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我跑過去,內(nèi)心一陣驚喜,她竟然發(fā)現(xiàn)了小巖井雄落下的包。
霍菲認得,那是羅漢的包。見包如見人,觸碰包的時候,她的手顫抖著,霍菲無法抑制內(nèi)心的悲痛,那是羅漢的東西,她的淚不斷地涌出來。
我?guī)退_背包,里面露出了那個烏黑色的鐵盒。鐵盒子里裝著彩色的鴿血紅,那不是我們要找的東西。我快速在包里翻著,直到將整個包都倒空,紅色的條狀鴿血紅撒了滿地,仍然不見霍菲的藥。
“藥呢?”我著急地問道,霍菲再次翻了翻那包,她又仔細地看了看,眼前這個包,確實是羅漢的。
“可是藥哪里去了?”她也很納悶。
倘若沒有藥,即便現(xiàn)在開船離開,風暴中,我們又不熟悉路線,就算到了有醫(yī)院的地方,青皮恐怕也撐不住。我一下子著急了起來,腦子里飛快地回想著,一定是哪個環(huán)節(jié)我們給忽略了。
“藥確實一直放在羅總的背包里,他怕我背著重,就放他包里了!”霍菲哭著說道。
“會不會在其他的包里?”我問,霍菲搖著頭,小巖井雄中途沒有碰包。
“會不會半路漏了出去?”我又檢查了一遍羅漢的背包,整個包都是完整的,按照霍菲的回憶,藥品早于鐵盒子,先放進了包里,被鐵盒壓在下面。即便是包拉鏈開了,先掉出來的也該是鐵盒子。
“這說不通??!”霍菲努力地想著。
我的腦海里飛速倒放著一路的畫面,仔細的搜索著每一個細節(jié),一路上驚心動魄的逃命,許多東西在腦子里都成了空白。
“快點!把石頭裝包里!快點!不然我打死你!”忽然,這一句話,猛地闖入我的腦海。
“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我說,
“你想起什么來了?”霍菲緊張地問,
“唉——”我用力拍著大腿,長嘆口氣。
“你的那些藥……應(yīng)該還在洞窟上面!”我的話一下點醒了霍菲,她也忽然想起來,小巖井雄在洞窟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大鐵箱子,箱子里面裝滿了鴿血紅。他不僅裝滿了自己的包,還倒空了羅漢的背包,用來裝鴿血紅。
也就是那個時候,他倒出來羅漢包里的藥,連同眼前的這個鐵盒子一起拿了去。
“真該死!”我用力地捶打著地面。
“我跟你再回一趟洞里!”霍菲堅定地說道。
我搖了搖頭,我們兩個此刻再去洞里,便是送死。
那群把羅漢吃的干干凈凈的怪物就聚集在洞口,我們恐怕連石階都下不去。
我無力地將包扔在了地上,里面的鴿血紅散落在水坑里。這東西,該是世上極其稀有的珍寶,比起那些四處散落于沙灘上、海灘里,被浪沖刷的黃金不知還要貴上幾百倍。但它救不了青皮的命!此刻我多么希望能用它來換一針青霉素,哪怕一小瓶可以消毒的酒精也好。
“我們一定有其他辦法的!”霍菲安慰我道,
“你說……小巖井雄的包里……”話還沒說完,我又覺得不切實際,小巖井雄的包里都裝滿了鴿血紅,他是不會帶藥品這類東西的。
“他怎么舍得放藥?都裝滿了鴿血紅,面具和石頭在他身上,有機會得拿回來!”霍菲依然氣憤地說著。大抵是她早已看透了這個貪婪的家伙,在他打好的算盤里,不會有沒有價值的東西。
當然,這也包括我們。
“嚴兵!你快看——”霍菲指著遠處海里飄著的一艘快艇說道,
“你是說……”
“我們該去那里找找!興許有我們需要的東西!”她說道,我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們除了眼前急需藥品救治青皮,汽油、淡水、食物、彈藥我們都需要。
我們快速動身,快艇上或許會有急救醫(yī)療箱,青皮的傷一刻也耽擱不了。
又一波暴雨襲來,冰冷的雨水狠狠地砸在臉上、頭上,裹得人眼睛看不清前方。我在一截手臂上拾起一個彈夾,那截死灰色的手臂被濺起的泥沙掩埋著,仿佛從沙灘里長出了一般。
四處散落的金塊點綴著海灘,它們仿佛長了腳一般,爬得到處都是。
我忽然想起小時候,老一輩人常說“金子有腳,自己會跑”。我想說這話的人,一定見過如此數(shù)量眾多的黃金。
當你見了,你的心里就希望它們長腳。這腳源于人類貪婪的欲望,越貪婪,它的腳越多。從山洞到海灘邊,區(qū)區(qū)不過幾百米,想占有它人的尸體能壘成小山,流的血足以匯成小河。
我們,成了它的奴隸。
淺灘處,到處都是船焦糊的碎片。塑料桶、木板、欄桿、纜繩。燃燒了一半的快艇,被掀翻的沖擊艇。再向前,水深的地方,海浪拍打著一艘半截露在海面上的快艇。那艘白色梭形的快艇與這些看似軍用的沖擊艇不太一樣,明顯要豪華一些。
“嚴兵,遠處的那艘快艇看樣子要沉了,但愿那上面有我們需要的東西!”霍菲指著快艇說道。
遠處的那艘快艇,是一艘改裝過的豪華快艇,雖然速度降低,但是內(nèi)部擁有著豪華的配置,艇內(nèi)有臥室、廚房和餐廳,就連雷達、電話、導(dǎo)航、空調(diào)甚至冰箱都有。這種高檔的私人快艇,我頂希望那里有我們要找的東西。
“這種快艇上都會有急救醫(yī)藥箱!我們得趕緊去那里看看!”霍菲說,我在海灘上搜索著繩子、防水袋,割下沖擊艇上的救生筏。便與霍菲迎著海浪,游向那艘快艇。
那艇一半已經(jīng)沉入水底,艇的底部被炸了幾個窟窿出來,狹長的尖,宛如一只巨鳥的喙。
“你扶好船,我下去看看!”說完,她深吸一口氣,鉆進了水里。
艇的入口在水下,霍菲除了要克服水的浮力,還要留心船的重力。我的雙腳在水下探不到底,真為霍菲捏了把汗。
雨水打在船上,發(fā)出噼啪的聲響,她去了有一陣子了,仍然不見動靜。突然,船的一側(cè)水花四起,她躍出海面。
“船里……船里有具尸體!”霍菲抹著臉上的水,害怕地說,我趕緊上前抓緊她的胳膊。
“別怕,只是一具尸體!我跟你一起下去!”我安慰道,
霍菲大口喘著氣,她一定是給嚇壞了。我把繩子遞到她手里,將防水袋卷實塞綁在身上。我不太擅長潛水,從水潭潛到洞里,恐怕是我這輩子潛水潛的最長的一次。
“要是威爾森在就好了!他最擅長這個!”我在心里想著,想到爾森,我的心就痛著,我多么希望,他已經(jīng)帶著那包金子遠走高飛。
憑霍菲的判斷,眼前的快艇里面并未完全進水,艙內(nèi)一定有些空間,而這些空間才會令船如倒扣在水里的杯子一樣,不能完全沉入水底。
她帶著繩子先入水,找到這樣的空間,給我信號。盲目的尋找沒有意義,我們需要足夠的氧氣去尋找需要的東西。
霍菲再次進了船艙,我手里的繩子慢慢地隨著她入水。不多時,繩子那端傳來拉扯,這是信號,她找到了水下的空間。
我順著繩子,潛入水里。海水頓時在耳邊若墻一般,立即隔斷了海面上的風雨聲。我在浮力與重力間被拉扯著,從水下進入船艙,竟有一有種空間倒轉(zhuǎn)的感覺。
終于看到了她說的那具尸體,他若一條死魚一樣在水里懸著,翻著白眼,扭曲的臉漲的發(fā)紫,我不敢多看一眼,生怕那人突然動起來,一把扼住自己的脖子。
水下缺氧的那種糟糕透頂?shù)母杏X又來了,終于在向上的樓梯處找到了空間,水在那里只進了一半。我大口地喘著氣,霍菲已經(jīng)開始在四處尋找東西。船體幾乎被抬高了九十度,冰箱里的東西全被倒了出來。她示意我打開防水袋,將那些水上浮的,水下沉的,能吃的、喝的、用的東西都裝了進去。
只見霍菲深吸一口氣,一頭扎進水里,她將手伸到沙發(fā)墊子后面,竭力地摸索著。
“啊——”霍菲叫了一聲,再看水里,她的腿周圍泛起一片紅,她的腿被割傷了。
“嚴兵!當心玻璃!”她提醒道,再看水下的沙發(fā)上,散落著破碎的酒瓶,那玻璃在水里幾乎是透明的,要不是割到霍菲的腳踝,我肯定就踩著過去了。
“你怎么樣?”我問,
“不要緊!”她搖著頭,
“這里的氧氣撐不了多久!我得趕緊找到醫(yī)用箱!”說完,她又潛入了水里。
船艙內(nèi)的水位在快速攀升,我把頭伸出水面,竭力地呼吸著,腳在那些敞開的柜子里探著。那油亮的烏金木地板,閃著金色的光,浸了水的真皮沙發(fā)摸起來依然是那么柔軟。我想象著,躺在里面一定非常舒服,而這個舒服的世界馬上就要沉入海底。
忽然,我腳下探到了一個箱子,我深吸一口氣,鉆入柜子里。從水底撈出來一個鋁制的薄箱子,那箱子扁而寬,分量竟有些重。
我心里一陣驚喜,青皮有救了!
“霍菲!霍菲——”我把頭伸出水面,大聲的呼喊道,手上敲擊著船艙。不多時,霍菲從水底躍起,大口地呼吸著,她手里多了個油桶,那里面是備用油,她竟找到了。
“快看!是不是醫(yī)藥箱?”我興奮地問。
“不太像啊!打開看看!”她打量了一下,搖了搖頭說。
我將箱子雙手拖出水面,霍菲一推兩邊的卡扣,就將箱子打開。她失望地搖了搖頭,我轉(zhuǎn)過箱子,那里面根本沒有藥,是一摞摞泡在水里的美鈔。
“該死的!”我咒罵著,我在罵那些該死的美元,該死的金子、鴿血紅,該死的槍支彈藥。好像這個島上除了這些能夠要人性命的東西,竟沒有一樣能夠救人性命。
霍菲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潛了下去,她在柜子摸索著,整個船體都豎了起來,所有的東西都倒進了柜子里。不一會,她又浮出水面換氣。
“嚴兵!下面有個箱子卡主了!我拉不動!快來幫我!”她喘著氣說道,我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下,霍菲指了指雜物中一個被卡住的箱子。我看清了,箱子上面有個紅色的十字!我用力地拉扯著,那箱子一半被卡在艙體破碎的窟窿上,顯得極為牢固。
見我口中不停地吐著氣泡,霍菲拉著我浮出水面換氣。
“是醫(yī)藥箱!是醫(yī)藥箱!”我大口地喘著氣,興奮地說,
“嗯!我看見了!”她也激動地晃著我的胳膊,艙內(nèi)的水仍在快速地上升著,
“快——趕緊弄出來,船要沉了!”說完,我又深吸一口氣,潛了下去。
柜子內(nèi)的空間太小,我索性用腳踏爛了柜門,清理出雜物后,眼前果然是一個塑料醫(yī)療箱。
我開始上下左右搖晃著箱子,若在拔一顆松動的牙齒。霍菲擺了擺手,她示意這樣行不通,她做了個取出的動作,我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掏出那把折刀,用力地在箱子上刺著,終于在箱子上割開了一個口子,我把里面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拿出來遞給霍菲。
繃帶、紗布、藥棉,都浸了水,完全用不成。剪刀、鑷子、酒精??上蔷凭粔核榱似靠?,這個確實是我們需要的東西,如今卻灌進了海水,也不能使用。
霍菲拉著我浮出水面換氣,艙內(nèi)的水幾乎要貼著甲板的玻璃了,我大口地喘著氣。
“東西……東西都浸了水了!”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再找找,肯定有!你留在上面!”說完,霍菲又潛了下去。
我的鼻子幾乎要貼著那玻璃了,暴雨一陣陣打在玻璃上,我呼出的哈欠瞬間又模糊了這肆虐的雨水。我仰著頭,仿佛置身于另外一個星球,而這個星球上,除了死亡,什么也沒有。我的內(nèi)心失落至極,我會像失去羅漢與威爾森一樣,也失去青皮。
“嘩啦——”霍菲又浮出了水面,只見她的臉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你看!”說完,她遞到我眼前一根細長的針管,針管外面裹著一層塑料,里面有一截白色的粉末。