道,
“你問問他,真的見過那島上的魔鬼嗎?”羅漢說道,威爾森瞥著嘴,問著博吉的哥哥,只見他指著自己的腿,點著頭,臉上的表情愈發(fā)的害怕。
“他肯定見過,不然這腿傷又是怎么來的?”威爾森似乎也沒聽懂博吉的哥哥對魔鬼的描述。
“這些群島上很多科莫多巨蜥,說不準他見到的是科莫多巨蜥呢!”我說道,
“也有道理!這樣,我們既然來了,阿布沙耶夫們也見了,還有什么比他們更危險的呢?不如冒險一試吧!”羅漢說道,
“唉!要是博吉他們能與我們一起去就好了!”青皮說道,
霍菲搖著頭,博吉只剩了一口氣,如老者所說,我們不能再讓扎摩羅人去冒險。要去,只能我們自己去。
博吉的哥哥目送著我們這一群在他眼里去尋死的家伙一直消失在雨林中。
我們順著他給指的路,沿著叢林中的小路找到了青皮與霍菲停在那里的船。
值得慶幸的是,土匪們還給我們留下了條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